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虐待者（下）

　　　（狗生准則第三條：如果遇到不幸，除了祈禱，你還能求救。）

　　「這樣玩太沒勁了。 」博士玩了幾下就覺得沒勁了，撇撇嘴，隨手把美工刀扔在地上，「好無聊。」

　　「那、那你說想怎麼樣？」峰哥看著癱在地上發出嗚咽聲的顧周，氣衝衝地往他身上踢了兩腳，「反正我們玩什麼你都看不起我們，不如回去做你的數學題咯？」

　　「那你的意思是以後我們拆伙？」博士挑挑眉，明明是優等生的臉龐卻被他硬生生笑出一股子邪氣，「那你們以後有事的時候可別來找我。」

　　「哪能呢，博士，峰哥這不是說笑話嘛，別當真別當真，我去買杯奶茶給你消消火吧。」小不點一看兩人有吵起來的跡像，連忙苦著臉說和道，「峰哥，你少說兩句吧，我去買煙，成不？」

　　峰哥不說話，沉著一張臉一下一下拿皮鞋重重踢著顧周軟綿綿的身體，他們這個小團伙其實一直存在著內部矛盾，他想當老大，博士也想當老大，鬧矛盾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不過就目前來說，他們還需要博士給他們出謀劃策——起碼最近他們手頭多余的「零花錢」都是博士給他們搞來的，衝著這一點，他們現在也不能得罪他。想到這兒，峰哥忍住心裡的憋屈，硬邦邦地說道，「小不點，還愣著干什麼，趕緊去給博士買奶茶啊，記得要鮮奶的，不要那個什麼奶精。」

　　聽到峰哥服軟了，小不點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忙不迭地說道，「好的，好的，我多買幾杯，博士愛喝什麼都行，再買點炸雞排烤串什麼的。」

　　峰哥點點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塑料袋丟了過去，「拿著，裡面的錢給你先花著。」

　　小不點興高采烈地打開髒兮兮的塑料袋，果然是一袋子散錢，五塊十塊的都有，總數大概有小幾百，他抬起頭，佩服地看著峰哥，「峰哥，你哪兒弄來的？」

　　峰哥心裡總算舒坦點了，朝著博士一努嘴，說道，「還不是上次博士出的主意，今天正好碰到十二班在收班費，就順手拿走了。」說起來，自從他們跟博士一起搭伙玩兒開始就壓根不缺錢了，博士那個家伙雖然是學校裡的正牌乖學生，給他們出主意卻一個比一個壞，不是偷偷從老師錢包裡拿錢就是趁著一大幫子學生進辦公室批作業的時候順手把桌子上的手機摸了，反正按照他說的流程做下來，他們不僅得了錢，還一丁點事兒都沒有。

　　「這種事情一點挑戰性也沒有。」博士推推自己的黑框眼鏡，面露嘲諷地說道，「你要偷班費就去偷九班的，他們的生活委員是個特困生，被拿走了錢也賠不出來，到時候肯定會有好戲看。」想到自己白白失去了一場看好戲的機會，博士言語中還是露出了些許的遺憾。

　　聽著博士毫無起伏的說話聲，不知怎麼的小不點突然打了個寒顫，他縮縮肩膀，吸吸鼻子，干笑著跟兩人打了個招呼就跑去買奶茶了。留下一臉郁悶的峰哥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連嗚咽聲都越來越小聲的顧周。

　　博士大概也察覺到了峰哥心裡的心結，撿起美工刀，在顧周旁邊蹲下，掐住它的脖子，拿美工刀在他的眼睛附近比劃了一下，然後歪著頭問道，「你要來玩玩嗎？」

　　峰哥搖搖頭，他們前幾天挖過好幾只流浪犬的眼珠，弄得他晚上做噩夢都夢到有空著眼眶的流浪狗來找他報仇，所以現在他一看到狗眼睛就犯惡心，「對了，博士，我們這樣是挺無聊的，你還要玩下去嗎？」

　　「明天開始我們玩點新鮮的。」博士拿著美工刀在顧周的背脊上隨意劃了幾刀，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站起身說道，「對了，明天放學後我去趟街上，那邊有家賣化學藥品的店……」

　　剩下的話顧周已經聽不清，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忍住身上傳來的劇痛，模模糊糊看到兩個面目不清的少年在互相交談，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樣子後，一咬牙，鼓起全身的勁兒竄到旁邊的小花園裡，借著樹木和夜色的掩護悄悄躲了起來。

　　「那只死狗去哪兒了？」博士在顧周有所動靜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但是黑暗的環境影響了他的視覺，讓他只能看到一道黑影竄進了旁邊的小花園，他對著峰哥使了個眼色，兩人打開手機的電筒功能，一邊走進小花園，一邊追尋著顧周的蹤跡。

　　「再往裡面找找，這裡不大，肯定跑不遠。」峰哥很有經驗地晃了晃手機，拿腳試探著往前踢，「他受了傷，肯定躲著不敢見人呢。」

　　「這狗還挺聰明啊。」博士陰陰地笑了兩聲，說出來的話在黑夜裡格外瘆人，「看來等我逮到他以後得把他的腦袋剖開看看才行。」

　　峰哥眉頭一皺，還沒說什麼，外邊兒傳來了小不點怯生生的聲音，「峰哥，博士，你們在哪兒？我給你們帶夜宵來了。」

　　聞到熟悉的烤串味兒，峰哥也沒心思找了，關掉手電筒就往外面走去，「博士，不找了，反正這種天氣那只小東西也活不長久，地上一大攤子血呢，保准晚上死在這裡，明天早上過來看就行了。」

　　博士遺憾地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確實不早了，只好點點頭，也跟著往外走，「太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媽打電話給老師就不好了。」

　　「博士，喝點奶茶唄。」本來一個人在外面待得有些害怕的小不點見到兩個人從小花園裡走出來，頓時殷勤起來，「你看，我還買了烤魚烤雞心和牛肉串兒。」

　　「不吃。」博士擺擺手，從袋子裡找出一杯奶茶，拿吸管狠狠一戳，一邊喝著，一邊悠閑地跟他們揮手，「先走了，明天我買了東西來找你們。」

　　聽著外面幾個人離開的聲音。顧周終於長長呼出一口氣，無力地趴在軟綿綿的草叢裡，整個身體完全放松下來後才感受到徹頭徹尾的疼。那幫小兔崽子到底在他身上下了多少刀啊，他怎麼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似乎都碎了一樣。

　　顧周蜷縮起身軀，一下一下舔著能夠夠得到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附身之後身體也給改造過了，漸漸的，他的傷口奇跡般地止住血了，只是幾個大豁口傳出來的濃濃血腥味還讓他一陣作嘔。

　　顧周拖著身子爬到一顆矮樹下面，閉上眼睛努力忽視自己因為大量失血而帶來的暈眩感，「身上好冷啊，我是不是要死在這裡了……」

　　如果現在死了，那他是不是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身子裡？那他一定要找出這三個臭小子，把他們狠揍一頓，就算揍得要他賠錢都沒關系，畢竟是他們害他失去了一條命啊……也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麼，顧周慢慢地睡著了，但是身上大量的傷口讓他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半夢半醒地驚醒了好幾次，最後在天空剛剛露出亮光的時候徹底睡不著了。

　　這樣不行，這麼多傷口一定要包扎，還要吃消炎藥。雖然沒養狗的常識，但是顧周還是知道自己這樣下去必死無疑，他吸吸鼻子，粗暴地從草叢上舔了幾口露珠，然後一瘸一拐地朝江邊的大道走去——他知道，沿著那條路過去就有一個寵物醫院。

　　凌晨的江邊並沒有多少人，只有寥寥幾個晨跑的人路過，但是沒有一個人會停下了觀察一只流浪狗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即使已經碰到了好幾個人，顧周依然連求救的機會也沒有。

　　如果自己這時候還是人就好了。顧周一邊悶頭悶鬧地往前挪動著，一邊故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減輕生理上的疼痛感，也不知道等會兒到了寵物醫院門口有沒有好心的寵物醫生幫忙治療，不過應該很難吧，他又不是什麼名貴的寵物龜，別人憑什麼免費來救你。

　　越想越覺得沒有希望的顧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壓根沒注意到對面跑來了一個穿著白色運動服的男人，而顯然對方也很快就發現了他，並且及時在撞到他之前停下了腳步。

　　藺深停住腳步，摘下耳機，低下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腳下那只看起來實在不怎麼好的小東西。

　　這個男人怎麼還不走？傻乎乎盯著男人的耐克跑鞋看了幾十秒的顧周舔舔發干的嘴唇，不耐煩地抬起頭，剛想嚎叫幾聲，身上傳來的刺痛卻讓他更加暴躁，衝動之下，干脆撲了過去，一口咬在男人白得發亮的跑鞋上。

　　藺深無語地看著撲在自己鞋子上那團灰撲撲的小團子，微微抬起腿，果然那個小東西還伏在上面，濕漉漉的大眼睛委屈地看著自己，像是一只想要干掉眼前的獵物，結果發現自己還沒長牙的小野獸。

　　長得帥了不起嗎？長得帥就可以隨便擋路了？顧周放開爪子，哼唧兩聲，磚頭就想往後繞開他繼續往前走，沒想到還沒走兩步就被一雙白皙干淨的手抱了起來。

　　藺深在小東西走路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不顧他的掙扎反抗抱起來仔細一看，果然小東西的身上不知道被誰劃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幾條傷口，小的傷口比較細碎，掩埋在狗毛下面，但是肚子上面三條大的卻劃得皮開肉綻，看起來觸目驚心，也不知道小東西是怎麼忍著痛一路走過來的。

　　藺深挑挑眉，臉上有些嫌棄，動作卻很輕柔地幫顧周梳理了一下肮髒雜亂的毛發，在小東西轉過頭來裝腔作勢地對他張牙舞爪的時候，壞心眼地戳戳他的耳朵，露出一個迷之微笑，「小東西，我是壞人，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