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葉鴻書感覺有點不太好。
他滿臉凝重的看著手機螢幕，思忖許久，非常客觀的回了個“嗯”字。
葉鴻書記得柳澤說過他不太敢去看外星人的具體長相，主要是怕看了之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會做噩夢。
當時他還開過柳澤的玩笑，說他看起來冷冷淡淡無所畏懼的樣子，結果卻意外的膽子小。
柳澤當時不承認自己膽小，他說這只是合理規避風險，不看到就不會做噩夢，跟膽小沒關係。
葉鴻書回想起柳澤當時的狡辯，忍不住有點想笑，又因為現在坐在辦公室裏而壓住了。
他指尖在手機上輕點了幾下，問柳澤：師兄不是不敢看外星人嗎？
柳澤看到這條消息，回復道：高中政治課本上寫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回完這一句之後，柳澤就把手機塞回了兜裏，不再去管了。
葉鴻書微微皺著眉看著柳澤的這個回復，指尖噠噠噠的輕輕敲擊著桌面，品了半晌才揣測出一點意思來。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那就是說碧藍之海對他而言是格外不同的那個問題唄？
葉鴻書敲擊桌面的動作一頓，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不妙。
葉鴻書看著柳澤剛剛發過來的照片，深吸口氣。
不妙啊。
他又一次這麼想到，眉頭皺著，卻始終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葉鴻書難得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無措。
這種感覺實在陌生，也讓他不安，於是剛生出沒多久就被葉鴻書強行打散了——他給柳澤新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葉鴻書問柳澤：照片裏的是誰？師兄的外星朋友？
柳澤並沒有察覺到葉鴻書新發過來的消息，在把手機塞回口袋裏之後，他就抬步走近了水族箱。
水族箱修得有點高，以致于柳澤走近之後，甚至需要抬起頭來才能好好的對上碧藍之海的視線。
近看碧藍之海的眼睛是深藍色的，有點像海洋深處的深邃昏暗。
也是湊近了才發現，這個在地球上只存在於傳說與藝術作品之中的人魚身上亮閃閃的，白皙的皮膚像是撒了鑽石的粉末一樣，在燈光下反射出點點亮光。
下半身的魚尾鱗片細細密密的蔓延到腰際兩側，漸漸的顏色淡了，最後只剩下幾片小巧半透明的淺藍色鱗片顫顫巍巍的貼在那裏。
柳澤來的這一路早給自己打好了腹稿，分門別類的準備了一二三四個可能會跟碧藍之海發生的話題。
這會兒走近了，柳澤就按照自己打好的腹稿問道：“給你送去的那些糧食都能吃得習慣嗎？”
他問得有點小心，因為不太確定自己哪句話會戳到人家心裏的傷口。
他沒有經歷過戰爭，自然是不能抱著關心的心思戳人家傷口還腆著臉說我是在關心你，你生什麼氣。
人魚歪了歪腦袋，甩了甩尾巴，似乎還沒能從之前的拘謹之中回過神來。
柳澤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吃不慣的話，我把那些吃不慣的去掉，換成你們比較習慣……”
剛剛安靜下來的人魚似乎接收到了柳澤釋放出來的善意，高興的甩了甩尾巴。
力道頗大，甚至在水面上帶出了一股起伏的浪。
碧藍之海：謝謝你呀，不用的！寶石都有告訴我應該怎麼處理你們給的那些食物！
柳澤一怔：“寶石？”
碧藍之海點了點頭：我的系統！
柳澤恍然，說來碧藍之海的落款全稱似乎是碧藍之海的曠野寶石。
“那總有吃不慣的吧？”柳澤說道。
人魚想了想，答道：的確有那麼一點點，我們吃的東西一般都比較軟。
柳澤想了想，覺得這個很好理解。
畢竟是生活在海裏的人魚，吃的多半是魚類或者貝類，大多都是軟的。
碧藍之海頭頂上還在冒文字泡：不過硬的食物我們也都能吃啦！
他這麼說著，沖柳澤咧嘴張開，指了指自己的牙：捕獵和打架的時候會變成這樣！
柳澤看著那毫無威脅性的牙突然變得鋒銳無比，不由微微瞪大了眼。
這個就有點驚人了，柳澤想著，嘴上問道：“那要吃一點我的星球上的食物看看嗎？”
碧藍之海兩眼一亮，尾巴愉快的甩動著：想啊想啊！
柳澤轉頭看向柳歸。
柳歸會意的把豌豆黃放下，然後拎著烤鴨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之後有基礎機器人走進來，動作非常迅速的改裝了一下房間內的裝飾。
把地板墊高，讓餐桌升高到了跟水族箱同一平面，貼近了水族箱，又搭好了幾階樓梯並鋪好地毯，然後放上了兩杯果汁，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碧藍之海在水族箱裏跟著基礎機器人的動作上下晃悠了幾圈，咕嚕嚕的吐著泡泡問柳澤：我們吃什麼？大白菜嗎？我和我的朋友們都很喜歡那個！
柳澤一愣，突然想起自己最開始還很貧窮，只有可憐兮兮的幾塊種植土只能靠著十五分鐘成熟一茬的大白菜獲取積分的時候。
那段時間的每週末，他基本一直都蹲在小廢物裏種白菜收白菜賣白菜。
十五分鐘收一茬就賣掉買新種子，可能還刷了碧藍之海的屏。
柳澤：“……”
他沉默了兩秒，說道：“不止大白菜。”
人魚期待的甩著尾巴，掀出了嘩啦啦的水聲。
他偏頭看向了窗外，繁華熱鬧的海邊景象讓他微微睜大了眼，帶著滿臉的羡慕。
柳澤察覺到了他的變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說道：“吃完飯之後想出去看看嗎？”
人魚“嘩啦”的一下躥出了水面，“啪”的扒在了水族箱邊緣，讓固定得非常穩定的鋼化玻璃都隱約晃動了兩下。
他激動的問道：可以嗎？！
柳澤點了點頭：“當然可以啊。”
人魚頭上嘰裏咕嚕的冒出了一串串的亂碼，在水族箱裏不安分的躥來躥去，看起來是高興極了。
柳澤把手裏的豌豆黃盒子打開，正想問碧藍之海要不要先吃點，一抬頭就看到人魚那張漂亮過頭的臉貼在水族箱邊上，印成了一張大餅。
柳澤：“……”
我好久沒有見過這麼熱鬧和平的景象啦！
小人魚甩著尾巴說道：那邊就是傳說中的陸地了嗎？看起來跟海底好像沒有什麼區別。
柳澤看著他頭上的文字泡，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一邊拿餐刀切著豌豆黃，一邊說道：“看起來你那邊的情況好多了？”
是啊。
小人魚高興的應道：已經沒有大規模的戰爭啦，小衝突還沒停，但是影響也不大了……呃，應該？
柳澤切好了豌豆黃，把盒子推了過去。
小人魚小心的捏了一塊，舔了舔，然後啊嗚一口吃掉了一整塊，還高興的眯起了眼。
有人如此明確的表達出對自己作品的喜愛無疑是非常令人高興的事情，柳澤看著碧藍之海的樣子，撐著臉，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笑意。
大約是氣氛挺合適，或者是小人魚對於柳澤幾乎毫無防備和戒心，他一邊喝著果汁吃著豌豆黃，一邊就開始絮絮叨叨的抱怨起了一些事情。
比如戰爭的起源實在是太過於搞笑了，竟然是兩個國家的王子爭奪配偶，打起來之後周圍好幾個國家被牽連，大家這麼些年來相互往來聯姻也都挺多的，於是你打了我姐夫我打你二舅子稀裏糊塗的就打了起來。
打就算了，還不知道誰出的餿主意，說斷人糧草是最關鍵的，於是就突然開始摧毀人家後方的大本營，不管是平時捕獵的區域還是種植的區域，基本上只要接觸得到食物的地方，都產生了非常激烈的衝突。
碧藍之海所在的星球是一個純粹的海洋星球，只有少數裸露出海面去的零星幾個珊瑚礁和沙地。
而他們因為自身身體素質的強健與生活習性，每個人隨時都能成為戰士。
全民皆兵的後果就是遇到了誰都能打起來，於是衝突愈演愈烈，從受傷開始漸漸地蔓延成了死亡，最後仇恨驅使著這一切變成了戰爭。
戰爭這種事情，誰都不會想的呀，尤其是他們還大肆殺死獵物摧毀食物來源。
小人魚甩著尾巴這麼說著，然後喝掉了最後一點果汁。
柳澤點頭表示贊同，但他想到人魚的特殊性，問道：“你們是怎麼做到完全摧毀食物來源的？”
小人魚撇撇嘴，鼓著一張臉趴在水族箱邊上：深海裏有大怪獸，平時它們不出來的，因為他們一旦離開深海開始活動，就會帶來非常惡劣的後果，隨著洋流運動，海洋裏會到處都是他們的毒素。
柳澤懂了。
那就是不知道哪個傻缺把這玩意兒給弄出來了。
所以我當初發現外邊的人竟然有那麼厲害的武器的時候，覺得好厲害啊！
小人魚說著，手比照著做了個木倉的手勢，然後頭頂上冒出了兩個字：嘭嘭！
柳澤忍不住笑起來，問他：“那你們通常用什麼武器？”
人魚甩了甩尾巴，答道：我們一般用牙、自己帶毒素的爪子，還有尾巴和聲波。
“聲波？”柳澤有些好奇。
是呀，我給你看看。
小人魚點了點頭，輕輕敲了敲水族箱的那塊鋼化玻璃，然後張開了嘴——
柳澤似乎聽到了點聲音，仔細去聽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他微微凝神，再仔細去捕捉的時候，終於聽到了聲音——那是哢拉哢啦的，有點像是冰層破裂時的動靜。
柳澤頓了頓，目光轉向了水族箱的那塊玻璃。
上邊露出了幾道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呈蛛網狀向外擴散。
向來生活在海洋之中活動範圍從海面一直能延伸到海底兩萬米不需要借助其他工具輔助的人魚歪了歪頭，對於地球人能承受的水壓沒有半點逼數。
柳澤冷靜的一抬手，“啪”的按下了緊急戒備的按鈕。
作者有話要說： 葉鴻書：你理理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