☆、26｜流浪狗的命運

　　　（狗生准則第二十五條：如果有能力，請幫助任何一只流浪在外的動物。）

　　「哦，他們三只啊？好像死了吧。 」路過的一只全身髒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一個澡的流浪狗聽到顧周打聽，漫不經心地說道，「不就是那一回事兒嘛，被我們現任的老大打敗了就得自己乖乖退出這個地盤。」

　　顧周被他一口的臭氣差點沒熏得吐出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算再問問詳細的情況，那只流浪狗搖搖爪子，做了個不肯說的動作，轉身拍拍屁股就直接走了，倒是一旁躲在角落裡一條瘦不拉幾的小狗在看到顧周失望地轉身離去後叫住了他，「喂，你是在找黑哥他們嗎？」

　　「你知道他們？」顧周搖了搖尾巴，見他一副緊張的樣子不由走了過去，把自己掩藏在小巷子的陰影處，輕聲問道，「他們沒事吧？」

　　「沒事沒事。」小狗怯生生地搖搖頭，也學著他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道，「黑哥和肥姐以前救過我，所以前段時間黑哥受傷，肥姐找不到安全的地點的時候就找到了我家，現在就在那裡休養。」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黑哥很厲害的。」顧周聽到黑哥受傷了，急忙追問道，「還有有一只很凶的狗，叫大黃的呢？」

　　「大黃哥死了。」提起這個，小狗有些傷心，連眼圈都紅了，「大黃哥黑哥和肥姐他們三只是一起長大的，大黃哥性格不好，衝動易怒，有時候又看不起孱弱的小狗，所以被很多流浪犬流浪貓討厭，都是黑哥和肥姐幫他擦屁股的，但是大黃哥不壞的，他如果看到受傷的小動物或者剛生出就被丟掉的小崽子總是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自己的食物省給他們，我、我就吃過大黃哥給的好幾根火腿腸。」

　　「說重點。」顧周雖然跟他們三只接觸的不多，但是也知道他們三只裡脾氣最好的就是肥仔，總是溫溫柔柔地幫助其他流浪動物，有時候還會去勸慰黑哥和大黃別太嚴厲。黑哥話不多，但是打架是一把好手，這個地盤就是靠他和大黃一手打下來的，大黃的嘴巴很壞，腦子也不夠精美，但是就像這只小狗說的，也沒什麼壞心眼兒。

　　小狗大概被顧周的語氣嚇住了，吐吐舌頭，剩下的話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就是好像是大黃哥看到有個地方有一包好大的熟食，就興奮地跑過去吃，結果被人逮住了，還拿他做什麼實驗，聽說大黃哥當時叫得很慘，在附近的黑哥和肥姐聽到了就去救他，結果大黃哥沒救出來，黑哥反而被打傷了。知道大黑哥受傷的消息後就其他狗來找他單挑，最後地盤也被奪走了……」

　　顧周一聽就覺得這個手段熟悉得很，再一想，不就是那三個少年的慣用套路嘛，沒想到他們居然還對黑哥他們下手了，果然囂張大膽的要命。他想了想，先去跟露西說了一聲讓她在附近等一下，然後自己又走回小狗的身邊，抬抬下巴，說道，「帶我去黑哥那裡。」既然來了，總得過去看看，說不准還有什麼能夠讓自己幫上忙的。

　　小狗很老實地帶著顧周往自己家走，大概是年紀還小，平時也沒有接觸過像顧周這種全身上下干干淨淨，脖子了還掛著亮閃閃的狗牌的家養狗，所以一路上對顧周好奇得很，問了許許多多的問題，弄得好脾氣的顧周都不得不虎起臉來，凶巴巴地訓了他一頓他才不說話了。

　　看到比自己還小一點兒的小狗垂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顧周又覺得不忍心了，答應了過兩天天給他帶自己吃的奶香餅干之後他才又恢復了活蹦亂跳的樣子，還對著顧周好一頓羨慕，「要是我也有湯圓你的運氣就好了，我也想被一個好的主人收養，這樣我就不用擔心自己餓肚子的問題了。」

　　顧周對著他的話也一時覺得有些感同身受，只能蒼白地用言語安慰他，「沒事，會有人收養你的，不要急。」

　　「嗯，我不急。」小狗倒是很樂觀，笑嘻嘻地對著顧周吐了一下舌頭，「肥姐說我這樣也蠻好的，很自由，如果到了別人家裡就不自由了，每天只能關在很小很小的屋子裡，還不能大聲唱歌，會不開心的。」

　　「大部分的狗都是這樣的。」顧周實話實說道，「不過習慣了也就好了。」好在他之前就是個宅男，整天窩在家裡，所以就算變成了家養犬也沒什麼不習慣的。

　　小狗的家是他自己找到的一個廢棄的垃圾場，因為早就已經被棄之不用了，也沒清潔工人會處理，所以地上堆滿了各種生活垃圾，整個空間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臭味，顧周到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來錯地方了，「這就是你家？」

　　「嗯。」小狗大概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垃圾場中間一個的大型垃圾房，羞澀地說道，「那是我的屋子，雖然挺髒挺臭的，不過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地方了，我平時也有去小河裡洗澡的。」這也是黑哥和肥姐告訴他的，不洗澡的話身上會有很多寄生蟲。

　　顧周在流浪的時候倒是去翻過不少垃圾箱，所以還能勉強往前走了幾步，只是地上實在太髒了，就這麼幾步路，顧周原本干淨的皮毛上已經沾滿了不少油膩灰塵，甚至他還因為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爛西瓜，被濺了小半身的紅色汁水。快走到垃圾房門口的時候，裡面就傳來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警惕，「誰？外面是誰？」

　　「肥姐。」小狗輕輕喚了兩聲，「我在外面遇到了一個哥哥，說是你的朋友。」緊接著垃圾房裡走出一個有些龐大的身軀，面目疲憊，在看到顧周之後還是沒有放下臉上的警惕，「你是誰？」

　　「肥姐不記得我了嗎？」顧周費力地描述著自己之前的模樣，努力讓她記起自己來，「就是那一只毛色髒髒的，灰灰的小狗，你還說讓我去橋洞底下睡覺，可以避免被風吹生病。」

　　聽他這麼一說，肥仔就想了起來，「原來是你，你現在被別人收養了嗎？」她幫助的小狗太多太多了，不過因為顧周長得確實算是漂亮，所以她還記得起他的模樣。

　　「嗯。」顧周沒多說藺深的事情，只是把自己遇到那三個少年的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然後詢問道，「聽說你和黑哥也遇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批人？」

　　「那你也算是因禍得福能夠碰到現在的主人。」肥仔的眼睛多毒啊，雖然顧周半分事情都沒透露，但是她一看顧周油水光滑的雪白皮毛和脖子裡锃亮的狗牌就知道他現在過得很好，所以她並不想讓顧周摻和到這件事來，「你太小了，什麼都做不了，別打聽了，回去好好逗你的主人開心吧。」

　　「我要知道。」顧周卻很堅決地看著肥仔，「我差點被那三個人弄死，要我放棄報復他們？那不可能。」

　　肥仔有些為難地看著顧周，在她的認知裡，顧周作為一只狗，太小了，又是家養犬，應該離這種危險的事情越遠越好，可是他的態度看起來又實在堅決得很，讓她為難極了。這時候，垃圾房裡又走出來一只黑色的大狗，臉上身上都帶著幾道猙獰的傷口，甚至有幾道傷口因為沒養好還在流著膿血。他的一只眼睛已經沒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但是卻依然帶著一種危險的氣場，「捉住大黃的是三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一個戴眼鏡，叫博士，另外有一個個子小小的，膽子也小，被其他兩個人看不起，最危險的就是那個博士。」

　　「黑哥……」肥仔不安地跺了剁腳，猶豫著想要說什麼，反倒被黑哥打斷了，「沒事的，他既然想清楚了就把事情都告訴他吧，也不小了，放在我們這裡，都要撐起一戶人家了。」

　　「黑哥，你的傷？」顧周沒想到黑哥傷的這麼重，只是肉眼看來就已經失去了一只眼睛，腿也估計治不好了，這會讓他今後的生活過得很艱難。顧周不敢去想一只原本威風凜凜的帶頭大哥現在卻淪落到住在垃圾房裡，靠著別人施舍的一點食物為生，黑哥的心理會有多少不甘與悲傷。

　　「沒事，死不了就行。」黑哥像是看出了顧周未盡的話語，和緩地說道，「從我當了老大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只是我沒想到大黃會走得這麼早。」其實作為流浪犬，他們遠遠比顧周想得堅強，因為看到的罪惡與辛酸太多，所以不會去恨，不會去責怪任何人，他們把這一切稱之為命運。

　　「如果我有能力了，我一定回來幫你們。」顧周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自己是一只也需要被人喂食的家養犬，而不是獨立的，身而為人的顧周，不然他一定帶著這一只堅強地幾乎讓他欽佩的大狗去寵物醫院，治好他的傷。

　　「沒有關系，我這樣就足夠了。」黑哥伸出前爪，溫柔地撫摸了一下肥仔已經瘦骨嶙峋的脊背，聲音低沉平和，「作為一只流浪狗，能夠平安活到老再死是一種幸運，我就算沒有這份運氣也不要緊，因為幸運正是因為稀少才被稱為幸運，我們能做的只是盡力爭取，然後坦然接受命運。」

　　而流浪狗的命運從來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