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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 - 第323章字體大小: A+
     
    308.章節之始

    隨著魔法《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的解除,『過去視』的旅程宣告了結束。於此同時,疑問脫口而出:

    「為什麼、父親會⋯⋯?」

    在最後一刻,我確實看到了父親的面影。這確鑿無疑。
    追溯諾斯菲的記憶時為什麼會看到我自己的過去呢⋯⋯不,她的身體中流著我的『血』,會有這樣的關聯也不奇怪吧。比起這個問題,現在還是諾斯菲的事更要緊⋯⋯

    「渦波哥哥!你沒事吧!?臉色相當差啊!你有好好看到諾斯菲小姐的過去嗎!?」

    在一旁等待我從魔法的旅途中回歸的拉古涅一臉關切地晃著我的肩膀。
    我隨便看了看自己的狀態欄,雖然消費了不少MP,但『狀態』上並無異常。可事到如今,『表示』已然不值得付諸全部的信任。我馬上開始依靠自己的感覺檢查體內和腦內的異常。

    首先是視野的亮度。
    我眼中的世界現在究竟是明是暗。我是否因『代價』而失去了什麼。而我自己又是否察覺到了這一點。──立足於方才的『過去視』,我開始逐步排查這些問題。

    「嗯,沒關係⋯⋯謝了,拉古涅。我好好看過了。拜此所賜,我總算是明白了⋯⋯」

    發動大魔法後的疲憊感固然存在,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雖然還不到放心的時候,但總不至於對之後的行動產生不良的影響。總而言之,有必要向在我使用魔法期間默默守候的拉古涅報告一番。

    「我看到千年前的自己究竟是怎麼一號人了。萊文教的始祖可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爛貨啊⋯⋯是啊,真是無可救藥⋯⋯」

    簡直爛透了。
    可那千真萬確的就是我自己。一直以來,我將千年前的自己稱為『始祖渦波』,將之看作不同於自己的另一個人,可現在,我決定直面自己(我)始終是自己(我)的事實。

    相川渦波是一個暴躁、嘴臭、不負責任的人。一個放棄求索而墮入自暴自棄的泥潭,同眼中的敵人死鬥,給所有相關者添了麻煩的人。

    「我傷害了諾斯菲、害她崩潰、將她逼得走投無路⋯⋯這還不夠,主張這些和我毫無關係、撇了個一乾二淨不說⋯⋯最後甚至還把所有的事忘在了腦後⋯⋯」
    「⋯⋯唉。果然啊,都是渦波哥哥不好嘛。」

    現在我承認了。
    另外還有一點。我不願面對諾斯菲的理由,與在『過去視』的盡頭看到的少時的記憶有關。

    「我一直回避諾斯菲的理由也清楚了。⋯⋯因為過去的諾斯菲與我如出一轍啊。她跟那個一直沒能被親人正眼相看,只能看著親人的背影,始終無法前進的我一樣。看到諾斯菲所做的跟小時候的我一模一樣,我應該是產生了厭惡感吧⋯⋯」
    「呼⋯⋯對同類的厭惡感嗎。原來如此。雙重意義上的逃避啊。」

    以諾斯菲為投影,我看到的恰恰是我自己。在那之中滿滿的都是無可挽回的罪惡感以及不堪回首的自卑感。所以我從她那裡撇開了目光。

    「諾斯菲與我所討厭的那個自己太像了⋯⋯就因為不願意看到那些,我在無意識中選擇了逃避。等一切都了然之後再看,發現原因真的就這麼簡單⋯⋯真是糟透了啊⋯⋯」
    「原來如此。所以呢?了解到諾斯菲小姐的真相之後,渦波哥哥打算怎麼做⋯⋯?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接下來要做的,大抵就跟往常一樣吧。」

    走到讓我承認這些為止是一段漫長的過程。
    可現在,我已經知道自己犯了怎樣的錯。知道了,也理解了。這是至關重要的。

    我絶不會垂頭喪氣、故步自封,而是要繼續前進。
    臉上當然也不會蒙上陰晦。因為我見過的『理的盜竊者』們在察覺到自己的錯誤和真相之際,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是明朗的。我要效仿他們。

    「和往常一樣?那個、請問,和往常一樣是什麼意思⋯⋯?」
    「就是和往常一樣與守護者戰鬥了。我要去見諾斯菲,去面對她,敞開心扉,訴諸本心。總之就是和她談談。我想越是交談,我就越要去承認那些自己所討厭的地方⋯⋯到最後一定會變成我單方面的謝罪吧⋯⋯即便如此,我也要將與她的『交流』進行到最後。我有這個責任。」
    「原來如此。那確實和往常一樣啊。可是,只有這一次,我總覺得渦波哥哥中途會堅持不下去啊。換言之,我覺得諾斯菲小姐是專門用來對付渦波哥哥的守護者。」
    「⋯⋯沒關係的。我有堅持到最後的自信。我想,至今以來的與守護者們的戰鬥全都是為了這一刻。我這膽小怕事、謊話連篇、處心積慮又好虛榮、偏執而不成器的性格──都是在守護者們(大家)的幫助下才有了改變。」

    與守護者的這次戰鬥,我想不僅會與『光之理的盜竊者』諾斯菲進行,同時也是與我自己、與『次元之理的盜竊者』的戰鬥。

    我都那樣裝模作樣地跟守護者們(大家)說教過了,等輪到自己的時候,哪怕是撕破嘴,我也不能說「不行了,我堅持不下去了」

    確實,我有許多地方是為自己所不喜的。但就是這樣一個連自己都不喜歡的我,拜大家所賜,一點一點地有了改變。
    只要想到大家的面影,我就由衷地感到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轍。大家的生存方式已然化作教誨銘刻在我的心上。所以沒關係的。無論是諾斯菲,還是自己,我都是能與之直面的。

    看到我志在必得的樣子,拉古涅懷著疑念確認道:

    「嗯~,你那可疑的性格真能改變的了嗎?我覺得人是很難從根本上改變的哦?」
    「能改變的。哪怕是為了諾斯菲,也絶對要改變。」

    有些地方就已經改變了。
    換做以前的我,想必沒法給拉古涅的疑問以肯定的答覆。我不是那種敢於許下不能保證踐行的約定的性格。一點點的,我性格中膽怯的部分在減少,而勇敢的部分在加強。

    對了。
    機會難得,乾脆把自稱從『我(僕)』變成『我(俺)』怎麼樣⋯⋯?

    還是算了,這太突然了,會把大家嚇一跳的。重要的不是改變外在形式,而是內在。

    「哦~,我這樣接二連三地打擊你,你都不為所動嗎⋯⋯渦波哥哥,你變得給人感覺挺不錯了嘛。這下我能給小姐捎個好消息了!」

    見我一口咬定,拉古涅給出了不低的評價。
    安心於她的評價,我決定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是啊。趕緊回裡面去,跟大家報告一下吧。報告過之後立刻去解決諾斯菲的問題。」
    「好的!總覺得這樣一來我臉上的傷就高枕無憂了呢!」

    話題的進展一帆風順,感到高興的拉古涅歡呼著想要回到屋子裡。在那之前,我向她走近一步,開口道謝說:

    「拉古涅,真的很謝謝你⋯⋯多虧了你,我才有了直面諾斯菲的勇氣。我一定會拯救諾斯菲的,還有你也一樣。」

    我縮短了與拉古涅在稱呼方式上的距離,同她許下了約定。
    我現在之所以能擁有如此堅定的意志,都是拜拉古涅所賜。所以我絶對不會讓這樣一個為數不多的知己因無妄之災而喪命。

    「諾・斯・菲・小・姐・和・我・都・要・救⋯⋯這樣嗎。哎呀~,真強勢啊!我不討厭現在的渦波哥哥哦~。」
    「我絶對不會讓拉古涅死的⋯⋯絶對不會。」

    之所以說這話,確實有我希望表現得強勢一把的想法。並且事實上,我剛剛就被拉古涅拯救了。毫不為過地說,她堂堂正正地向彷徨於人生路上的『次元之理的盜竊者』發起挑戰,並取得了勝利。這份恩情是我一定要報答的。

    就在我暗自下定這份決心時,一直注視著我的表情的拉古涅突然乾笑了幾聲。

    「⋯⋯啊哈哈。怎麼說呢,看著現在的渦波哥哥,總覺得我也有了勇氣啊。」

    接著,她談到了自己。

    「拉古涅也⋯⋯?」
    「我呢,總是喜歡放棄。若是自覺沒有勝算,我立馬就會變得鬥志全無,早早地認輸投降──這是我的壊毛病啊。可是,在這個世上,有很多時候明知必敗也還是不得不戰。比如說我臉上這個傷。放著不管恐怕死路一條,所以早已不是找藉口的時候了⋯⋯」

    和我一樣,拉古涅也是會在戰鬥之前窮盡算計的類型。恐怕她已經深刻地理解到,自己的性格有多少次讓她與勝利擦肩而過了吧。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事到如今,她和我一樣下定了決心。

    「好嘞,下一次我可要認真了哦!我留待『舞闘大會』使用的必殺技也是登場的時候了!這樣的話,我應該有能力牽制住『魔人化』的一個人吧⋯⋯不,至少也能打出有分量的一擊!大概吧!!」

    她這話的意思應該是表示自己願意參加這之後將在弗茨亞茨城發生的戰鬥。拉古涅似乎打算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披露自己之前提及的必殺技。

    話雖如此,但拉古涅並沒有保證說肯定能取得勝利。看到她這既一如既往,又有別平常的表現,我不禁微微一笑,邁出一步說:

    「是啊,已經不是再舉棋不定的時候了⋯⋯!」
    「沒錯沒錯!行了,咱們大家一起努力吧!」

    就這樣,我們兩人結伴返回了拉絲緹婭拉等人留守的屋子。

    我要盡快去救諾斯菲。為此,我不僅要向拉古涅,更要向屋子裡的所有人求助。

    儘管為時已晚,可我還是想收拾因自己持續回避諾斯菲而一再惡化的局面,縱然難堪,但我還是要將這些原委告訴大家。在此之上,我還要覥顏請求他們與我一起戰鬥,因為孤身一人會令我不安。無論會多麼難看,我都要一邊道歉一邊請求。
    害怕被拉絲緹婭拉討厭而裝乖的日子已經不再了。

    在走廊裡,我和拉古涅徑直向同伴們所在的房間邁步。
    至於我臉上的表情,已是與之前離開房間,還沒有進行『過去視』的時候截然相反。

    ◆◆◆

    結束了拉絲緹婭拉的治療的眾人現在正聚在一起歇息。
    拉絲緹婭拉坐在房間中央最大的一張沙發上,享受著同伴們的按摩。

    本應在外放風的我突然現身,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意外。

    說實話,方才的戰鬥令我十分尷尬。可是尷尬並不能成為固步不前的藉口。我開門見山地同在場的所有人說道:

    「──打擾一下大家,儘管有些急迫,但我接下來打算去救諾斯菲。」

    聽罷,眾人的表情從意外轉變為了錯愕。
    瑪利亞代表大家開口問道:

    「那個、是去救她對嗎?不是打倒?」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我想救她。拉絲緹婭拉說的沒錯,諾斯菲是同伴⋯⋯我現在總算明白了。將諾斯菲逼到那種地步的罪魁禍首是我,她沒有錯。令她走投無路的不是別人,就是我啊⋯⋯我知道我之前一直在說任性的話,現在也是一樣,我很抱歉⋯⋯但我還是想親手拯救諾斯菲。」

    我一邊道歉,一邊提出自私的請求。
    瑪利亞默默地聽我說到了最後。在做出答覆之前,待在房間角落的萊納插了一嘴:

    「基督⋯⋯難道說,你用『過去視』看了諾斯菲的過去嗎?」
    「是的。所以我已經不會再將諾斯菲看作敵人了。」
    「這樣啊。那就行。」

    萊納沒有多言。
    或許和拉古涅一樣,對事情會演變成這種狀況,萊納也早有預料。他知道只要我追溯了過去,就會選擇守護諾斯菲。即使方針的轉變如此突然,只要它是立足於『過去視』的結果,那麼萊納似乎就不會有任何怨言。

    為了能讓大家接受我的請求,我緊接著開始了解釋。
    第一個對象是在之前的戰鬥中遍體鱗傷的拉絲緹婭拉。

    「拉絲緹婭拉,我為自己昨天晚上的偏執道歉⋯⋯從今以後,我會去好好面對諾斯菲的。也會去相信大家。雖然此前的我將自己做不到的事都甩給了你處理,但今後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我原以為拉絲緹婭拉和同伴們能讓諾斯菲幸福。我以為自己不要再與諾斯菲搭上關係是最好的。可是我想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同時,我也向她發誓會相信同伴之間的牽絆。拉絲緹婭拉在之前的戰鬥中挺身而出,向我證明了那曾被我斷言說不可能的牽絆是確實存在的。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再去否定它了。

    「渦波⋯⋯?」

    只過了一夜,我的否定就變為了肯定,對此,拉絲緹婭拉以念出我名字的方式表達了她的不解。

    其實在我的心底,仍然回響著一種聲音,它在說『大家一起』是絶對不可能實現的幻想。但把它也算上,我希望改變這些我自己討厭的部分。

    「大家⋯⋯我不會再做什麼繁瑣的考量了。在做出決定之前也不會再找些藉口舉棋不定了。因為諾斯菲她──」

    我繼續解釋著。

    敵人也好同伴也罷,這都不是原因。是守護者還是『理的盜竊者』也不重要。和『魔石人類』還有千年前的『光之御旗』云云也沒有關係。重要的是──

    「諾斯菲是因我的血而誕生的『我的女兒』。所以我不能放著她不管。我想要盡快去將她接到身邊。」

    我告訴大家,去她身邊的理由就這麼簡單。
    對於這個蠻橫卻單純的主張,拉絲緹婭拉最先給予了回應。雖然和剛才一樣,她只是念出我的名字,但這一次,她的語氣裡滿是喜悅。

    「⋯⋯渦波!!」

    接著,瑪利亞冷靜地編織話語道:

    「唉⋯⋯真是拿你沒辦法呢⋯⋯畢竟我也沒有多討厭諾斯菲小姐,就不消滅她,而是往說服的方向努力好了⋯⋯」

    明明我展露了要與諾斯菲對峙的決意,甚至還表示她是我自己的『女兒』,可瑪利亞的反應卻遠比我預想中柔和許多。
    而緹亞、斯諾、莉帕的反應也都差不多。

    「就是說啊。跟她也一起玩過遊戲了,感覺她並不是什麼壊人。」
    「諾斯菲在各種意義上都很強,如果能成為我的朋友,感覺會很開心啊。」
    「人家隨時隨地都在募集朋友哦!!」

    驚訝的表情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踪,大家的反應更像是在說「總算走到這一步了啊」

    「誒、咦⋯⋯?那個、我剛才可是說了諾斯菲是我『女兒』啊⋯⋯」

    我原以為光是這件事就足以讓大家目瞪口呆了。
    甚至可能因此對我幻滅,以至於產生反感。為此,我對謝罪的內容可謂是做足了準備,誰料她們並沒有給我那個機會。

    「這個我們之前就知道了。渦波先生不在的時候,我們已經詳細打聽過她的身世了。也包括她曾是你妻子的部分。」
    「沒錯,我們都知道的。她就相當於渦波的孩子對吧?」
    「那~個,因為渦波不承認這一點,所以她就一直處於反抗期?」
    「人家就是一如既往地覺得,大哥哥真是渣爆了呀~來著!」

    看來對『女兒』這一情報大感震驚的只有我而已。
    在我回避諾斯菲的時候,大家似乎已經從她本人那裡問出來了。

    「你們都知道了啊⋯⋯那怎麼不早點告訴⋯⋯不,是我沒問啊。」

    現在回想起來,我對待諾斯菲的態度可以說是非常過分的。
    再加上我自己又擺出一張什麼都不想聽的臭臉,自然不會有人想主動告訴我這件事了。近來一直對我情緒的不穩定感到擔憂的萊納和拉絲緹婭拉可能告誡過大家不要談及這個話題。換言之,大家一直在照顧我的情緒。

    這當然令我感到了懊悔──不過我沒有因此退縮。
    我將謝罪的話語全部捨棄,代之以接下來的方針。

    「⋯⋯謝謝大家。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話就好說了。總而言之,我想要立即去同諾斯菲致歉,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晚上就闖進弗茨亞茨城。我想我們在這大聖都差不多也跟犯罪嫌疑人沒兩樣了,所以就像個嫌犯一樣直接入侵好了。」

    我的口氣渾似號召大家一起去鄰居家裡串門。
    聽到我粗糙的計劃,拉絲緹婭拉一臉錯愕。

    「哦、哦哦⋯⋯!?渦波的提案居然這麼簡潔、一點也不繁瑣!你以前明明那麼喜歡計較這個計較那個來著⋯⋯到底是怎麼了啊?再說了,我原以為渦波要主動接近諾斯菲是會排在很後面的事呢,怎麼這麼突然啊⋯⋯」
    「咦?有那麼突然嗎⋯⋯?我自以為還是糾結過一番的啊⋯⋯」
    「很突然哦。我們這邊正打算慎而又慎地在諾斯菲和渦波之間調解呢⋯⋯」

    聽到她這麼說,我在略感衝擊的同時,也開始考察自身的變化。

    在大家看來,我的變化好像是很突然的。
    可是於我而言,自從來到大聖都,我就一直深陷在煩惱當中。特別是在拉古涅面前,我遠不止一次地表現得不乾不脆,給她添了很多麻煩。

    「最近這段時間,拉古涅就我不成器的地方作了許多指點。就像你們趁我不在的時候跟諾斯菲談過一樣,在你們不在的時候,我和拉古涅兩個人也談過不少。可能是因為這個吧?」
    「咦?拉古涅她⋯⋯?」

    拉絲緹婭拉深感意外。
    可說實話,我本以為拉古涅是受拉絲緹婭拉的指示來開導我的,所以她的反應讓我更加意外。
    在話題中被提及的拉古涅用體育社團成員的方式打了個招呼。

    「正是!我跟渦波哥哥談過不少哦!因為我實在是看不過眼嘛!」
    「⋯⋯意思是說,像犯言直諫那種感覺?」
    「就是那種感覺了~。我跟大家不一樣,就算被渦波這個人討厭了也不痛不癢。所以說了很多不留情面的話哦。」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怎麼喜歡我,先放下這點不談,總之拉古涅那無憂無慮的態度令拉絲緹婭拉等人心領神會。

    「嘿~,是這樣啊。哎呀,真沒想到那麼厭惡風險的拉古涅會在我們感到束手束腳的時候採取這麼大的動作⋯⋯幹得漂亮!拉古涅!話說,總感覺這個隊伍的分工比預想中優秀很多嘛!?」
    「啊哈~,小姐這麼誇我真讓人開心。可其實呢,我只是迫於臉上的傷不見好轉的壓力,為了保命才趕緊採取行動的啦。」
    「即便是這樣也很了不起哦。這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哎呀,我是說真的哦。」

    拉絲緹婭拉走到拉古涅身邊,對她大加讚賞。
    房間裡的其他人也一樣,紛紛稱讚拉古涅的豐功偉績。

    「沒錯,真的非常了不起,拉古涅小姐。能讓那個又消極又自虐的渦波先生變得這樣積極,確實不簡單。」
    「沒錯,渦波有妄自菲薄的毛病。跟他的過謙結合在一起總是負面循環,有時候特別麻煩。」
    「而且非常頑固。還喜歡光說不做。能讓這樣的渦波積極採取行動什麼的,我是做不到。」
    「再加上大哥哥還有什麼事一牽扯到妹妹就會變得特別狹隘這一最大的缺點。最近他對拉絲緹婭拉大姐姐也有類似的傾向,居然能攻克這個難關,真是太厲害了!」

    與對拉古涅的稱讚一同而來的──不如說,對我壊毛病的羅列頗有喧賓奪主的勢頭。
    我知道她們說的都是事實,而這些壊毛病只要今後能改正就好,道理我都懂,但被數落成這樣難免讓我的心砰砰直跳。

    不過說實話,比起打擊和悲傷,安心感來的更加強烈。
    明明我那樣努力地在大家面前扮好人,可實際上她們早就將我的缺點看透了。

    無論何時我都非得演出一個理想的我不可,我自以為這是我的信條。可事實上──我只是拚命為了不至於厭惡自我而努力罷了。

    大家都是知道了我的壊毛病而仍然願意成為我的同伴的。
    這實實在在地讓我感到了安心⋯⋯

    就這樣,通過批判我的壊毛病來讓大家達成共識的儀式宣告結束,與此同時,拉絲緹婭拉為會議的進行做起了準備。

    「──好的~,借著隊伍團結一致的機會,讓我們開始舉行襲擊弗茨亞茨城的作戰會議吧。就算是我也不至於毫無計劃就採取行動啊。現場的椅子不太夠,我去搬些過來~。」

    拉絲緹婭拉移走身下的沙發,搬來一張規格不小的桌子,並按人數在周圍擺好椅子。
    跟我們之前待的那棟宅邸比起來,這裡顯得狹窄很多。拉絲緹婭拉很快就打造出了一間簡易的會議室,於是眾人陸續就座。

    「那麼我就坐在渦波先生身邊了。」

    估計是早就瞅準了我就座的時機,瑪利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到了我身旁,接著十分自然地挪動椅子向我靠了過來。此舉點燃了緹亞的對抗意識,促使她坐到了我另一側的身旁。

    「⋯⋯那這邊就歸我了。」
    「慢、慢了一步⋯⋯!?嗚嗚、那我這次就坐在緹亞旁邊好了。⋯⋯誒、誒嘿嘿~,緹亞,可以握手嗎?」

    斯諾一落座便向近來關係變得十分親密的好友撒起了嬌。
    對此,緹亞貌似為難地說「真拿你沒辦法」,表示了同意。不過我知道緹亞自己其實就是個朋友依賴症患者。

    在一旁守望其樂融融的斯諾和緹亞的拉絲緹婭拉緊接著也選好了自己的位置。

    「那我就坐在瑪利亞旁邊了。當然了!我也要把椅子靠在一起!」
    「好的,請吧。」

    這兩人相處的也挺融洽。一別最初相遇時的那種單方面,她們現在的關係正以彼此期望的形式構築著。
    緊接著,莉帕有些困擾地喊道:

    「誒?嗯─,那人家要坐這裡!不,其實坐哪裡都行啦。」

    被現場這種莫名其妙的氣氛帶動的莉帕坐在了斯諾身旁。

    ⋯⋯真是一派祥和。

    大家的關係融洽得可以讓人將不久前發生的那場廝殺忘在腦後。目睹了成員間的互動,臉上掛著苦笑的拉古涅平靜地落座於拉絲緹婭拉身旁。而最後剩下的兩席,則由萊納領著陽滝添補。

    萊納先是將周圍環顧了一番,接著和我一樣一臉安詳地說:

    「真讓人吃驚⋯⋯你也好她也好,不覺之間,大家的關係居然變得這麼好了。⋯⋯換言之,全都是我的杞憂嗎。也是,相處的時間長了,關係自然會越來越親密啊。何況她們都經歷過一樣的失敗,有同樣的興趣,懷抱著同樣的夢想⋯⋯」

    萊納表示,同伴之間的關係與相處的時間成正比。對他這種主張,我和拉古涅同時背過臉,流著冷汗附和道:

    「咦、啊、嗯。你說得對⋯⋯」
    「是、是的呢~。」

    我就明確地說,我和拉古涅的看法與此完全相反。在我們看來,隊伍人數越多、相處時間越久,破綻越容易產生,至於男女組合的牽絆更是天方夜譚。
    受這種思考方式的影響,我和拉古涅總是不能對同伴付諸全部的信任的。拉絲緹婭拉、緹亞、瑪利亞、斯諾這四人之間的牽絆,我們無論如何也無法盡信。

    明明我和拉古涅有這樣的性格,此刻卻沒有出言否定萊納的觀點,原因不外乎是想要表達我們今後會以積極的態度對待人生的決意。就在剛才,我們兩人一起下定了決心,今後要做一個樂觀向上的人。

    看到我和拉古涅的表情如出一轍,萊納驚訝的程度又深了幾分。

    「拉古涅和基督真是合得來啊。而且拉古涅這陣子好像還對渦波進行了各種各樣的勸導⋯⋯說實話,這才是今天最讓我驚訝的。」

    說完,如釋重負的萊納靠在了椅背上。
    看上去,在這之前,他一直保持著警戒。現在再去回顧,萊納真的沒少為眼界趨於狹隘的我操心。懷著對他的感謝,我正式召開了作戰會議。

    「⋯⋯好了,大家都就座了。那麼在制定具體的計劃之前,先來整理一下對方的戰力吧。」

    諾斯菲身邊有一群高舉名為『坦率』的免罪符任意妄為的騎士。
    只要那些騎士還在,諾斯菲應該就會堅持戰鬥。考慮到這一點,我將騎士們的名字逐個列舉了出來。

    「首先是『血之理的盜竊者』法芙納・赫勒比勒夏因。他是最難對付的。外加使用了『魔人返還』的艾爾米拉德、格連、塞拉、佩露修娜、諾瓦露這五個人。雖然只是我的推測,但這六個人恐怕會不眠不休地等待我的到來。⋯⋯為的是與我戰鬥。」

    特別是艾爾米拉德和諾瓦露這兩個人。
    只要有他們兩個在,我肯定是沒法安安穩穩地和諾斯菲交談了。

    聽到這六個人的名字之後,拉絲緹婭拉和瑪利亞就其中一人聊了起來。

    「對對對,說起來,塞拉也被對面籠絡過去了呢。她來宅邸襲擊的時候給我嚇了一跳。」
    「她一邊不停道歉一邊跟我們戰鬥來著。不盡快將塞拉小姐解放的話,之後可不得了了。」
    「我尋思塞拉跟他們不一樣,應該是被『魅惑』搞定了吧。諾斯菲的外表正中塞拉的好球帶呢。」
    「是啊。他們每一個人受到操縱的原因都不同,這點就很棘手。我懷疑格連根本沒有受到諾斯菲小姐的魔法影響。看他的表情,絶對沒錯。」

    在格連的問題上,瑪利亞相當有自信。畢竟她在與我匯合之前跟格連組隊旅行了一陣子,這也難怪。

    「基督,要這裡的所有人一起發動襲擊固然是好,但你妹妹怎麼辦?」

    在拉絲緹婭拉和瑪利亞交談的時候,萊納提出了新的問題。

    「把陽滝一起帶去襲擊吧。緹亞,有勞你牽著陽滝的手行動了。雖然行動上會受一些限制,但要駕馭現在的陽滝的話,果然還是你最合適。需要迅速移動的時候,就讓萊納或者斯諾幫你們吧。」
    「我知道了。跟陽滝在一起對我的精神狀態也有益處。」

    緹亞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的請求。但萊納還是放不下心,他繼續問道:

    「⋯⋯你要讓你妹妹到戰場去?這不危險嗎?」
    「危險當然不能說沒有。可即使如此,我也不想丟下她一個人不管。那種做法總是會為我招來失敗。今後每逢重要事件都要所有人一起行動。」

    越是分散行動,目力所不及的地方就越容易被對手撬動。
    何況諾斯菲今天還揚言要對我身邊的人下手來著。無法自由行動的妹妹簡直是最好的獵物。既然如此,我更要特意帶她前往戰場,盡可能地縮短彼此的距離。

    「而且陽滝在受到威脅時會自動行使凍結魔法。緹亞,是這樣沒錯吧?」
    「嗯,西斯她是這麼設計的。」
    「這一點也是可以利用的。陽滝是『水之理的盜竊者』。僅憑自動反擊就能將『魔人化』的騎士制服。」

    反過來說,陽滝非但不是需要保護的對象,甚至是強大的戰鬥力。
    萊納接受了我的解釋,接著是瑪利亞舉起了手。

    「啊,渦波先生。請讓我負責對付法芙納先生吧。」
    「瑪利亞做法芙納的對手嗎⋯⋯這確實是最合理的安排⋯⋯」
    「要跟那種人戰鬥的話,我是最合適的。只要再分配一個人輔助我,我就能很好地將戰局拖入相持狀態。可能的話,我希望跟莉帕一組。」

    敵對陣營的最強戰力是法芙納,而己方的最強戰力則是瑪利亞。那麼這兩人的衝突就是必然的。
    莉帕也通過進入瑪利亞影子的方式表示贊成。

    「沒錯。讓我們兩個對付法芙納是最好的。」

    隨著襲擊的方案逐漸成形,一直保持沉默的斯諾加入了話題。也許是出於一年的指揮官經歷的影響,她的表情十分嚴肅。

    「瑪利亞和莉帕負責對付法芙納⋯⋯緹亞和渦波的妹妹對付騎士們⋯⋯渦波直取諾斯菲的所在。剩下的敵人就是『魔人化』後的幾名騎士和警備兵了吧?⋯⋯這種程度的話,我一個人就足夠了哦?我們這邊在戰力上相當從容呢。」
    「不,我未必就直取諾斯菲的所在,在途中也可以跟幾個人過幾招的⋯⋯」

    不過己方的戰力過剩這點確實不容置疑。

    這單純只是假設,如果緹亞和陽滝兩人侵入城內從容漫步。那麼把法芙納也算進去,即便城內所有的守備力量一起上,恐怕也攔不住這兩人前進的腳步。憑緹亞那壓倒性的火力和陽滝凍結魔法精密的自動迎擊,進擊必定如入無人之境,我甚至覺得騎士們有點可怜。

    這時,拉絲緹婭拉提議與我同行。

    「渦波,既然我們在戰力上相當從容,那我也想去和諾斯菲『交流』試試⋯⋯當然,我知道那是渦波的責任。可我還是覺得我和你一起去更好⋯⋯」
    「諾斯菲小姐她特別疼愛拉絲緹婭拉小姐的,所以我覺得這個提議不壊。」

    一旁的瑪利亞表示贊成。我還以為拉絲緹婭拉是覺得我要獨佔風頭而產生了不滿,看來並非如此。

    「我想諾斯菲小姐一定是從作為『被造物』而生,只為了『代替』另一個人而活的拉絲緹婭拉小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帶拉絲緹婭拉小姐一起去的話,她應該會產生動搖的。」

    看過諾斯菲的過去之後,我也同意瑪利亞的看法。
    拉絲緹婭拉是為了成為緹婭拉的容器而被製造出來的。這與作為緹婭拉的『替代』而被製造出來的諾斯菲境遇幾無二致。

    拉絲緹婭拉自己也承認她們都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嗯⋯⋯所以、所以諾斯菲她對我真的很好⋯⋯明明有十足的理由恨我,可她卻設身處地地關心我⋯⋯而對這樣的諾斯菲⋯⋯雖然是我的一廂情願,但我還是將她看作了自己的姐姐。我真的覺得,我和她是身世相同的親人。」

    曾幾何時,拉絲緹婭拉在大聖堂像對待妹妹一樣對待其餘的『魔石人類』。她剛才的主張則與那時一脈相承,認為比自己更早被製造出來的『魔石人類』諾斯菲是自己的姐姐。

    如果要到諾斯菲面前主張說她有我這個家人的話,拉絲緹婭拉的存在可能是必須的。

    「⋯⋯我知道了。拉絲緹婭拉就跟在我後面吧。」
    「多謝了,渦波。我會為你提供掩護的。」
    「拉絲緹婭拉也去諾斯菲那邊的話⋯⋯那麼就看情況安排一下拉古涅和萊納吧。之後──」

    有瑪利亞扛下法芙納這一最大難題之後,一路上的安排很快就出爐了。
    等商量的差不多了,我最後提議道:

    「──方針基本確定了。接下來就用我的『魔・法』將細節部分完善一下吧。就是之前說過的『未來視』。」
    「啊!是跟緹緹交手那時候施展的《次元決戰演算『先譚』》對吧。」

    在商討期間更偏好靜觀的萊納聽罷表現得有些興奮,這還蠻稀奇的。
    其餘的同伴一聽說我要發動這個魔法,表情紛紛染上了期待之色。在這當中,剛剛才見識過類似的魔法的拉古涅開口確認道:

    「那就是渦波哥哥的另一個作弊招數了吧。」
    「嗯,我就直接用了吧。對這場作戰會議而言,再沒有什麼魔法比它更有用了。」
    「那跟之前一樣,在你使用魔法的時候,我們在旁守候,這次大家都在,你就放手去做吧。」

    看來沒有人持反對意見,於是我立即起身,雙手撐在桌子上提煉魔力。

    所幸我的魔力依舊充斥於整個弗茨亞茨。
    大聖都尚在《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的餘韻支配之下。

    不久前還隔絶一切次元魔術的弗茨亞茨国如今儼然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適合次元魔術的領域。
    滲透在大聖都的『光之理的盜竊者』的魔力已被『次元之理的盜竊者』的魔力侵蝕。

    拜此所賜,魔法的構築一帆風順。
    它的發動讓我信心倍增。畢竟是大魔法中的大魔法,我甚至有種確信,只要它成功發動,摘獲勝利便如探囊取物。
    雖然這很對不起期望進行一場堂堂正正的決鬥的艾爾米拉德、以及更喜歡戰鬥打得難解難分的拉絲緹婭拉──

    「不過我想這樣一來,城內的戰鬥就不會有什麼看點了。──《次元決戰演算『先譚』》。」

    這個魔法發動之後,圍繞我們襲擊弗茨亞茨城而展開的戰鬥勢必會以一邊倒的形式上演。

    接著,和剛才的《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一樣,隨著魔力的消耗,一段段記憶開始在腦海中上映。

    雖然表現形式與『過去視』相同,但上映的內容卻完全是兩個概念。它並非是在過去已經發生過的,而是將要發生在未來的記憶。

    在雙眼感到一陣舒爽的同時,我的視界沒入了汪洋。
    目力所及之處遍佈大聖都弗茨亞茨的未來,總量不可盡數。
    在這之中,我選取的『場所』是聳立於遠方的弗茨亞茨城,且進一步將『時間』鎖定於一個小時之後。
    這樣一來,上演的情景便會以我們發動襲擊時為重。

    在我眼前上映的是──獨自將弗茨亞茨城的入口燒毀的瑪利亞──以及負責守衛城門,迎擊瑪利亞的格連。借此機會從二層的窗戶侵入城內的一道人影──一邊橫掃嚴陣以待的數十名騎士一邊向上進發的拉絲緹婭拉。而後是『龍化』的斯諾抱著緹亞和陽滝以群塔中央的空洞為陣地──同『魔人化』的諾瓦露在空中交戰──等等等等。

    當然了,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不同的情景。
    既有瑪利亞在外庭用火焰包圍了整個弗茨亞茨城的情況,也有拉絲緹婭拉和緹亞合作將弗茨亞茨的結界改寫的情況。

    未來有許許多多的分歧。
    根據之前使用的經驗,我的『未來視』的效果並不是觀測確切的未來。準確來說,這個魔法能做到的,是讓我先行知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在這些可能性當中選擇最好的一種,並獲悉將之化為現實的辦法。這才是《次元決戰演算『先譚』》的力量。

    儘管諾斯菲曾評價它是一種無敵的力量,可在我這個使用者眼裡,它的缺陷實在不少。首先,因為我的信息處理能力有所不足。所以只能拾取在選定範圍之內的人物的未來。以這一次為例──因為魔法以弗茨亞茨城為中心施展,所以在其以外的空間便破綻百出。

    如果我能有妹妹陽滝那般聰慧──大腦的運轉速度能有她一樣快的話,情況應該就大不相同了。懷著這樣的感慨,我接二連三地在不同的可能性之間遊覽。

    用『未來視』預測各種可能的奇襲路線,並分析成功率以及成功的狀況。

    襲擊的時機也要仔細檢查。在這個問題上,騎士們巡邏的路線以及休息的時間非常重要。重中之重則是五名『魔人化』的騎士的位置。

    戰術也一樣。因為我們這邊的成員精通各種屬性的魔法,所以無論是水攻還是火攻都不在話下。是要偷偷潛入還是正面衝擊也任我們挑。

    襲擊時的天象如何、氣溫和濕度如何、風向和風速又如何。城外的情況也不能遺漏。
    城內駐紮了多少名騎士。巡邏的路線。伏兵的位置。非戰鬥人員的所在。當中每一人的身體狀況、乃至他們的出汗量都不放過。就這樣,在觀測各種各樣的可能性的途中──

    我看到了一個無論如何也不能遺漏的情景。

    地點是室外。
    弗茨亞茨城的最頂部。
    時間為清晨。我・和・陽・滝・兩・個・人,沐浴在晨曦之中。

    必須一提的是,我們兩個人當時正面對面交談著什麼。

    陽滝是醒著的。
    可我們究竟在說什麼,我卻怎麼也把握不到。
    難道是因為這種未來的可能性實在太低,所以我的魔法只能堪堪觸及嗎?

    可不管通往這種未來的路徑有多麼狹窄,在這麼早的時點上令陽滝蘇醒的可能性似乎也是確實存在的。將法芙納拉為同伴,把世界樹中的使徒迪普拉庫拉解放,開發令陽滝蘇醒的魔法,這些原定的步驟竟然可以在今夜畢其功於一役,這無疑是一件大好的消息。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今夜的襲擊結束之後,我就能與陽滝相見了。

    心跳驟然加快。
    與此同時,我突然感覺自己對魔法《次元決戰演算『先譚』》的掌握嫻熟了許多。儘管理由不明,但魔法的效果確實增強了。
    就在剛才,我的次元魔術發生了進化。

    這次意料之外的強化令我在獲得『未來』的視野的同時,變得連『現在』也看得到了。
    我抬起了因集中於魔法而垂下的頭,開始環顧周圍。

    『現在』,同伴們齊聚於客廳,桌椅齊備,作戰會議進行的如火如荼。
    陽滝就坐在桌邊的一張椅子上。雖然為夢遊症這一特殊狀況所困,可妹妹她現在畢竟還是待在我的身邊。
    如今想來,在這次會議中,我還沒有問過妹妹的意見。想到這裡,我一面維持『未來視』,一面同『現在』的陽滝搭話:

    「──陽・滝。」

    我不知道妹妹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
    可是我總覺得,聽到招呼之後,妹妹和我一樣抬起頭,看向了我。

    當然了,她口中沒有吐出半個字。
    即使如此,我還是繼續說道:

    「陽滝,這就是現在的我了⋯⋯在這個異世界裡,我與各種各樣的人相遇,和各種各樣的人戰鬥,同各種各樣的人分別⋯⋯現在走到了這一步。」

    十分不可思議的是,我有一種感覺,如果同時觀測『未來』和『現在』,那麼我的聲音就能傳達給妹妹。
    或許以前的我做不到,但現在卻可以──懷著這個想法,我將從來不曾出口的話告知於妹妹。

    「等這場戰鬥結束之後,我有很多事想問你⋯⋯是啊,真的很多⋯⋯」

    我直勾勾地看著她,如此說道。
    陽滝的雙眼看似緊閉,但實際上是微微睜開的。我注視著她眼瞼下的雙瞳,拋下心中所有的自卑感,開口道:

    「等你醒了之後,我們好好聊聊吧⋯⋯跟我做個約定好嗎,到那時,請你不要再對我有所隱瞞。我也跟你保證,到時候,我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

    對妹妹的依賴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現如今,是時候接受為我所不願認同的自己,回歸初心──去好好面對一・手・打・造・出・我・的・人・生・的・妹・妹了。

    在我如此下定決心之時,我感到妹妹的睫毛略微顫動了一下。

    「我想,今夜將是我在異世界中的最後一場戰鬥⋯⋯等一切結束之後,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算上可以觸及『不老不死』的迪普拉庫拉還有諾斯菲──再加上在這裡的大家,你的病不可能治不好⋯⋯等到明天,就讓一切都結束吧。」

    讓一切都結束吧。
    此言一出,我感覺妹妹又有了動作。
    接著,她似乎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感到陽滝同意了我的提議。
    與之相應的,我同她道了聲謝。

    「⋯⋯謝謝。」

    一邊道謝,我一邊在『未來視』中暢想和妹妹的重逢。
    在弗茨亞茨城的最頂部。
    在朝霞之中,所有人齊聚一堂。
    在那裡有諾斯菲,也有拉絲緹婭拉。還有緹亞、瑪利亞、斯諾、莉帕、萊納、拉古涅、法芙納、塞拉、格連、艾爾米拉德、諾瓦露。
    在我的故事的結局,『大家一起』為陽滝的復活送上了祝福。
    我看到了這樣的夢(未來)

    「咦、咦?這個是⋯⋯難道說,渦波恢復意識了?」

    在我和妹妹四目相對的時候,拉絲緹婭拉戰戰兢兢地插了一句。
    對此,我微笑著應道:

    「⋯⋯是啊。看來我越來越習慣使用這個魔法了。現在可以一邊使用它一邊跟你們談話了。」
    「習慣?你說習慣、咦?這豈不是說、你能一邊觀測未來一邊戰鬥⋯⋯?」
    「就是這樣了。」
    「誒、誒~~~⋯⋯這強得過分了吧⋯⋯」

    越是使用,魔法就越便利,這在我驅使《次元之冬》的時候就已經體驗過很多次了。

    我有種確信,我真正的『魔法』還能繼續進化。
    不,與其說是進化,這種感覺更像是趨於完成。

    還差一點。
    就像是在配合這場最終的戰鬥一樣,還差那麼一點。
    我的理想。理想的魔法。所有人都期望的魔法就會──

    「那個、渦波。渦波使用魔法正出神的時候,我們這邊也討論了一些有意思的作戰方案。你能聽聽看嗎⋯⋯」
    「大家討論的?我知道了。我會用『未來視』檢查大家的方案順不順利的。」

    有《次元決戰演算『先譚』》在的話,作戰不需要實際執行就能知道成效。只要重複這個過程,我們的襲擊計劃勢必會趨近於無懈可擊。

    「誒、誒誒~、這都行⋯⋯這也太犯規了吧⋯⋯」
    「不是,可確實就是這樣啊⋯⋯」

    本應是充滿不確定因素的戰鬥在開始之前就變得越來越確定。
    可謂是犯規的極致了吧。話雖如此,但我既然絶不允許作戰以失敗告終,那就沒有對敵對陣營手下留情的道理。

    就這樣,我對『未來視』物盡其用,與大家一起確立具體的作戰內容。
    過程就好像是在對習題集的答案。自然而然的,留在答題區的只會是正確無誤的答案。襲擊計劃逐漸被塑造為了一張滿分答卷。

    ──我們這場犯規的作戰會議一直持續到了零點之後。

    就這樣,會議結束之際、

    「──好了,那麼、作戰開始。」

    大家紛紛回應我的動員:

    「開始!!」
    「好的⋯⋯!」
    「我跟陽滝和斯諾一起對吧。」
    「你們兩位要抓緊了哦。」
    「小姐,請多關照。」
    「萊納大哥哥,請多關照。」
    「嗯,請多關照。」

    隨後一齊行動了起來。

    我們原本就打算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發動襲擊,會議結束的時間可謂恰到好處,所以大家立刻開始了行動。一切順利的話,太陽升起之前,作戰就可以勝利收官了。

    ──離開地下街後,大家分頭行動,各自前往預定的地點。

    夜正深,空中沒有一片黑雲,高懸的銀月照亮了街市。
    時辰雖晚,地上的大聖都卻有些嘈雜。我對『魔石線』機能的干擾令市民人心惶惶,警備兵則為了調查原因而到處奔走。

    作為掀起這場風波的犯人,我不禁產生了幾分罪惡感。可大聖都接下來的混亂只會更加嚴重。我立馬拂去了無謂的感情,裝出一副清白無辜的樣子在市內前進。

    街道十分明亮。
    明明此刻正值深夜,可這裡卻比我剛才看到的過去的弗茨亞茨的白天還要明亮。在這一千年裡,弗茨亞茨真的明亮了許多。拜『光之理的盜竊者』所賜,無論街道人心都是亮亮堂堂的。

    然而,締造出這份成果的諾斯菲的世界和心靈,卻還是籠罩著黑暗。
    想到這裡,我又一次在心中發誓,縱使會令弗茨亞茨国的光芒蒙上陰晦,我也一定要拯救諾斯菲。

    ──必須以向諾斯菲伸出援手為最優先。

    這既是此次作戰的最終目標──同時,雖然只是推測,應該也是實現她『留戀』的方法。
    可是,在進行了『未來視』之後,我很清楚其中的艱難。

    「『唯一的命運之人』嗎⋯⋯」

    路上,這一句話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而這句話正可謂是以諾斯菲為優先的最大的障礙。
    仿彿是為了將這句話拋下那樣,我加快了腳步。
    沿著自己選擇的道路,為了將之拋下而極力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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