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出葉鴻書所料。

　　別說柳澤了，他自己都在第一季度財報出來之後忙得經常性著不了家。

　　更何況這倆的工作基本上都是需要經常性出差的，世界各地到處飛的情況也經常發生。

　　人一旦忙碌起來，就真的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了。

　　李志誠在柳澤第三次因為忙昏頭而出了一點小差錯的時候，終於還是出於人道主義關懷，給柳澤抓了個助理。

　　雖然柳澤這個職位就是李志誠的助理，但是實際上柳澤幾乎包攬了李志誠一半的工作量，同時偶爾還要兼顧一些本來該屬於工程部的內容。

　　李志誠都搞不明白柳澤哪來的那麼多時間，這麼多事做起來都還算有條理不說，幾個月下來出錯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不過最近大概是真的有點忙昏了，李志誠拿著手裏的檔，給人事打了個電話過去。

　　新招的助理也不用多會做事，能負責他跟柳澤兩個的日程安排就行了，不然什麼都甩給柳澤來幹，哪怕是吸血的資本家良心也會不安的。

　　柳澤對這種小事並不在意，他看到了新來的助理小姑娘，花了半天交接了一下工作，又投入了新一輪的忙碌之中。

　　按照李志誠的說法來講，就是這個小姑娘也負責生活助理這一方面，就是說私事啦跟比人私下裏約飯談投資啦，什麼的也可以交給小姑娘來聯繫安排。

　　李志誠這麼使喚人倒是使喚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柳澤是不習慣的。

　　他照舊還是不習慣把自己的私事也交給別人安排，所以這小姑娘最後跟得多的也還是李志誠。

　　而李志誠這個幾乎稱得上是來者不拒的妹帝，據傳是跟這個小姑娘打得火熱。

　　只不過李志誠的朋友們都在打賭李志誠這次的戀情能堅持多久。

　　雖然柳澤並不太贊同他們的這個感情觀，但他也無法從中置喙。

　　人家談戀愛嘛，他一個外人叨叨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不過自己不用記掛著時間表總有人到點就來提醒這事兒還是挺讓人感到舒適的。

　　柳澤審核完手裏的這份表單，給它蓋上了一個戳，低頭看了一眼手錶，拿起了外套。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對外邊的助理小姑娘點了點頭，告訴她裏邊的檔送到哪里之後，匆匆忙忙的打卡下了班。

　　今天是爺爺來魔都復查的日子。

　　柳澤自己沒能騰出時間去接老人家，只好拜託柳歸去幫他接。

　　柳歸辦事總是很可靠的，趕到醫院的時候，爺爺已經從檢查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更詳細的結果得等個兩天，不過就目前能看到的內容來說，恢復得相當不錯，幾乎看不出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一點復發的可能似乎都消失了。

　　這個恢復速度令醫生都嘖嘖稱奇。

　　不過因為個人體質各異的緣故，雖然很驚奇，但醫生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患者康復了，是好事。

　　尤其是這麼令人省心的患者。

　　柳澤聽完醫生的叮囑，把老人接回家，心裏琢磨著要不要給人家醫生送面錦旗。

　　五一過了之後天氣已經就已經有些熱意了，只不過早晚多少還有些涼。

　　但因為家裏放著保持恒溫的黑科技的緣故，室內溫度始終都停留在令人感到非常舒適的溫度和濕度上，哪怕是開著窗戶通風，也依舊不會太影響到室內的情況。

　　柳澤給爺爺稍微介紹了一下家裏的情況，準備今晚上他睡書房，讓爺爺睡他屋裏。

　　老人家對那些智能家居挺感興趣，高高興興的玩了一圈之後，路過葉鴻書屋的時候看了一眼，似乎發現了什麼。

　　他問：“葉老闆不回來啊？”

　　柳澤拎著菜，在廚房裏洗菜，聽老爺子這麼一問，高聲答道：“這兩天葉鴻書出國去參加展會了，不回來。”

　　老爺子聞言點了點頭，又走進書房和洗手間看了一圈，最後回到廚房裏，似乎是有些累了，拉了條凳子過來坐著，問：“你前些時候也出國了哦？”

　　柳澤把菜撈出來，放到了砧板上，聽到爺爺這麼問，順勢點了點頭：“對啊。”

　　“跟葉老闆一起去的？”

　　柳澤一邊拍蒜，一邊回答道：“不是，跟公司團隊一起去的。”

　　“哦。”爺爺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柳澤背對著他，並沒有發現。

　　他切好了菜，從冰箱旁邊掛著的兩條圍裙裏拿了一條，系上，洗鍋架好，開了火。

　　老爺子順著他的東走，偏頭看了看掛圍巾的地方，終於沒忍住，問柳澤：“澤伢子，你找對象了嗎？”

　　柳澤一愣，沒想到爺爺竟然會問這個問題。

　　他看著鍋裏的水份被一點點燒幹，呆了兩秒，關掉火轉身，對著老爺子點了點頭：“找了啊，我跟葉鴻書談戀愛呢。”

　　老爺子一瞬間瞪圓了眼，手裏的拐杖“篤篤篤”的敲著地板，很是生氣的樣子，但又不講話。

　　柳澤看了他一會兒，老人不說話，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

　　他想了想，然後回頭去繼續做飯。

　　講實話，爺爺會發現他在跟葉鴻書談戀愛這事兒柳澤覺得很正常。

　　畢竟這屋裏就有很多只有情侶之間才有的特殊氛圍和痕跡。

　　比如說成對的水杯牙刷之類的生活用具啦，一些小小的看起來就非常溫馨的小粘鉤啦，連圍裙兩條都是成對的。

　　這些東西柳澤是不會專門去買的，所以買這個的人，毫無疑問的是對於這種儀式感莫名在意的葉鴻書。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葉鴻書房間裏有他們兩個親密的湊在一起的合照。

　　合照的緣由是因為葉鴻書覺得他倆又不能扯證又沒有別的什麼證明，就乾脆自己拍張照掛著就當做是個證明了。

　　柳澤覺得葉鴻書在某些事情上的儀式感真的太重了，不過他也願意配合。

　　所以這次被發現也是理所當然很正常的事情。

　　柳澤做完了飯，把米飯裝好上桌，看著依舊很生氣但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激烈情緒的爺爺，也沒主動吭聲，端起碗來該怎麼吃飯就怎麼吃飯。

　　老爺子的古舊思想八成是接受不了同性戀的，但爺爺在這種算不上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向來都是一個態度：路你自己挑，我是不能負責的。

　　所以柳澤一直以來也非常的獨立，很多重大決定基本上都是自己做的。

　　跟葉鴻書談戀愛這個決定他已經做了，按照爺爺的脾氣，就算再生氣再不能理解，也是不會插手干涉的。

　　爺孫兩個安靜的吃完了飯，柳澤收拾完了桌子準備去洗碗的時候，老爺子咳嗽了一聲。

　　柳澤一驚，趕緊放下碗，回過頭來：“怎麼了嗎？哪里不舒服？”

　　“沒有。”老爺子硬邦邦的答道，沉默了半晌，只是說道，“你跟葉老闆背景相差太大了。”

　　“嗯。”柳澤點了點頭，“不過就目前來說，我們還沒有過什麼劇烈的衝突和矛盾，共同話題也挺多的。”

　　雖然更多的可能是因為彼此之間工作太忙，每次好不容易湊在一起都相當的珍惜，甚至都沒有空去思考別的。

　　能夠團聚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小別勝新婚的心態。

　　“你們也辦不了證。”老爺子說道。

　　“證這個東西我自己是不太在意的……”柳澤見爺爺似乎想要跟他好好聊聊，乾脆也就坐了回來，說道，“兩個人真正在一起有沒有領證並不是關鍵。”

　　在柳澤看來，結婚證這個東西吧，基本上就等於一個財產共有的證書。

　　跟什麼愛情啊，甜蜜啊扯不上一點關係。

　　反而是真有了證，以葉鴻書現在對他的態度，以後真要分開了，吃大虧的肯定是葉鴻書而非柳澤。

　　畢竟柳澤自己兜裏的錢都不值葉鴻書名下一套房。

　　所以柳澤覺得不扯證反而好，不牽扯到財物的問題，兩個人彼此保持有空間和獨立性也許會更加的偏向純粹因為感情而在一起這種方向。

　　頭一次談戀愛柳澤也不確定自己這個想法對不對。

　　雖然就他來講，他覺得他並不會跟葉鴻書分手，但他又不是葉鴻書，怎麼知道葉鴻書長此以往下去會不會對這份感情感到厭煩。

　　如果被厭煩的話，柳澤是絕對不會厚著臉皮繼續跟他待一塊兒的。

　　要臉。

　　“不能領證又不意味著我跟他就不能在一起，這個沒關係的。”柳澤說道。

　　老爺子皺著眉：“那萬一你跟他分開了呢？你的工作……”

　　柳澤有些疑惑：“嗯？就算我們分開了也不會影響到我現在的工作啊，我的工作又不是靠他……呃。”

　　柳澤發現自己明白老人的意思了。

　　敢情是覺得他的工作是不是有靠葉鴻書的。

　　柳澤難得的有點生氣，但又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他總不能對著老人發脾氣。

　　柳澤乾脆起身去洗碗了，老人大概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坐在那裏滿臉尷尬，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柳澤洗完了碗，想著這事兒有點不對，他爺爺從來都很相信他的，之前哪怕是帶葉鴻書回去了，爺爺的態度也很正常。

　　他皺了皺眉，回到餐廳裏問老人家：“這話是誰跟您說的啊？”

　　老人家沉默了兩秒，抿了抿唇：“你雄叔聽人講了葉老闆，看了照片說葉老闆那車好貴的，一輛車都能修好幾條路了，什麼老闆那麼好會陪員工到想下來來陪到過年之前……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人老了腦子就容易糊塗，再加上又是親兒子吹耳邊風，還加上在屋裏看到了那些東西，稍微聯繫一下來了魔都之後遇到的人和事，老人就多想了些。

　　要說柳澤，在他們方圓幾個村裏那都是傳說級的奇跡了，奇跡就發生在身邊這種事對於小老百姓來講太少有了，人云亦云那麼說上幾嘴，就容易被人當真。

　　“我工作沒有走後門的，都是我自己的能力，還加上一點運氣。”柳澤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說點什麼，他覺得這種事實在再正常不多了，但發生在爺爺和他身上又多少令他覺得難受。

　　他想了想，乾脆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了，而是問道：“前段時間劉書記跟我說收到撥款，通往後山那邊的路已經開始修了？”

　　老爺子聞言，點了點頭，似乎輕鬆了一些，說道：“已經開始修了，還給了一些錢給我們重新裝房子，搞那個什麼……民宿，書記講等都弄好了，到時候會有人來教我們怎麼用手機裏那些東西。”

　　柳澤安靜的聽著爺爺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些話。

　　這些事情他都很清楚，因為這些事情絕大部分都是他跟劉書記商量著來做的，就連進山的路到底怎麼修，都是他找的熟悉的工程隊負責的，道路的圖也是他提供的，已經在小廢物裏安全的使用了大半年了。

　　不過能聽到爺爺跟他叨叨這麼多，還是讓他感覺很舒服。

　　爺孫兩個聊到了很晚，柳澤看著第二天是週末，在老人家睡下之後，坐在了書桌邊上，打開電腦看了一圈這一季度送上來的一堆商業計畫書，想了很久，深吸口氣，新建了一個文檔。

　　他決定寫個計畫書出來，走流程等下邊審閱通過之後，投入到這一季度或下一季度的項目會議中去。

　　萬一部門開融資會議的時候他的計畫書被人看中了呢？

　　不試白不試，反正每個季度這麼多計畫書送過來，誰知道會不會撞到大運。

　　柳澤劈裏啪啦的寫著計畫書。

　　小廢物裏的度假村經營了怎麼久，光是摘錄一整天的度假村系統記錄下來，都已經能夠做成一份非常詳盡細緻的計畫書了。

　　不過對於拉投資來講，這點還不足夠。

　　工作這麼一段時間，倒是很清楚的知道一份優秀的商業計畫書的確能夠順利通過審閱環節，並增加點印象分，但是最終會落實投資的，還是考察評估部分。

　　這個考察，就包括了專案或企業的起步基礎。

　　針對這個起步基礎進行評估，然後談判，然後簽約，然後才能夠拿到這筆錢。

　　而對於柳澤而言，這個起步基礎，除了當地鄉鎮支持之外，幾乎毫無亮點。

　　想要憑藉一份計畫書就說服會議上那群人精是不可能的。

　　但旅遊景點這種，要打出名氣……柳澤停下了敲鍵盤的手，皺了皺眉。

　　啊，又卡在錢這個關鍵點上了。

　　資訊社會，想要大規模的傳播任何東西，都是離不開一個錢字的。

　　柳澤並不指望大規模傳播，但小範圍的也夠嗆。

　　現在那些擁有龐大粉絲量的個人自媒體和公眾號之類的宣傳管道，一個個要價兇狠得不行。

　　柳澤想到這裏，重重的歎了口氣，往後一倒，椅子隨著他的力度小小的轉了個圈。

　　一轉就看到了端著杯熱牛奶跑出來的柳歸。

　　柳澤揉了揉眼睛：“怎麼了？”

　　“給您發消息沒有回復，所以出來告知，度假村的完成度達到百分之百了，可以全區開放。”柳歸說完，把手裏的牛奶放到了柳澤的手邊。

　　柳澤兩眼一亮，從電腦裏拖出小廢物的介面，動作麻溜的編輯好了最後一個建設區跟之前的對接，然後毫不猶豫的點了一下下載圖紙原始檔案。

　　在原始檔案下載期間，柳歸看了看柳澤，問：“您看起來有點苦惱。”

　　“唔。”柳澤喝了口牛奶，點了點頭，歎氣，牙一下一下的輕輕磕在杯沿，“幹什麼都需要錢啊，人生百分之八十的煩惱都來自于沒有錢。”

　　“您需要錢？”柳歸一愣，然後露出個特別特別燦爛的笑來，彷彿等這一刻已經等待了許久，“錢我有呀，有好多，我可以先借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