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分岐

在我因困惑而動彈不得的時候，諾斯菲以雙手把住了我的臉頰。

「我很清楚這並不正確。但即使如此，我也要奪走渦波大人的一切。現在、就在這裡⋯⋯」

她那雙漆黑的眼瞳仿彿被狂氣所支配了一樣，其中只能映出我的面容。
諾斯菲對我的渴求，亦即我在她心中有多麼必要已經無需贅言。但就算明白這一點，我也不能這麼簡單就點頭接受她的要求。
為了擺脫這個狀況，我再次確認她真實的願望。

「如果得到了那所謂契約的證明，你就能夠滿足了嗎？你真的覺得這樣就能實現自己的留戀了？雖然很抱歉，但我覺得肯定不是那樣⋯⋯」
「舍此之外，我已經想不到別的了」

她回答得如此果斷，將我的退路完全封死。
這毫無迷茫的答案聽得我無言以對。

「⋯⋯！」

現在只有我還拿不定主意。
這份迷茫就像在戰鬥時一樣，在我的腦海中不斷加速回轉。

如果在這裡給予她所冀求的一切的話，那麼六十層的試練就此終結的可能性並非沒有。那對我來說也不算壊。是一個很具魅力、而且十分輕鬆的提案。

但我的理性還是對其作出了否定。
首先作為大前提來看，這件事本身就是『不正確』的。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這行為已經接近強姦了，無論是從法律還是人道上來看都已經出格了。

不僅僅是我，諾斯菲自己也明白這一點。
也就是說她是在明白自己在做『不正確的事』的基礎上依舊選擇向我索求。

就從這一點來看，我就不覺得這樣能夠實現她的留戀。
確實如她所言，在這個不講理的世界──只做『正確的事』可能真的只會變得不幸。相較之下選擇做『不正確的事』可能會過的更幸福。
但就算犯下這樣的錯誤，那藉此獲得的東西真的能讓她接受嗎？難道不是會孕育出更多的後悔和留戀才對嗎？這樣的疑問接踵而來。

拒絶她的理由還遠遠不止這些。

很單純地，我就是不覺得這種行為會是諾斯菲的留戀。我可以想像到在做完這些事之後，依然慨嘆「這也不是」的諾斯菲的模樣。不光是技能『感應』，從以往的經驗中鍛鍊出來的直覺也是這樣判斷的。
我絲毫不覺得守護者會憑如・此・簡・單・的・行・為就消失。面前這名少女真正想要的，應該是與此不同的某種東西。

然而，將有可能的行為通過「這也不是」一個接一個地進行排除確認，說不定才是找到解決諾斯菲留戀的方法的唯一途徑。

⋯⋯既然這樣，那麼我現在應該在理解這是『不正確的事』的基礎上，去實現她的索求嗎。還是應該以這是『不正確的事』為理由否定她的欲求呢。

啊啊⋯⋯⋯

迷茫剪不斷理還亂。
對正確的做法完全找不到頭緒。

失去了技能『並列思考』的我因為無法對思考進行分割，所以導致思考一旦開始加速就會停不下來。我冷靜地分析著為了獲得這場戰鬥的勝利而需要付出的損益。這種尋找『最優解』的感覺就跟與守護者上演一場死鬥的時候差不多。
腦部神經運轉得過於迅速總覺得像著火了似的。
我表情自然因為痛苦而開始扭曲。

到底要不要接受諾斯菲的要求。
迷茫迷茫迷茫、我迷茫個不停⋯⋯、

──在這份迷茫的思緒走到盡頭的時候，我的腦海中閃過同伴們的面容。

首先是妹妹陽滝──接著是緹亞、瑪利亞、斯諾、莉帕、塞拉、在異世界關照過我的那些恩人們──最後則是、拉絲緹婭拉──

──沒錯、拉・絲・緹・婭・拉。

出現在思考的終點的，是耀眼的長髮正隨風飄揚的黃金色眼瞳的少女。
自下而上地仰視著我的她臉上掛著微笑。

心臟開始加速躍動。身體由內而外的顫栗讓我汗毛倒豎。
燒得滾沸的情感自心口上湧。
明明拉絲緹婭拉人不在這裡，我卻不由地背過臉去。現在的狀況，即使是被想像中的她看到，都讓我感到無地自容。

⋯⋯我一開始就明白的。

她（拉絲緹婭拉）的存在，才是讓我始終無法接受諾斯菲『妻子』身份的理由。
若從理性的角度出發，最好的做法應該是利用作為『丈夫』的立場來驅使諾斯菲這名守護者才對。如果我這樣做的話，那麼回到地上的進程恐怕會縮短到原定計劃的一半以上。

但我卻沒有這麼做。
理由再簡單不過了。因為我早已有了心上人。僅此而已。
因此就算是逢場作戲，我也不會選擇那所謂最好的做法。就因為如此幼稚的理由。

在重新確認了這一點之後，先前那幾乎把大腦都燒焦的盤算──一切合理性的思考與對損益的分析便全都被我拋諸腦後，反而從口中吐露出了相反的台詞。

「不、不行⋯⋯⋯唯有這件事我做不到、絶對不行⋯⋯！」

我維持著扭頭的姿勢從肺裡榨出聲音。
此言一出，我隨即感覺到自己那熱得發燙的身體開始因後悔而降溫。

我將不在這裡的少女（拉絲緹婭拉）擺到優先的位置，卻置面前這名悲嘆著不幸的少女（諾斯菲）於不顧、拒絶了她的渴求。強烈的罪惡感幾乎要將我的身體撕裂了。

但覆水難收。
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諾斯菲悲傷的表情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幾乎可以看到她因痛苦而流淚的未來。在事情發展到那一步的最後，即使是演變成與她戰鬥的狀況，那也是我的責任。

為了做好萬全的對應，我將扭到一旁的臉重新轉向正前方。
無論接下來諾斯菲怎樣斥責我，我都要做好覺悟──

「──誒？」

然而並不需要什麼覺悟。
因為重新映在我眼中的是與預想中正相反的光景。
掛在諾斯菲臉上的，並非悲傷的表情。

面前的少女睜大了雙眼，兩邊的嘴角上揚開心地笑著。
就像是遇到什麼始料未及的幸事一樣，她一副既驚訝又歡喜的模樣。

而最大的變化則是她的『魔力』

她的魔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減著。

我熟悉這個現象。
這是守護者的留戀實現時發生的現象。是因為心中的遺憾得到清償，導致維持身體的存在變得困難的現象。
她的存在淡薄到幾乎要從世界上徹底消失一般⋯⋯⋯

「諾、諾斯菲⋯⋯，你的身體⋯⋯」

對這突然發生的現象感到混亂的我指著諾斯菲的身體說道。

「──啊、是。我、我的身體、怎麼了嗎？」

面帶笑容出神的諾斯菲這才回過神。
接著，她將自己的雙手置於眼前，於是發覺了自己身體的異變。

「誒⋯⋯，身、身體變稀薄了⋯⋯？這個是、留戀的解消⋯⋯？」

看來諾斯菲也知道這個現象的意義。
她意識到現在、就在這裡，自己人生夙願的一角得到了實現。

雖然因為這一變故導致眼睛瞪得更大了，但諾斯菲還是冷靜地思考起來。
她現在在思考的恐怕就是自己留戀的全貌。
發生這種事之後，無論誰都會這樣做吧。畢竟這就像本以為得不到的東西突然從天上掉了下來一樣。但凡是人，都會先去思考緣由。

而在想明了原因之後，諾斯菲的笑容變得比先前更甚。

「⋯⋯啊哈」

她像是在嘲笑什麼東西無趣至極一樣，笑著。
用與一貫賢淑的她不相稱的表情，仿彿自暴自棄一樣放聲大笑。

「啊哈、啊哈哈哈哈！」

她明白了自己的留戀──之後又因這份留戀而大笑。

不，用『笑』這個詞來表達可能並不嚴謹。
這是在自上而下地做出鄙視之後，發自內心的『嘲諷』

「諾斯菲⋯⋯？你的留戀、真的在這時候實現了嗎⋯⋯？」

儘管心中對這一現象有所了解，但我還是誠惶誠恐地詢問。

「啊哈哈。正是，雖然並非全部，但看來確實如此。這樣一來，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真正的留戀、它的『真面目』究竟是什麼」

諾斯菲以爽朗的表情點頭肯定道。

──明明她的渴求剛剛被我拒絶了？

我會將信將疑也是無可厚非吧。

「為、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
「雖然我也想過不該是這樣⋯⋯⋯嘛、說到底，它也就是這麼回事了吧⋯⋯」

諾斯菲一個人繼續會意地頷首說道。
但我還是一知半解。

雖然諾斯菲確實襲擊了我，但從結果來說她的目的還是未遂的。
她並沒有真正犯下錯誤。
她方才以那樣的態度揚言說犯錯就是自己的留戀，結果現在她的留戀居然這麼簡單就實現了什麼的，我只能從中感到違和。

諾斯菲為了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我而繼續說明起來。

「看起來是這樣的，渦波大人。對我來說所謂的『犯錯』，只是對至今為止的『正確的事』進行否定罷了。沒錯，只要去『否定』就足夠了⋯⋯」
『犯錯』和『對正確的否定』

我倒是不覺得這兩者有什麼不同。
頂多只能讓我覺的對她來說比起今後的事，可能還是過去更重要這種程度罷了。

但諾斯菲的說明還是就這樣結束了。
可能她自己覺得解釋得已經足夠了吧。諾斯菲沒有再顧及還在不解的我，自己仰起頭再次嘲笑道。

「呵呵、呋呋呋呋、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我這種人居然也能稱什麼『聖女』做什麼『偶像』、叫什麼『御旗』說什麼『精靈』，可笑至極。真是可笑至極啊，啊哈哈哈哈──！！」（譯：這裡的偶像和精靈都是宗教意義上的那個，不是唱歌跳舞的偶像和長耳朵的精靈那類東西）

笑著笑著，諾斯菲笑個不停。
說實話──這並不是什麼讓人看著覺得愉快的光景。
但這段大笑顯得她是如此滿足，以至於我不敢擅加制止。
不過無論如何，理解她心中真意都是必須的。因而我還是戰戰兢兢地打斷她的笑聲向她搭話。

「我、我說，諾斯菲。到頭來你真正的留戀究竟是什麼？為了能讓我也明白，拜託你簡明易懂地再跟我解釋一下⋯⋯」
「⋯⋯嗯。呵呵，簡要來說的話，我想要的也就是讓人聽我說些任性的話而已吧」

重新看向我的諾斯菲稍稍考慮過後，露出像小貓一樣俏皮的表情，仔細地解釋起來。

「因為在之前的人生中我一句任性的話都沒說過⋯⋯，所以就變得只要能化解那份怨念便怎樣都好了吧。實在是太容易了，反倒讓人覺得掃興呢。呵呵呵」

這話聽起來倒是合理。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的身體突然稀薄的理由也就清楚了。
但這仍然不能讓我毫無保留地去相信她。要問為何，那是因為最初從她身上感受到的可疑氛圍現在膨脹了好幾倍。

「那個、也就是說⋯⋯」
「將任性的話說給渦波大人聽，這讓我人生的憂憤得到了一些解消。拜此所賜，我的身體才變得稀薄⋯⋯就是這樣了。綜上所述，我必須向您道歉。向您索求契約的證明什麼的，實在是過於冒昧了。我的願望不過只是『說任性的話』罷了，沒錯，我的願望僅此而已」

語畢，阻擋我退路的所有光棒便消失了。
看來現在的諾斯菲已經沒有強迫我做那種事的意思了。

也就是她的留戀並不是非要用魔法將我拘束起來才能實現的不得了的東西。──而是種更加微小的願望。
或許諾斯菲她也跟諾文一樣，能夠因一份簡單的願望得到實現便消失吧。
真・的・是・這・樣・嗎⋯⋯？

「你真的僅・僅・只・要將任性的話說出口就夠了嗎⋯⋯？」
「只要說就足夠了。因此，您也無需勉強自己聽從我的話。看來我只要能把話說出口就足夠了呢」

如果連實現的必要都沒有的話，那這留戀真讓人覺得再簡單也要有個限度。
當然，在她認清自己的願望之前，肯定是嘗遍了各種苦惱吧。但在這時得知可以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同六十守護者的戰鬥，雖然說不上非常懷疑，但我總不會輕易相信。

所以我沒有懈怠，反而為了能夠完美地實現她的留戀而表示出願意協助的意思。

「⋯⋯不，你不要誤會，諾斯菲。我也不是完全不打算聽你說些任性的話。雖然這次的事不行，但除此之外，多少有些任性的話，我聽取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呵呵，您真是溫柔呢」

聽到我的話，諾斯菲笑了。
明明昨天一次都沒有笑過，到了今天她卻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笑顏頻頻。

「那我就承蒙您的好意了。溫柔的渦波大人」

接著她再次露出小貓般的俏皮表情，動作輕盈地靠近過來打算牽起我的手。
我敏銳的感覺技能捕捉到了她的動作。但因為她的舉動中沒有任何敵意，也沒有蘊含絲毫魔力，所以我沒有揮開她的手。

「──那請您聽我說句任性的話吧。如果可以，能否請您讓我的『朋友』羅德恢復精神呢？倒不至於讓您說服她。至少讓她恢復到以往的狀態就好」
「讓羅德恢復精神？這樣就行了嗎？」

手一下子被握住，讓我反應慢了半拍。
她的這份任性是如此清廉，讓人難以拒絶。

「可能的話，我想跟羅德和好。因為我和羅德是『朋友』啊」
「這種程度的話沒問題的。我肯定會讓羅德恢復精神，讓她跟你和好」
「呵呵，非常感謝。渦波大人果然好溫柔。呋呋、啊哈、啊哈哈哈哈──！」

任性得到聽取的諾斯菲再次歡笑。
她的情緒簡直像是達到了人生幸福的頂點一樣高漲。

「真、真開心啊⋯⋯⋯倒也是，畢竟就像得到了自己人生的答案一樣，會這樣也是自然的麼⋯⋯」
「呵呵呵，啊啊，抱歉。可是，既然知道了我的留戀是這種東西，我實在沒法忍住不笑呀」
「忍耐確實不太好啊⋯⋯⋯還是把想說的都說出口，想笑的時候就開心地笑更好⋯⋯──」

──但是，我覺得那總得有個限度。

像這樣態度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劇變，讓我不知該如何應對。

「所言極是。既如此，在我剩下的人生中，就讓我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任性過活吧⋯⋯⋯呵呵，啊啊，太好了。能夠與渦波大人和羅德相遇，真是太好了。多虧我能夠在其它人之前與你們兩人相遇，感覺一切都能順利解決了呀。這一天，在這個場所，以這樣的立場，我們三人能夠聚集在一起──這簡直就是命運。沒錯，這就是命運！拜您二人所賜，我終於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了！」

以這句話為最後，諾斯菲鬆開了我的手，並轉身打算離開房間。
她看上去是真的感到滿足了。因為她的步伐如此輕快，幾乎都要跳著腳走起來了。

在推門走出房間之前，諾斯菲回頭道。

「啊，萊納他現在被我綁起來丟在走廊那裡了，有勞您去回收一下。因為要是我去說的話，總覺得會鬧得不愉快，能拜託渦波大人代我向他道歉麼？」

正想著原來在屋子裡的萊納去哪兒了，原來是一早就被綁到外面去了啊。

「啊啊，我知道了⋯⋯」
「那就拜託您了呢。──我誠懇地拜託您」

諾斯菲有意地強調了兩次。
接著，她抬頭看向上方輕語道。

「我已經不會再忍耐了。因為，我好不容易才從大人變成一個孩子啊──」

這是在跟她自己說的嗎。還是跟別的什麼人說的呢。現在的我無從得知。

留下這句話之後，諾斯菲便離開了。
與深夜相符的靜寂重新支配了房間，夜晚的黑暗越來越深。

「呼⋯⋯」

簡直就像一場暴風雨席捲而去。
睡意什麼的早就消失的一乾二淨了。呼吸一口空氣權當作休息過後，穿過凍人的夜風流經的房門，我在精神煥發的狀態下來到了走廊。

走廊裡已經看不到諾斯菲的身影了。但在走廊的角落裡倒是躺著被魔法制成的閃著光芒的繩子捆了個結結實實的萊納。
我一找到他，就把包含塞口物在內的所有拘束解除了。
重新取回自由的萊納一邊起身一邊深吸了一口氣叫喊起來。

「──那、那個女人！你沒事吧，基督！沒被那傢伙做什麼吧！？」
「我沒事。只是跟諾斯菲談了些話罷了」
「哈！？那傢伙，不過為了個談話而已就把我捆起來了嗎！？」

一臉憤慨的萊納魔力也振奮起來。他一副打算追上已經離開的諾斯菲討公道的架勢。不過總覺得就算他去追也只會被反過來收拾掉，所以我就幫諾斯菲開解道。

「⋯⋯我們談的是關乎她的人生的重要的話。她也是無論如何都不希望被打擾才會這麼做的，你就原諒她吧。她也托我向你道歉了」
「關乎人生的話？⋯⋯切，要是這樣的話早說不就好了麼」

清楚守護者的原委的萊納也知道這些話的重要性，他總算是肯容忍了。

「然後呢，在仔細談過之後，現在已經知道諾斯菲的留戀是『說任性的話』了。看來她在生前一句任性的話都沒說過⋯⋯」
「⋯⋯任性？嘿誒～、任性啊。那麼，她說了怎樣任性的話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發生在我被綁起來之後的情事。
她那想要得到契約的證明之類的請求。
但是說這些也無濟於事吧。還是簡潔點只把最後的部分說給他聽就夠了。

「她說因為自己沒有辦法，所以希望我替她讓羅德打起精神來。所以我打算明早再去找羅德一趟」
「讓羅德打起精神來⋯⋯嗎。這點事我倒是不反對。──但是，基督。你真的相信她所謂『說任性的話』就是她的留戀嗎？實話跟你說，在我看來諾斯菲那傢伙說的話全都可疑得不得了。說得直接一點吧，你難道不覺得她說的全是假話嗎？」

我慎于出口的話還是被萊納講了出來。
我懂。
現在的諾斯菲很多地方都顯得很詭異。因為無法預測而導致的不安一直盤踞在我的心頭。視情況而定，她不光可能成為我們回到地上的障礙，甚至會成為威脅我們生命的敵人。

擔心這份可能性的萊納，跟以前的我很像。曾經那個懷疑著守護者這一存在，直到最後也不曾對『火之理的盜竊者（阿爾緹）』卸下心防的我與現在的他如出一轍。正因如此，我才向著過去的自己搖了搖頭。

「再一點就好⋯⋯⋯我希望你能再稍微信任她一些⋯⋯」

直到現在，我也不時會設想。
如果──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逃避阿爾緹的願望，而是堂堂正正地去面對她的話，會怎麼樣呢⋯⋯⋯即使是當做對這份設想的確認，我也要聽取諾斯菲的任性。

而且諾斯菲的『讓羅德打起精神』這一要求跟我們回到地上的目的也不相悖。雖說現在沒有多少餘裕，但並不是絶對做不到的事。再說我也想讓羅德恢復精神。如果這樣可以讓她們兩個老實下來，那就有去挑戰的價值。
雖然諾斯菲可能已經看破了我能夠去挑戰的勉勉強強的境界線⋯⋯⋯

也許是領會了我的意圖吧，萊納嘆了口氣後點點頭。

「⋯⋯唉，我知道了。既然主子已經放話了，那麼閉上嘴服從才是騎士該做的。我會遵照你的吩咐再觀察一段時間的」
「謝了，萊納」

說完這些之後我們便離開了凍人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路上我輕輕展開《Dimension》尋找正處於漩渦中心的少女。

「讓羅德打起精神、嗎⋯⋯」

羅德仍然在保管室裡縮成一團睡著。
發出呼─呼─的聲音熟睡的她，姿態看上去是那樣幼小。

我也跟羅德一樣蜷縮在沙發上縮成一團。接著便閉上了眼睛。也許是還殘留著相當的疲憊吧，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在一旁的床上躺著的萊納也是一樣。

就這樣，到這裡今天總算是結束了。
明天，我要去實現諾斯菲的請求，讓羅德打起精神──立下決意之後，我又一次沉入黑暗中。

⋯⋯令人可惜的是，這一次我並沒有再做夢。

無比珍貴的可以讓我回憶過去的機會就這樣再也不復返了。
總覺得這會導致莫大的後悔，讓我十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