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心
『詠唱』開始了。 像樂曲一樣流暢、像祝福一樣柔和。 像祈禱一樣,清脆而悠揚。
「『腐朽之暗、腐朽之光』『齊化非白之白』──」
作為犧牲奉上的是諾斯菲人生的一部分。 詠唱開始之前,她擁有與光和暗都不搭邊的無垢之魂。那沒有沾染一絲不純之物的,如湖水一般清澈的靈魂,從這時開始受到了污染。
「『夢境之暗、夢境之光』『皆作非黑之黑』──」
白色染上了作為『光之理的盜竊者』的她的靈魂。 仿彿是經枯燥的畫具描下的濃白在她無色的靈魂上落筆。她的心為純粹的光所浸染,閃爍著璀璨的光芒,一如光屬性魔法使的身份,遭到了恰如其分的改寫。
隨著『代價』的償付,一股龐大的光屬性魔力從她的全身溢出。從世界手中盜取的這股魔力未能被全部消費,不辨方向地塞滿了整個房間。
這道光越是強烈,一道黑暗就越是分明。 不消諾斯菲念出魔法名,很顯然,她在利用『理的盜竊者』的奇跡『代替』相川渦波背負精神的創傷。 自然的,在那份創傷中混雜著『暗之理的盜竊者』緹達的黑暗。 那股黑暗越來越清晰。
在被染白的諾斯菲心上,產生了一道很明顯的、與白色相異的污垢。污垢呈現以黑線的體裁,仿彿是心的裂紋,給人以一種心產生了皸裂、行將破碎的印象。
背負他人的精神創傷──此間的痛苦恐怕會令常人椎心泣血。 然而諾斯菲卻笑了出來。帶著深深的笑意,她從自己逐漸墮落的過程中感到了愉悅。
總算到手了。 比起不適,成就感和滿足感還要強上許多。
『魔石人類』這一特殊的身世沒能賦予她應有的人性。清心寡欲、看淡生死、遵循吩咐像機械一般行善積德的過去的自己。 這些都成為了過去,她現在終於得到了能與人相共鳴的基準。 就算那是於人而言有些過剩的『坦率』,基準依然是基準。
曾經的那種隔膜越來越薄。 變得更像人的實感令她難掩喜色。
就在這時,一聲低喃入耳。
在『光之理的盜竊者』的力量影響下,我空洞的眼神開始閃爍理性的光芒。此前只會吐露譫言的口齒,終於有了變化──
「這、這裡是⋯⋯?」
這幾個字中確實寄宿著理智。
「──渦、渦波大人!您剛才⋯⋯!您現在清醒過來了嗎!?」
諾斯菲中斷了魔法,在興奮的驅使下向我走來。
「現在⋯⋯?這裡是、海里⋯⋯不對、夜空?光好遠、又好近⋯⋯」
明明待在房間裡,可我卻說什麼『海』和『夜空』
我還是辨別不出地面、牆壁以及天花板。雖然恢復了意識,但強烈的幻覺還沒有消散,我的視野並沒有歸於正常。
即使如此,諾斯菲還是喜極而泣。 全無康復希望的症狀有了緩和。懷著對自己切實向前走出了一步的感動,諾斯菲又在物理上向我接近了一步,開始了渴望已久的自我介紹。
「初次見面、渦波大人⋯⋯!我是諾斯菲麗德──『諾斯菲麗德・弗茨亞茨』!」
聽到這番話,我將目光投向了諾斯菲。
「誒⋯⋯啊、嗯⋯⋯?是你照顧了失去意識的我嗎⋯⋯?我是相川渦波⋯⋯請多關照、諾斯菲麗德小姐。不、君?⋯⋯那個、北境(North Field)什麼的,這名字有點少見啊。啊、我覺得挺帥氣的就是了。」
明明自己正待在一個陌生的場所與陌生的人交流,可我的態度卻毫無緊張感。 看這反應,我連諾斯菲的樣子都無法辨析。但初見的招呼好歹是完成了。儘管很勉強。
「這名字很奇怪嗎⋯⋯?這是使徒大人給我起的、那個⋯⋯」 「啊,又是西斯那傢伙搞的鬼嗎。她啊、本質上是個好人,就是稍微有點那個啊⋯⋯這種時候你最好跟她抱怨一下。這也是為了她好。」 「抱怨什麼的⋯⋯我覺得自己叫諾斯菲麗德就足夠了⋯⋯這名字已經足夠讓我滿意了⋯⋯」
諾斯菲已經察覺到我的樣子不對勁了。在提及仇敵的名字時居然這樣氣定神閑,裡面很顯然有蹊蹺。
但諾斯菲決定將這個問題延後處理。 因為這種氛圍輕鬆的交流是諾斯菲渴望已久的。與我互通言語、彼此歡笑。僅僅如此就賦予了她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僅僅如此⋯⋯
「可是這再怎麼說也太那個了⋯⋯不如起個愛稱怎麼樣?」 「咦、愛稱⋯⋯是嗎?我的?」 「嗯。⋯⋯那麼,簡短一點就叫諾斯菲如何?我覺得這更像是一個人的名字。跟你很配。」 「諾斯菲⋯⋯!!」
興之所至的名字。 於我而言,這就是一個隨意的──真的非常隨意的建議。
但它對諾斯菲卻有別樣的意義。
「我、我很高興⋯⋯非常高興⋯⋯!這是第一次有人用愛稱稱呼我⋯⋯!」
豈止是愛稱,諾斯菲從來就沒有得到過人的名字。 至今為止,對她的稱呼都是近似於地名和編號一樣的東西。 雖然国民從善意的角度將之解讀為與高居廟堂之人相配的名字,但諾斯菲自己一直渴望得到一個作為人的名字。
她的這個願望現在終於實現了。 這讓諾斯菲產生了確信。 果然、眼前的男子就是自己渴望的存在──
「這樣啊。你就和以前的我一樣啊⋯⋯我在學校的時候,也沒有人⋯⋯」
相應的,我對她的話產生了共鳴,竟突然談到了原來的世界。 應該是回憶起了自己小時候和諾斯菲一樣,總是被人用「那個著名演員相川的兒子」,而不是「渦波」來稱呼的事了吧。或許是以此為契機,念書期間的回憶接連在腦海中閃過,我的臉色逐漸發青、十分焦急地喃喃道:
「⋯⋯學、學校?對了⋯⋯我必須得去學校才行⋯⋯!而且今天輪到我值日啊!還是和那個人一起的、我明明決定要及早趕到的⋯⋯!」 「誒、誒?Xuexiao⋯⋯?」
突然之間,我一邊嘀咕著「書包在哪裡⋯⋯」一邊到處亂轉。 當然了,這個房間裡不可能有什麼書包。 而學校這種場所也還不存在於這個異世界之中。
「諾斯菲,謝謝你叫我起來。我差點就要遲到了。真的很感謝你。」 「不用,您客氣了⋯⋯渦波大人、學校到底是──」 「是啊、沒錯。我得趕緊去學校了⋯⋯不趕在父親他們回來之前出發的話、我又要被罵了⋯⋯又會讓父親失望的。不可以,這絶對不可以。絶對⋯⋯」
我打斷了諾斯菲的話,手在虛空中來回活動,跌跌撞撞地做起了上學的準備。
「渦、渦波大人⋯⋯」
這種模樣十分駭人。 看到我仿彿在某種脅迫下試圖趕往不存在的學校,諾斯菲深感有必要進行進一步的治療。
確鑿無疑的是,剛才施展的『光之理的盜竊者』的力量確實讓我的狀態有所好轉。 眼裡始終只有緹婭拉一個人的我現在終於能叫出諾斯菲的名字了。不過只是這樣根本不夠。只靠一次『詠唱』並不足以治癒我所蒙受的過於深刻、複雜的精神創傷。
於是很自然的,諾斯菲想到: 不夠。 還要更多。 必須進行更多、更多的『詠唱』──
「Fu、『腐朽之暗、腐朽之光』『齊化非白之白』──!」
她沒有任何猶豫。 就算知道有損於身心,諾斯菲還是用笑容接受了它。
諾斯菲覺得自己詠唱的越多,她與眼前的我的距離就越近。實際上,這種行為和在心與心之間建立『連接』很相似。在進行『詠唱』的期間,雖然是諾斯菲在單行線上義無反顧,但我們的內心確實連接在了一起。就像家人一樣。所以她不會覺得痛苦──
可是,通過聯結逆流的東西絶不尋常。 諾斯菲的心在以駭人的速度磨損。
第一個徵兆是視野的亮度在急・劇・減・弱。 以前曾體會到的死亡的恐怖迅速膨脹,明明房間的亮度不曾有變,她卻產生了失明的錯覺。
認為這只不過是幻覺的諾斯菲沒有退縮,繼續進行『詠唱』
於是我內心的狀態被陸續繼承到了她那邊。
「『夢境之暗、夢境之光』『皆作非黑之黑』──!」
呼吸開始變得越來越微弱。
諾斯菲不意間看向自己的胸口,結果驚訝於它的距・離・之・遠,一陣吐意於是襲來。 本應在幾公分之外的胸口,現在看來仿彿遠及世界的盡頭。自己的距離感已然錯亂,厘米與千米的概念互換了。
又是不意之間,視線挪移。 只見自己的手背遠至房間的一隅,仿彿它不再屬於自己。 諾斯菲逃也似地轉移目光,結果映入眼簾的是房間裡的家具。椅子、桌子、床舖、書架、凡所應有,無所不有,這些東西一股腦地塞到了眼前一厘米的距離之內,嚇得她差點發出悲鳴。
頭暈目眩、腿腳發抖。 明知道這些都是幻覺,可急劇膨脹的不安實在難以抵御,諾斯菲直感到渾身发飄。 好像重力在往四面八方發散,始終沒有定所,讓她難以站穩。
突然之間,天地倒轉,胃裡的東西一齊上湧。 諾斯菲連忙俯身跪地,將嗓子裡的東西吐了出來。
異常終於不再僅限於精神,也影響到了肉體。 再繼續下去就危險了。當諾斯菲感到一絲躊躇的時候──
「──對、對了⋯⋯現在根本不是去學校的時候⋯⋯我、我⋯⋯」
諾斯菲的聽覺捕捉到了我的話語。 僅僅因為這一句話,深陷幻覺之中的她便笑容滿面,連嘴邊的胃液都不待擦。 她笑著,在心裡想到:
渦波大人的症狀正在好轉。 自己的力量起到了作用。 如此一來終於能為自己渴求的家人而活。 終於有了活著的意義。 不可以中斷『詠唱』
絶對不能──!
「──『腐朽之暗、腐朽之光』『齊化非白之白』。『夢境之暗、夢境之光』『皆作非黑之黑』──」
緊接著襲來的是幻聽。
既然諾斯菲要『代替』我背負所有的幻覺和幻聽,那麼這就是必然的結果。
充斥於腦海的,是用鈎爪撓動玻璃的聲音。 與生理上的厭惡感綁定的這種令人不適的音色在大腦深處唧唧作響。就好像是在削減自己堅韌的精神。
隨著聲音衝擊大腦,諾斯菲的手顫抖起來。 有一種十塊指甲全都要剝落的錯覺。 不僅如此。渾身的肌膚似乎都要溶解了。 至今以來一直呈同種形態的自己的身體到了今天仿彿再也保持不了同樣的體裁了──這樣一種泥沼沸騰的不祥的聲音,從剛才開始就在耳邊聒噪不已。
可是,隨著自己的精神有去無回的越來越不穩定,珍重之人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有力。
「──啊、啊啊、對了!我戰鬥到最後、殺到最後!最後⋯⋯!最後⋯⋯──」
順利康復、恢復自我、取回了記憶的我的聲音傳到了諾斯菲耳邊。
所以她的笑容沒有改變。所以她的詠唱不會停止。 在瀕臨崩潰之際,她心裡只能去思考我的事情。
至少在我能夠正常與人交流之前,諾斯菲覺得自己必須『代替』下去。 自己現在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是渦波大人此前在承受的。作為家人,自己必須分擔這份痛苦才可以。更何況渦波大人身陷此等痛苦之中,方才卻能氣定神閑地會話,足見此間問題之嚴重。連身在深淵之底的自覺都沒有,甚至還在這裡談笑風生的渦波大人。自己必須要幫助這樣的他。如果自己這個家人都不去幫他,渦波大人一生都無法從痛苦中解脫。所以──!
即便是在這種狀況下,比起自己,諾斯菲還是更在乎他人的痛苦。 於是,她心無旁騖地繼續『詠唱』。重複著、不斷重複。
「──『腐朽之暗、腐朽之光』『齊化非白之白』『夢境之暗、夢境之光』『皆作非黑之黑』『腐朽之暗、腐朽之光』『齊化非白之白』『夢境之暗、夢境之光』『皆作非黑之黑』『腐朽之暗、腐朽之光』『齊化非白之白』『夢境之暗、夢境之光』『皆作非黑之黑』『腐朽之暗、腐朽之光』『齊化非白之白』『夢境之暗、夢境之光』『皆作非黑之黑』『腐朽之暗、腐朽之光』『齊化非白之白』『夢境之暗、夢境之光』『皆作非黑之黑』──」
我承受的污染就這樣漸漸被諾斯菲繼承。
──於是,在這一天,兩人的道路重合在了一起。
它既是兩人進行『親和』的共同的歷史,又孕育了從今往後長達千年的因緣。
繼承的儀式進行到最後,房間中回響著兩人的慘叫。
「──之光』『皆作非黑之、黑⋯⋯咕、嗚!我──嗚、嗚嗚Uua啊啊啊啊A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A啊、我!我────啊、a啊、啊啊A啊A啊啊啊A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構造十分相似的兩個聲帶發出的慘叫工整地疊合在了一起。 慟哭的時間雖然還不到一分鐘,對諾斯菲來說卻似乎持續了整整一天之久。
隨後,兩人一齊倒在了房間的地毯上。
將胃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之後,諾斯菲鞭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想要起來。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看向前方。 在那裡,她看到了同樣體勢不穩、正在調整呼吸的我。
──不,準確來說,我是這個時候的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看到的。
在諾斯菲的視野中,只有相川渦波是有亮度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被蓋上了黑幕,存在趨於稀薄。
雖然眼中的世界呈現以這樣詭異的形式,可諾斯菲並沒有感到多少混亂。她之前就聽說過,這種視野趨於狹隘的感覺正是『次元之理的盜竊者』的『詠唱』的『代價』。而這些黑幕應該是緹達的精神干涉所致。
她明白的。 這就是所謂的『代替』
十分不可思議的是,諾斯菲覺得自己的思考非常清晰。 當然,幻覺和幻聽依舊存在,可眼前的世界是如此清晰,以至於可以將它們帶來的困擾忽略不計。 正因為眼中只能看到唯一的人,世界才愈顯簡潔明快。
那些無謂的東西,都無所謂了。 到這個時候,諾斯菲的思念已然單純至極。
那就是愛。 是付出的愛與作為回報的被愛。
想要對方告訴自己,自己可以待在這裡⋯⋯ 想要對方捧著自己的臉,為自己擔心⋯⋯ 想要對方伸出手,祈求自己活下去⋯⋯
這就是現在、從這個時候開始的諾斯菲的願望。
而諾斯菲訴諸這些願望的對象、也就是我,這時候正一邊調整紊亂的呼吸一邊確認周圍的狀況。很顯然是自顧不暇。
「哈啊、哈啊、哈啊!!」
這個時候的我應該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精神的負債被諾斯菲繼承之後,一直折磨我的多種異常狀態都已不復存在。
拜此所賜,我終於能正確地認知自己所處的狀況了。
對這時候的我來說,這裡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剛一恢復意識,就為異常的疲憊感和記憶喪失所困擾。 眼前有一名陌生的少女。
──而這名少女顯然很強。
從她身上能感受到與作為仇敵的『理的盜竊者』們相當的力量。 必須要嚴加警戒。
「這、這裡到底是⋯⋯?你是誰⋯⋯?」 「啊啊、終於⋯⋯渦波大人,我就是我啊⋯⋯是您的諾斯菲⋯⋯」
諾斯菲以親昵的口吻回答道。 語氣中滲著此前不曾有的狂氣。
我藉此得知少女的名字是諾斯菲,但對除此之外的話則感到一頭霧水。於是在保持警戒的同時後退一步。 相對的,諾斯菲臉上掛著毫無防備的笑容,直截了當地開始了自我介紹。
「──我是您的妻子、也是女兒,是您的家人。」 「哈?⋯⋯妻子?不是、誒⋯⋯?」
我不可能理解得了。 這時候的我並沒有諾斯菲照顧自己的記憶。雖然有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做了一場夢的感覺,但那於我而言卻是一場『與緹婭拉結婚、在欣欣向榮的弗茨亞茨国幸福生活的夢』
所以在我看來,自己是在敗給使徒西斯後突然轉移到了這個房間裡。
自然而然的,我因無法理解而感到混亂──進而產生了畏避的心理。 因為宣告自己是我的家人的諾斯菲,周身纏繞著只能用狂氣來形容的氛圍。
而諾斯菲自己對此卻全然不知。 現在的她只有終於變得坦率的感覺。 充斥於腦海的是至今以來的辛苦和不幸。以及與之相應的報償。
簡單來說──
從今往後,想要永遠和渦波大人生活在一起。 自己有些累了。是了,真的有些累了。 所以就把無謂的事情都忘掉,將不幸的事情當做不曾發生,只有兩個家人在一起就夠了。 終於得到的家人。 既是父親又是丈夫的渦波大人是自己在雙重意義上確證無疑的家人。 追求至今的存在就在眼前。 憧憬、愛慕、渴望的那個人,現在就在自己眼前。 想要在這個人身邊,享有永遠的安寧。 願望僅此而已。 就像那時候在醫院看到的那對母子一樣,自己也想得到愛。 如果可能,想要永遠培育這份愛。 兩個人在一起、永遠的。 這已經是唯一能讓自己在這片黑暗中求得心安的辦法了。 是諾斯菲的生存之路。僅剩的道路。
──這些想法塞滿了她的腦袋。
結果自然的,她的表情和眼神都變得有些嚇人,溢出的魔力也十分不祥,同她相向而立的我因恐懼而進入了臨戰態勢。
「站、站住⋯⋯!不許你再接近我了⋯⋯我不明白你說的妻子女兒是什麼意思⋯⋯總而言之,不許接近我。如果你再靠近一步,我就用魔法攻擊⋯⋯!」
我在害怕。 對面前這名無論是體格還是年齡都比自己要小的少女,我發自心底地感到了恐懼。
注意到我表情的變化,諾斯菲立刻抑制住自己的魔力,彬彬有禮地勸慰道:
「啊,真是抱歉⋯⋯我明知道彼此都剛剛清醒過來,卻還是這麼心急。您會感到混亂也無可厚非⋯⋯」 「啊、嗯⋯⋯我才剛清醒過來,還不明白情況⋯⋯話說、你也剛剛清醒⋯⋯?」 「就・是・這・樣。所以,請讓我再一次將自己和渦波大人的關係解釋清楚好了。讓我們重新整理一下吧。這次我們兩個人一定要有條不紊、細致周到、準確無誤地互相理解⋯⋯呵呵呵──」
在這個時候,諾斯菲堅信,只要解釋清楚,兩人從今往後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要問為何,因為對諾斯菲來說,我是『唯一的命運之人』
職是之故,兩人之間只應有這個結局。在這個毫無實感的黑暗世界裡,唯一能予自己以實感的就是『相川渦波』。於對方而言也一樣,在這個失去了所有的黑暗世界裡,唯一能予自己以生存意義的就是『諾斯菲』。彼此都只剩下摯愛的家人。既如此,兩個人理應一起活下去。
到這一步,諾斯菲已經無法回頭。 因光的『代價』而變得異常坦率、因成為我的『代替』而使世界籠上黑幕,變得眼中只有『唯一的命運之人』。她已然變成了這樣,再也無法挽回。
──利用『過去視』看到諾斯菲這些經歷的我的表情,又扭曲了幾分。
無可避免地看到了我與諾斯菲之間的真相後,我有種心臟被鳥啄食的感覺。然而『過去視』的魔法並沒有波動。 還沒完。它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解除。 應該說,這才剛剛開始罷了。 我的錯誤這才要上演。
接下來,我究竟是怎樣辜負了諾斯菲的心意、說出了怎樣的粗鄙之語⋯⋯這些都是我不看不可的。 絶對不能撇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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