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村裡每年過年時都是最熱鬧的時候，特別是孩子們，雖然大家都知道的事，可那的確是如此，平時是很難有穿上新衣裳的，就是有些人家也還不一定呢，不過裡山村這兩三年過得還是不錯的，所以有孩子的人家都舍得給家裡人扯了些新布回來，給家人都做上件新衣裳，過年走訪親戚時穿也體面一點。
許是當初何禾傷得身子虧損厲害，比較畏寒，所以這幾年冬天何家總會備上好多柴火，就怕他受寒，今年雖說郎中說他養得差不多，可是幾年習慣下來，他房間裡仍是比別人多一盆火盆，所以何禾的房間還是挺暖和的。
兩個火盆就床頭床尾邊上各放一個，砍成一節節或是劈成一塊塊的柴火碼放在窗口下面的角落裡，不過這樣一來窗戶也沒法關的了，當初何禾也曾想過要不乾脆建個火炕算了，可是最後還是沒有提出來。
張蓮現在燒火時也會挑些大塊的木炭出來放著，攢起來留給他夜裡燒，這種炭雖然沒有特製的那麼好用，但也比直接燒柴禾來得方便些。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本來何禾也是打算在外面幫著他娘準備今晚年夜的飯菜的，可後來回房間了趴在床上歇一下，不知不覺卻睡了過去，直到外面隱約傳來雞鴨的叫聲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抬頭朝窗外看了一眼，發現外面光線有些昏暗，看起來就要天黑了一樣，茫然的看了一會才猛然回神，連忙翻身坐起來，發現火盆裡已經快熄滅了，難怪感覺有點兒冷呢。
用火鉗把多餘的柴火夾進一個火盆裡，床尾的那個就不管了，然後提著走出了房間。
院子裡還挺繁忙的，何二何天蹲在廚房門口正在給雞鴨褪毛，廚房裡也傳出些聲音，應該是他娘在裡面。
何禾走過去道：「哥，怎麼不叫我一起幫忙？」
聽到聲音，何二何天同時回頭看，見他一臉惺忪、頭髮亂翹的站在身後，不由得都笑了：「睡醒了？」
何禾輕輕左右搖擺火盆，讓它好燃燒起來，等裡邊冒出火焰了才停下，然後放在兩人中間，這才回答：「之前不小心睡著，小蕊呢？」
「在裡面睡覺呢。」何二移動了下位置，抬頭看看了暗沉的天，回頭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嘴裡邊說，「小禾你進去看看吧，別又踢被子了，剛才你哥去看到現在也有好一會了。」
聞言，何禾連忙快步朝他們的房間走去，這大冷天的要是不小心踢了被子可是很容易著涼生病。
房間裡也燒著炭火，顯得沒有那麼冷，就是光線很暗，窗戶不是玻璃窗總是差很多。小心的走到床邊睜大眼看，好在很快就適應了這種光度，小何蕊仰躺著還呼呼睡得香，就是左腳伸出來了，何禾揉了揉自己的手才小心的把小腳丫塞回被子裡，完後又給她仔細的蓋好被子，等了一會想著應該還不會醒，給火盆裡加了兩塊炭，這才又轉身出了房間。
雞毛容易褪，所以等何禾返回來時，雞已經好了，何天正轉過來幫他爹一起拔毛，見他一個人出來就知道小何蕊還在睡。
何禾過來看了看發現這裡暫時沒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就進了廚房，一進去就見他娘正忙呢，火灶那兩口鍋都用著，就是火塘上也架了一口，裡面有些煙霧繚繞，好在廚房開的窗夠大，連忙跑過去接過他娘手裡的火鉗。
「娘，我來幫你。」
「是小禾啊，起來了？肚子餓了沒」
許是兩個都是大火燒的緣故，還有從鍋裡冒出的那些蒸汽，廚房裡的溫度高了很多，又一個人看三口鍋，張蓮臉上都還有點汗濕，不過見到兒子進來，就笑著只顧問他是不是肚子餓了。
「娘您應該叫醒我的，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
「呵呵，沒事，再說不是還有你爹他們嗎？蕊兒怎麼樣？」
見他娘這樣，何禾有點洩氣，一邊幫著燒火一邊回答：「剛才我去看了下，還在睡。」
「嗯，那也好，醒過來也正好可以吃飯了。」低頭看了眼兒子，見他微微低著頭臉上雖然還是一樣的表情，可張蓮就是知道他現在應該有點不高興，於是抿嘴笑著道，「那不是蕊兒也睡了嗎？不然的話肯定不會讓你睡這麼舒服的，現在要開始幫娘的忙了。」
何禾摸了摸鼻子，專心幫忙燒火。
這個時間段這樣的情景都在每家發生，要是從遠處看去，就可以看見家家屋頂都是煙霧冒出，不過今天有些不一樣，遠處的山頭已經被濃霧遮住，就是村裡的房屋也在慢慢的被霧籠罩。
偶然看出去，才發現院子裡也是被霧水遮掩得只能看見些影子，何禾不禁皺了皺眉，難道是天準備黑了？可是這霧也太大了吧？
看了看還算可以看清的何二何天的身影，何禾放下火鉗走到門邊朝兩人道：「爹，哥，霧越來越大了，還是回屋裡在做吧。」
聞言，何二父子倆也都抬頭看了下，這才也發現這大霧。
「怎麼突然起這麼大的霧？」
何二低頭看看手上的鴨子，也基本快好了，就回頭對他道：「我們這就好了，你快進去吧。」
這場大霧雖然起得有些異常，不過何家今晚的年飯還是很豐盛的，雞鴨魚肉一樣不少，這可不是一般農家人吃得上的，鴨子是葉林送來的野鴨，對此何二沒有拒絕笑呵呵的接受了，不過也讓何天送了隻雞過去。
正屋的那張八仙桌上也擺了飯菜，香爐裡的香也點上，一角落點上油燈，又在八仙桌前面擺上一桌，上面同樣擺滿了肉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開心的吃著團圓飯比什麼都值了。
因外面下著大霧，堂屋的門不得不關起來，角落裡也燒著火盆，桌子底下也放了一盆，所以倒不怕冷了。
「來，小天小禾一人一個雞腿，過了今天，你們又長大一歲了，願來年仍是平安康順，我和你們娘也就安心了。」
剛坐下來，何二就給兄弟倆一人夾了個大雞腿到他們碗裡，張蓮也在旁邊笑吟吟的點頭應和。
何天忙給何二倒了杯米酒，自己也倒了小半杯，舉起來朝著他們道：「爹娘，兒子也祝願您兩位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弟弟妹妹平平安安開心。爹我敬您。」說完自己先喝了一口。
「哎，好好！」何二張蓮都高興的應了，何二也拿起杯子喝了。
何禾站起來給爹娘也夾了塊胸脯肉：「爹娘，希望我們家能年年有餘，歲歲有今朝。」然後轉向何天道，「哥，也希望你能在今年找到如意的媳婦，小蕊健康長大平安。」
何天也不知道是喝酒的問題還是被他的話給弄的，在油燈下，一張臉漲得通紅，吭哧了半天沒吐出句反擊的話來，何禾已經施施然的坐下了。
何二張蓮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何二還伸手拍拍何天的肩膀，大笑著附和：「小禾這話說得沒錯，小天也要加把勁了，等過些日子，就讓你娘幫你找人去，要不你自己說說喜歡什麼樣的？」
「……」何天臉都快埋到桌底下去了，卻聽到他娘也在那幫腔了。
「就是啊，如果你自己也有心儀的就跟娘說，娘找人去說，要是好人家的那可要早點定下來的好，你看你弟弟小禾，不就把林子定下來了嗎？」許是心情真的很好，都能這樣當面調侃起來了。
何禾抓起雞腿咬了一口還點點頭附和他娘的話：「就是啊，看好了就要下手快，不然別人就比你先下手了。」
聽著他的話，其他三人都頓了一下，而後何二夫婦倆再次笑出聲，何天無語的看著他，果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得出口啊。
小何蕊坐在特製的椅子裡，類似現代的兒童椅，手裡也抓了塊皮，用小乳牙慢慢扯著，見到大家都笑，就左右轉著小腦袋看，然後也跟著咯咯的笑起來，而且她似乎是一開心就喜歡蹬腿兒的小習慣，要不是張蓮一直踩著後跟，保不準還能蹬翻了椅子。
別看人家小，體重和力氣似乎成正比呢。
何二看著三個孩子，笑得更暢快了，壞心眼的用筷子點了下酒杯，然後伸到小何蕊的嘴邊，小何蕊不疑有他，立刻張嘴含住了，因為平時他爹也有夾東西給她吃，所以這次也不列外，然後下一秒就皺起了小肉臉，身子往後一昂，把筷子吐出來，跟著吐口水，一下把下巴弄得濕漉漉的，還好之前先給她圍了圍兜，當然這東西也是何禾讓他娘做的。
何二見了反而笑得更樂了，張蓮隨手拍了下他，然後推開他的手臂忙拿了帕子幫女兒擦乾淨，弄好後轉身回來瞪了何二一眼，不過可能是因為今晚是年夜，張蓮並沒有說什麼看了看大家最後也跟著笑了。
何二訕笑的摸了摸鼻子，對媳婦兒子們道：「都趕緊吃飯吧，再不吃就冷了。」
說著率先夾了筷子菜回來，何禾他們也跟著開始吃起來。
何家的飯桌上都是比較隨意的，邊吃邊聊，這樣說說笑笑一頓年夜飯也吃了很久，很熱鬧。只是越晚越冷，何二張蓮就早些讓何天何禾兩人回去睡了，小何蕊早在半途中就又睡過去了。
張蓮給八仙桌上的油燈添了些油，又剪了下燈芯，只留下一點讓它慢慢燒著，東西也不用收拾，用自編的罩子一罩就好了，一家人就都去休息了。
天氣冷，人很容易睡得著，所以半夜被一串遠處傳來的爆竹聲吵醒的何禾只是翻了個身，並沒有起來，不過睡意被趕走的他還是知道他哥應該是起來了，因為他有聽到他和他們爹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那應該是他爹已經下廟回來了。
於是有了心裡準備的他，默默的拉起被子儘量蓋住耳朵。
果然，下一刻從村中間那響起了炮竹聲，只要一家炮竹響了，村裡就陸陸續續的也開始響起來。
何禾一開始也是被吵得直接蒙在被子裡，想著來這邊也已經第五個年頭了吧，外面的那點炮竹聲也遠沒有前世那樣，最多一會就停了，心裡是這麼想的，卻在在下一刻炮竹聲中慢慢的睡了過去，一覺到天亮。
昨晚的那場大霧不知道是被炮竹聲趕跑了還是自然散的，當何禾起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嗯，遠處的山頂上還是纏繞著些白紗，看起來好看極了。
站在窗前深吸了口氣，卻差點沒被那滿帶濕氣的空氣給嗆著，今天明顯是起得晚了，就有點兒懶得出去鍛鍊了，正要轉身離開，餘光裡瞄到某個身影，於是摸了摸下巴，回身拿了件外衣就跑了出去。
「今天有點遲了啊。」
正在認真跑的葉林聞聲回頭看過來，然後放慢了腳步等他追上來，才回答：「嗯，今天起得遲了些。」
「葉森呢？」何禾左右張望了下，沒瞧見其他的身影。
「還在睡呢，今天過年就不叫他了。」
「一天之計在於晨，他這樣可不行，將來進考場體力堅持不下來就白費了。」
側頭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說，葉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嗯，說的不錯，明天一定叫。」
兩人邊聊邊慢跑著，許是初一，村裡人都還沒怎麼起來，所以兩人繞著村子跑了一圈下來都沒遇上幾個人。
「要再我家吃早飯嗎？」
再次經過何家門前時，何禾停下問，葉林想了下搖頭道：「今天不了，你先進去吧，等會我和小森再來拜年。」
聞言何禾沒有強求，就點點頭：「那先這樣了，你也快回去吧。」
「好，我回去換了衣裳再來，你進去吧。」
何禾點點頭朝家裡走去，準備進門時又被叫住了。
「小禾。」
疑惑的回身，見對方大步走過來，拉過他的手塞了樣東西給他，還沒等他看清楚是什麼東西，人已經快速跑開了，只丟下一句送你兩個字仍在耳邊。
傻愣著待人跑遠了才回過神來留意手心裡的東西，原來是一把小小的匕首，黑漆漆的暫時看不出是什麼材料做的，不過這麼小估計是裝飾用的吧，也不知道他是幾時又從哪弄來的。
「在看什麼傻笑成這樣？」
身後猛然響起他哥的聲音，何禾連忙握起拳頭回身：「沒什麼……哥，你也起來了。」
何天上下看了看，不是很相信他的話，不過沒有再問什麼：「是啊，你這是去跑回來了？我剛才好像聽到林子的聲音，你們一起去的？」
「嗯，半路遇上的。」何禾很大方的承認，一邊跨進門一邊道，「爹娘也起來了嗎？」
「起了。」何天跟著他一起返身回院裡，「我之前也想去來著，但是今天起得遲了。」
「少一兩次有什麼，我就是想讓身體再好一點的，好餓，我去看看準備點吃的。」
「娘已經在忙了，你還是先回去換下衣服吧，別等會生病了。」
何禾朝廚房走的腳步一頓，然後轉個彎往自己房間走去：「那我等會再出來。」
回了房間關上房門，按了按有些跳得急速的心臟位置，也是這時才發現手裡一直緊握著，忙張開手，手掌心都給握出印子來了。
定定的看了幾秒，把它塞到枕頭底下，轉身去衣櫃拿衣服出來換上。衣櫃做得挺大，但是他的衣裳其實也沒增加多少，這次過年，張蓮也有給他們做了新衣裳，何禾拿出來一看，眼色有些鮮亮了，不過過年嘛，就算了。
不過沒等到他們吃早飯，村裡早起的孩子們已經開始各家各戶的串門拜年了。村裡人不是很多，孩子們平時看的話也比較少，但是像這樣忽然幾個幾個一起來，就發現其實也是挺多的，而孩子多的地方就總會熱鬧一些。
像今天這樣的日子，大家也都會一早就打開大門，好方便孩子們上門來拜年，有些覺得孩子來得越多就代表今年的福氣就越多，所以也不吝嗇塞給孩子們些糖果瓜籽了。
不過今年葉成何二兩家是除了村長家之外最受歡迎的了，因為這兩家準備的東西要比別的好吃很多，種類也多些，還能隨便吃。
何禾這邊衣裳還沒換好呢，家裡就呼啦啦來了好幾個孩子，嘰嘰喳喳的朝他們家人說些拜年的話，何二張蓮也笑呵呵的應了，等他出來，家裡來的已經是第二第三批了。
許是見人來多了，早來的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就又紛紛走了，朝下一家跑去，不過見到何禾出來都會叫上一聲小禾、禾哥哥之類的。
何禾也朝他們打招呼，有些他都覺得面生……不過過年嘛，大家都是笑臉迎人，他也就稍微緩和了神情，那些孩子也多少不那麼怕了。
等招呼孩子們一圈下來，時間都快到中午了，他們家才開始準備吃早飯。
「對了，小禾小天你們怎麼不跟著去拜年？」
坐下正準備吃飯，就聽到何二的疑問，何禾何天兩兄弟對視了一眼，何禾夾看塊青菜回來才回答：「等吃過飯吧。」
何天也跟著點頭道：「我都可以。」
「那趕緊吃飯吧。」張蓮趕緊幫他們夾了菜催道。
兩兄弟不置可否，開始埋頭吃飯，這麼久可是很餓了呢。
最後兄弟倆也沒去幾家，就是去葉大山還有何勇兩家，主要是兩人覺得已經是出於大人的範圍了，就不跟那些孩子相提並論了……最後自然是葉家了。
過來的時候發現他們似乎也是剛吃完飯。
「葉叔，叔麼過年好，我們來給你們拜年了。」
「哈哈，好好！」看見他們，葉成笑哈哈的連聲說好，招呼他們進來，「都進來吧，不用客氣。」
李然忙給他們倒水，把點心糖果給放到他們面前，「吃過飯了沒？要不在叔麼這吃了吧。」說著就要去張羅飯菜。
何天連忙叫住了：「叔麼不用忙，我們也是吃過了才過來的。」
左右看了看沒發現葉林葉森兩人，就問：「林子他們也去拜年了嗎？看來我們來得不是很巧啊。」
「嗯，出去一會了，我還以為他們找你們一起呢。」
「那估計是錯過了。」何禾攤攤手道，「不過我們也沒去多久就過來這邊了，本來還想著跟他們湊一起再去呢。」
李然看著他笑，往他手裡塞了把瓜籽，「那你們稍等一會，我估計他們也快回來了。」
他的話剛落，葉森就從外面衝進來了，等見到何天何禾兩人就坐在家裡，頓時高興的回頭朝他哥喊道：「哥，我就說小禾苗他們在這，你看這不就這裡嗎。」
興高采烈的進來往何禾身旁位置一座，去年他可是離開家太久了，都很少見到大家了，雖然新認識了好些朋友，但是他還是挺想念何家兄弟他們的。
葉林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進來，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葉森抬頭看了看，而後有點小委屈的換了個位置，他哥也真是，他都好久沒見到小禾他們了，還想近點多聊幾句呢。
對於弟弟的委屈的控訴，爹阿麼還有朋友揶揄的笑容，葉林很是面不改色的在葉森原來位子上坐下，何禾也沒什麼反應，還挺自然的幫著倒了杯水。
「剛才都走完了嗎？」遞水過去。
「沒，就去了你家。」接過順勢喝了，拿瓜籽幫著剝殼。
「哦，那等會再一起去。」很自然的伸手去抓去殼的吃。
「嗯。」最後乾脆也把他手裡那些沒去殼的都接了過來。
「……」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和舉動，何天葉森都想捂臉，他們為什麼要左在他們旁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