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虐待者（上）

　　　（狗生准則第二條：世界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人，要擦亮眼睛，避開壞人。）

　　櫻園小區是個很大的開放式小區，因為建造得有些年頭了，所以並沒有配備保安，加上地處於人流密集區，所以人來人往的，進出人員非常雜亂，顧周叼著好不容易從路邊撿到的一塊油餅屁顛屁顛地跑進去的時候剛好遇到一只大狗朝他奔來，他渾身打了個機靈，還沒等腦子反應過來，嘴裡的油餅已經落到地上，被那只大狗輕而易舉地叼走了——臨走前，他還不忘丟給了顧周一個輕蔑嘲諷的眼神。

　　顧周氣呼呼地用小嫩爪子捶了下地面，這種沒人管的大狗最討厭了，以前他還是人的時候有時候就會被他們給嚇到，沒想到現在變成小奶狗了，更是只能躲著他們走，連好不容易得到的晚飯都被搶走了。

　　大概是臨近晚飯時間了，小區裡的流浪狗都從各個角落裡鑽了出來，搖著尾巴朝小區中央那棵大榕樹下趕去，有的明顯是老狗了，淡定地連腳步都一絲不亂，氣定神閑的樣子和旁邊一邊跑，一邊睜大眼睛生怕去晚了就沒飯吃的小幼犬形成了鮮明對比。顧周餓得很了，也管不了什麼風度儀態，努力扒拉著小爪子往前跑，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個衣著簡單的老奶奶正在慈祥地把幾個大盆放在樹底下，然後坐在一邊，笑眯眯地看著幾頭模樣各異的流浪狗爭先恐後地享受他們的晚餐。

　　顧周不知怎麼的有些心酸，不由放慢了腳步，跑到老奶奶腳下，也沒管旁邊散發著濃濃香味的食物，只是討好地蹭蹭奶奶的褲腿，然後仰起頭，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面目和藹的奶奶。聽露西話裡的意思，奶奶喂流浪狗這個舉動已經持續很久了，她一定是個很善良的好人吧？

　　奶奶有些歡喜地看著圍著自己褲腳打轉的小奶狗，眼裡有些心疼。她彎下腰，摸摸顧周毛發稀疏的背脊，安慰似的說道，「小東西才剛來吧？以前沒見過你呢，才這麼小就沒有家了，怪不得長那麼瘦，以後不怕沒東西吃了，到張奶奶這裡來吃晚飯，乖孩子要好好吃飯才能長大。」

　　顧周自從變成小狗之後什麼時候被人這麼親切地對待過，一下子眼眶就濕了，他乖巧地趴在地上，任由張奶奶粗糙的雙手一下一下摸著自己瘦的硌手的脊背，原本的不安與害怕似乎都慢慢遠去了。

　　「好了，小笨蛋，快去吃飯吧，晚了又要被人家搶光了。」張奶奶笑眯眯地摸摸顧周的頭，對著前面幾個不鏽鋼飯盆指了指，輕聲說道，「跟你說個小秘密，明天會有好心人拿狗糧和火腿腸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飽餐一頓了。」

　　顧周戀戀不舍地從張奶奶手下鑽了出來，機靈地從幾只大狗中間擠進飯盆旁邊，裡面是一些骨頭湯拌飯，只夾雜了一丁點的肉末，可是他呼嚕呼嚕地卻吃著特別香。

　　張奶奶應該家境並不富裕，這從她的衣服和住的小區就能看出來，每天都要定時定量供應這麼一大幫子流浪狗吃飯，對她來說應該也是一個很重的經濟負擔，所以能有香噴噴的白米飯吃顧周已經感覺到非常高興了。

　　大概都吃飽了飯，圍著盆子的流浪狗們漸漸都離開了，顧周胃口小，拼命吃了十幾口就吃不下了，他小心翼翼地在另一個存放干淨飲用水的盆子裡吮了幾口，然後心滿意足地躺在張奶奶的腳底下，雪白的小肚皮大咧咧地敞開著，時不時用小爪子揉一揉——今天實在吃得太撐了。

　　張奶奶笑著搖搖頭，巍巍顫顫地蹲下身子，摸摸顧周鼓鼓的小肚皮，輕言輕語地說道，「小笨蛋，以後不能這麼曬太陽，多危險啊，肚子是最柔軟的地方，應該好好保護起來。」

　　可是你不是別人啊。顧周翻了個身，濕漉漉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張奶奶，張嘴試圖叫兩聲，可是等到他聽到自己的叫聲還是奶聲奶氣的「汪唧唧」之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太丟臉了，連狗叫聲都叫不好。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快點找地方睡覺吧。」張奶奶看看天邊西沉的太陽，不安地說道，「最近有幾只小狗都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到，你要當心點。」

　　顧周站直了身軀，晃晃腦袋，覺得風有點大，用力打了個噴嚏，然後下意識地揉揉鼻尖，對著張奶奶又叫了兩聲，打算告別她後找個安全的橋洞過夜。

　　大街上雖然空地很多，但是顧周找了一圈才發現能讓他容身的地方卻實在很少，畢竟安全又舒適的地方早就被一些大的流浪狗占據了，他想找個能夠避風的橋洞都沒有，只能悻悻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還盤算著去哪裡給大哥發個微信，畢竟他這個樣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變回人呢，只能先報個平安免得家裡一直聯系不上他。

　　顧周和家裡父親大哥的關系有些微妙，倒是一時半會兒也不用擔心他們會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不過他最好還是能夠馬上找一個穩妥一點的收養家庭，這樣方便他利用各種渠道打聽自己變回人的方法。

　　顧周一邊思考著接下來的行動，一邊在小區裡隨意溜達，伴隨著黑夜的到來，小區裡晚上散步的人慢慢都散光了，廣場上跳集體舞的大媽們也都離開了，整個小區安靜得有些可怕。顧周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已經不早了，剛准備離開忽然整個人感覺到不對，身上的毛毛在一瞬間全都豎了起來，本能地往前一跑，可是還是被一個巨大的網兜給罩住了。

　　「哥，逮住了！是只小東西！」一個即使壓低了聲音也壓抑不住興奮的男聲叫了起來，「太幸運了！」

　　「讓我看看是什麼品種的？不會是寵物狗吧？」另一個男孩子的聲音明顯要成熟一點，像是已經度過了變聲器。

　　「不可能，如果是寵物狗，早就跑回家了，怎麼可能這麼晚還在外面溜達。」一個平和的聲音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耐煩，「你們要辦事就快點，我跟我爸媽說去老師那裡問功課，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好好好，我們動作利索點，不然被人盯上就麻煩了。」聲音最成熟的男孩子從往兜裡抓過拼命掙扎的顧周，拎住他的脖子放到路燈明亮的地方看了一下，失望地說道，「還那麼小，也太無聊了吧？」

　　「小點也沒事，那麼小，剖出來肯定更可愛。」最小的男孩子湊過來看了看顧周的臉，臉上滿是躍躍欲試，「不然，峰哥，這一次我來吧。」

　　顧周被峰哥的手卡住喉嚨，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力蹬著四肢，睜大了眼睛牢牢盯住這三個男孩子，鼻子裡發出哀求的嗤嗤聲。他已經想起來了，在他變成狗之前，似乎在微博上看到有人說櫻園小區有一伙以虐殺流浪狗流浪貓為己樂的變態，已經在垃圾箱找到好幾具被美工刀劃得慘不忍睹的流浪狗和流浪貓的屍體，只是凶手還沒找到，那應該就是這三個未成年的孩子吧。

　　「行，你來就你來。」峰哥是三個人當中個頭最高的男孩子，大概一米七五的樣子，臉上長著幾顆紅腫的青春痘，配著他的獰笑，看起來格外邪氣，「就是小不點兒，你敢嗎？」

　　「這有什麼不敢的？」小不點兒個頭比峰哥矮了一個頭，看起來像是初中生，他豪氣地拍拍胸脯，放話道，「博士那種文弱的樣子都敢，我有什麼不敢的。」

　　「你還真別說，博士雖然是個學霸，長得也弱乎乎的樣子，不過動起手來比我狠多了。」峰哥一言難盡地看了一眼躲在旁邊不出聲的男孩子，他因為戴了一副大大的眼鏡，顧周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很明顯是一副好學生的模樣。

　　「廢話那麼多……小不點趕緊動手吧，我趕時間。」博士晃晃自己的手邊，不耐煩地說道，「能干就干，不能干我來吧。」

　　「可以的，可以的，你別催我。」小不點兒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美工刀，一手從峰哥手裡接過顧周，一手在他雪白的肚子上狠狠劃了一道。

　　顧周只覺得肚子一疼，緊接著一只冰涼的小手在他脊背上摸來摸去，像是要確定位置，他害怕地縮成一團，絕望地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再也回不去了，又頓時生出了些力氣，踉踉蹌蹌往外逃，果然又頓時被抓了回來。

　　「小東西還想走？」峰哥按住顧周的四肢，不讓他動，點頭示意兩個小伙伴上前動手，「快點，今天我們給這個可憐的小東西紋個身吧，這麼白的肚子畫個五角星不錯。」

　　小不點越來越興奮，像是顧周留下來的獻血刺激了他的大腦，他剛想一口答應下來，手裡的美工刀就被「博士」拿了過去，「我手癢，讓我玩一會兒，等一下你再找一個吧。」

　　「博士」是他們三個中間最聰明的人了，小不點根本不敢反抗，乖乖地幫他固定住顧周的四肢，方便他下手。「博士」的下手跟別人不一樣，他喜歡慢條斯理地一道一道給顧周添上傷痕，雖然沒有一道致命傷，但是幾下之後，顧周身上已經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不行，我得逃跑。顧周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全都在一點一滴地流盡，身上也越來越冷，甚至控制不住地打著寒顫。

　　要逃跑，一定要跑，不然我會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