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冬日的道路上，四周都是靜悄悄的，除了風吹過樹梢發出的沙沙聲，或是偶有受驚的冬鳥撲棱棱的鑽進草叢樹葉，不過好在南方的冬季比起北方只有樹幹枝杈來說，這邊的還是有些綠色的。

　不過冬日天黑得快，就是白天也幾乎是暗沉沉的。

　許是昨夜和今早剛下過雨，坑窪不平的道路上隨處可見水坑，有的地方也是泥濘，冷風吹過，帶著滿是濕氣撲面而來，道路兩邊垂下來的草葉樹枝就如下細雨般灑下水珠來。

　遠處的山頂上已經被白色的濃霧遮掩，就是山下也在慢慢的被侵襲，逐漸變得朦朧起來，只有風吹過才有短暫的清晰時刻。

　一隻晚歸的冬鳥站在細細的枝杈上，哆嗦著梳理有些被霧水沾濕的羽毛，枝杈隨著風擺動，可它仍站得穩穩的，跟著一起搖擺。

　它正專心梳理著，忽然腦袋支楞了起來，兩隻烏溜溜的小眼睛盯著左下方的道路，細細的爪子也往邊上移動了下，翅膀也微微扇了扇，隨時飛起的姿勢。

　可是看了一會，好像又沒什麼動靜，於是便低頭去梳了兩下翅膀下的細毛，之後腦袋又抬起左右瞧了瞧然後繼續低頭，就這樣反覆了幾次後，突然站著不動了，然後猛的張起翅膀細爪一蹬，掠過道路又停在了路下方的一棵高高的枝幹上，眼睛仍繼續盯著上方道路的轉彎處。

　得得得……

　薄霧裡傳來均勻的蹄子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由遠及近，一會兒後，從道路的轉彎處終於出現了它的身影。

　一匹棗紅色的馬不緊不慢的走來，或許是趕的路程多了吧，看起來有些疲憊，可是主人現在並沒有催促它，由著它慢慢走，所以走起來就有些散漫、輕鬆了。

　葉林低頭看看懷裡睡得正香的何禾，把披風又仔細的給攏好，免得冷風吹到了他，也儘量不讓那些霧水侵擾到了，這才又抬頭看向前方。

　看著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道路，葉林忽然有了些近鄉情怯的感覺，也正好之前為了早點回家，這段時間白天幾乎都是不停歇的趕路，不論是人還是馬都有些疲憊了。

　本來他還打算在鎮上停一天再回來，可是懷裡的人可能真的是也想家了，就說還是趕回家再休息，所以他們才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

　或許是因為那些白霧的關係吧，雖然在慢慢瀰漫，可是天色反倒變得有些透亮起來，一時不用擔心會天黑那麼快了。

　葉林忽的微微皺起眉頭，銳利的眼眸直視前方，左手也抓緊了韁繩，讓馬兒停了下來。

　那馬也是靈氣的，之前自己走的時候就一直走平地的，坑窪的地方它從不會踩進去，所以葉林也才任由它行動了。如今韁繩一被扯住，立即停下腳步，頭也機警的抬起來，和它主人一樣直視前方，前右蹄子也微微抬起，隨時奔跑的形勢。

　馬蹄聲一停，四周再次變得安靜起來。

　葉林微微眯起眼眸凝望前方的道路上方，那裡有棵高大的松樹，身子往後仰了仰，讓何禾靠好，這才右手拿弓，左手緩緩的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片刻後迅速的朝松樹根處射、出一箭。

　噗——的一聲輕響，顯然是射、進某東西的肉、體裡了，而後是動物哀嚎的叫聲。

　「駕——」

　射、出那一箭之後，葉林乾脆利落的一手攬緊懷裡的何禾，一手抓緊韁繩一抖，嘴裡清喝了聲，馬兒就得令迅猛的飛奔了而去。

　棗紅馬剛從松樹下方飛奔而過，帶起的風把那些霧都跟著飄繞起來，也暫時把那一處的白霧給帶起，現出樹根下某黃白黑斑紋，黃色的眼眸一直望著馬匹遠去的方向，好半天才低頭咬著已經死去的勁敵現為獵物，一瘸一拐的鑽進了草叢裡。

　……

　「怎麼了？」

　被馬兒突然奔跑給顛簸醒過來的何禾，有些迷糊的出聲問，聽到聲音低頭看他的葉林連忙微微鬆了點力道，這才回答：「沒什麼，我見天快要黑了就讓它趕快了點，還要睡嗎？」

　何禾動了動，讓自己坐得舒服一點，這樣側坐著被顛得不是很好受，不過聽到葉林的話，他也沒再反對，「睡得夠多的了，再睡今晚就該睡不著了。」

　「嘶——」才探出頭想看下周圍風景，是不是要到家了，可是就這樣猛的吸了口霧氣，不由嘶了一聲又縮了回去。

　「別亂動。」

　「怎麼會起這麼大的霧？」這次有了準備，何禾小心掀起披風，看著外面飛速閃過的景物詫異的問。

　「不會下雨吧？我們還有多遠？」

　葉林雖然一直在讓馬奔跑，可是一直留意著後面的動靜，等確定沒有東西跟著之後才全心把注意力放在前面道路上。

　馬兒躍過一個較大的水坑，他忙抱緊了懷裡的人，好不讓他太顛簸了，等到了路比較平坦的時候才回答：「暫時不會下，不過這霧也和下雨差不多了，你別出來，免得等會頭髮也濕了。」

　「讓我自己坐吧，這樣等會你也累了。」

　「好。」

　何禾輕輕拍拍圍在腰間的手提議，葉林看看周圍，見還有些路程，於是也同意了，微一思索也沒讓馬停下來，就直接抱著他的腰提起來讓他換了個姿勢，然後再次用披風把人包得嚴實。

　「你……」

　何禾漲紅了臉，人也動了動，能不能換個自然點的姿勢啊？

　「別動，很快就到了，前面就是松坡了。」

　不知道是不是速度太快的緣故，葉林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明確，不過何禾倒是真的不敢亂動了。

　……

　等兩人到達村口時，天也終於暗了下來。

　村子也同樣被白霧籠罩著，坐在馬背上看去，也只是看見一些房屋模糊的影子，加上天晚了，就更看不得清了。

　終於又回來了。

　葉林拉著韁繩，讓馬站在村口停住，靜靜地望著村子，眼眸裡難掩的激動，心裡頭也是有些複雜。

　「到了？」

　見停了一會沒動，何禾也等了一會才出聲問，然後也邊拉開攏在頭上的披風往外看。

　「嗯，到了。」葉林這次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只是沉聲的回了句，「小禾，我回來了。」

　何禾抬起頭看，見他也正低頭看自己，於是掀起唇角輕柔的說：「林子，歡迎你回家。」

　葉林定定的看著他好一會，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輕輕地印了一個吻，然後抱緊了，也低低的回道：「我回來了。」

　何禾把臉埋在他胸前，唇邊的笑容越來越大，雙手也緊緊的回抱住他。

　這個人真的終於回來了。

　兩人靜靜地抱了一會，葉林抬眼看著村子裡一家家亮起了燈光，而霧氣也漸漸夾帶著細雨飄下來，他這才稍微鬆開，「我們先回家吧，下起雨了。」

　「好。」

　何禾沒動，仍繼續靠在他胸前，反正這時候天也黑了，又是大冷天的，村裡也基本沒人出來走動了，就讓他稍微放肆一回吧。

　吼——

　正當葉林要拉韁繩準備往前走時，遠處的山上忽然傳來了一聲悠遠的吼聲，經過層層疊疊的山頭樹林，聲音聽起來忽遠忽近的有些不真切，不過卻還是讓身下的馬兒有點受了驚，馬蹄子不安的走動了幾下，還甩了甩頭，鼻子裡噴了幾下響鼻。

　村子裡的燈火也在陸陸續續熄滅，顯然也是聽到了那聲音的，養狗的人家狗也只叫了一聲就又沒了動靜。何禾也從葉林懷裡抬起頭來，側耳傾聽了一下，可惜聽不出是從哪方位傳來的。

　「怎麼這個時候還有老虎的叫聲？」

　「估計是出來找吃的吧，你餓了沒？我們也會去吧。」

　「好。也不知道娘他們有沒有留飯？」

　「那我們得快點。」

　葉林本來想直接從村中間走，可是這會兒被老虎弄出的動靜，就乾脆調轉了方向從後方那條路走了，也好避開村裡人。

　……

　冬日裡，村裡的人一般早早的就吃了晚飯，等天一黑就要開始歇息了。

　何二家的也是如此，不過今天有點小意外。

　張小溪肚子已經很大了，可能是第一次的原因，現在這一胎一家人都有些擔心，只要他有點不舒服的就會緊張起來，所以現在他肚子越來越大，何家人就幾乎不讓他做什麼了，就如當初張蓮懷何蕊時的一樣。

　今天小溪覺得有點不舒服，所以何家人的晚飯就吃得稍微晚了一些，等那聲吼聲響起時，他們也剛收拾好碗筷，何天正準備扶著小溪回屋，他們家的團團就忽然厲聲叫了起來，不過也只叫了兩聲就又消聲了。

　何天仔細聽了下，回頭朝何二道：「這大冷天的怎麼會有大貓叫？」

　何二搖搖頭，擺擺手示意他們回去休息：「不管它為什麼叫，反正如今你葉叔也是在家，村裡也沒人亂跑進山裡，它斷是不會跑出來的。」

　「好了，你就別管這些了，快帶小溪回屋吧，看孩子臉都白了。」張蓮也在一邊勸，一邊忙著幫何蕊擦臉洗手，「之前你們屋裡我已經燒好炭了，等會回去記得加點，別讓小溪凍著了。」

　「知道了，娘。」

　「謝謝娘。」

　「你這孩子就是太客氣，早點回去歇著吧。」

　「大哥嫂麼晚安。」何蕊努力從她娘手下探出腦袋大聲朝門口的兩人喊道，這話還是她二哥教的。

　小溪也朝她笑著說：「蕊兒晚安，爹娘你們也早點歇息吧。」

　小何蕊盯著他的肚子又加了句：「小弟弟也晚安。」

　她的話惹來大夥的笑聲，張蓮點了下的額頭嗔道：「說了多少次，那是侄子，不是弟弟。」

　小何蕊歪歪腦袋，不明白，好在張蓮也就是說說，不是真的計較，反正等孩子再長大些自然會明白的。

　回頭正想繼續朝大兒子他們叮囑幾句，家裡的團團卻又突然叫了起來，不過這次叫聲有點不一樣，似乎有些興奮的感覺，團團已經從它的窩裡衝了出去，一直在院門口轉來轉去，還直起身子試圖去扒開門，尾巴甩得都快要掉了的感覺。

　何家人面面相覷，愣了一會，心裡忽然有了個不確定的念頭。

　難道是……

　這時就聽見外面似乎響起了馬蹄聲，而且是朝他們家來的。

　馬蹄聲？？

　何天何二父子倆再次對視一眼，正好張蓮也走到了門邊，何天就讓小溪靠著門，自己快步跑出院子，朝院門跑去。

　這個時間會來他們家的，還是馬來的，估計也就只有他們家的小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