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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生相見即眉開 - 第75章字體大小: A+
     
    ☆、第七十五章

      清晨,陸沉結了客棧的錢,往城中走。

      他做事一向細緻,唯獨對錢沒有概念。那日,只記得打發林仲甫等人走,卻未給自己多留些銀兩。實際上他這幾日頭腦都是亂的,只是自小習慣了不動聲色,便使人從表面上看去一如常態。

      陸沉在客棧住了幾日,錢就不夠用了,於是想去賺些。可是該如何賺呢?

      走在大街上,看著一排排的商舖,有的人會箍桶、有的人會鐵藝、有的人會釀酒、有的人會說書會唱戲,倘若賀平安在世,也可以開家木匠鋪……

      陸沉第一次發現,除去那些野心那些抱負,自己竟什麼也不會。

      不知不覺,走到了江南貢院。貢院是金陵城最繁華的地方,每隔三年,江南五省的學子都會齊聚於此進行秋闈考試。久而久之,貢院附近林立了大大小小的書院私塾,來自諸省立志考功名的書生們常年住在此地,立誓不得功名不回鄉。江南的學術氛圍重,幾位文壇大師理學泰斗都在此講學,每月中旬都會在鹿鳴書院舉行詩辯會。當年程朱二人一場太湖之辯更是名動天下。於是,又有大批京城子弟甚至西蜀的讀書人,都不遠萬里,慕名而來。(歷史上有鵝湖之辯,在此偷梁換柱)

      貢院附近自然少不了書館,一條夫子街上,林立了大大小小十多家書館畫齋。陸沉跨進一家,去買紙筆,許久不練字,早已手癢。怎奈他眼光高,挑的那徽宣湖筆皆是上品,身上的錢便不夠了。

      於是陸沉出了書畫齋,去當鋪把自己腰間那把柄劍給當了。那劍原本是把好劍,只是跟隨陸沉多年廝殺,劍身五寸處略薄,品相不佳,只當得不到十兩。陸沉買了紙筆,身上的錢又所剩無幾。

      他拿著文房用品走在街上,腰間空空的。心想,現在如果來個刺客,自己手無寸鐵的恐怕就要被殺了。

      但是這平平淡淡的江南,哪來的刺客?

      這天中午的時候,店舖便大多關門了。不遠處幾聲鞭炮聲響起,人們揭下去年的對聯,換上今年新的。

      陸沉聽到路邊人的對話,才知道這天是除夕。明天,便是新的一年了。鞭炮原本該晚上開始放的,但是總有些人按捺不住。辟里啪啦的,整座城都熱鬧起來。可是這些都與陸沉無關,他像往常一樣,來到長干巷。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太陽往西移,細細的長干巷便成了陰面。雖說是江南,冬日裡也並不暖和到哪去。有時候甚至是比京城還要冷的。因為京城的冷是干冷,江南的冷是濕冷。干冷凍得是皮,濕冷凍得是骨。如今京城已被白雪覆蓋,江南卻無半點白色的蹤跡。

      但是,江南的冬天卻是會下雨的。

      陸沉靠在牆邊,看著那留在牆角處淺淺的刻畫。席地而坐,掏出紙筆,打算摹下來。墨管裡那點墨已經凍硬了,呵幾口熱氣勉強能蘸上。

      認真摹畫了許久,卻漸漸力不從心。原本便不善丹青,好不容易描出個人樣來,細細比對,卻連賀平安七八歲時畫得都不如。定下心來繼續畫,一筆長線卻因為耳後忽的一聲炮竹給畫抖了。

      就這麼畫了大半個下午,畫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陸沉自己看了都直搖頭。

      忽然一滴冰涼的液體順著鼻尖落下,天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無奈,收起紙筆在房簷下躲雨。鞭炮聲安靜下來,家家戶戶的燈卻依依點亮了。這天除夕,卻很安靜。所有的事都被這沒由來的雨打亂。陸沉希望這雨快點下完,他沒傘,住的地方也還沒著落。原本想要隨便在哪湊合一宿,可是這雨打濕了每一條街道,處處冷得刺骨。

      就這麼在屋簷下站到傍晚,雨水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巷子兩旁的人家似乎也發現了這雨停不了了,只得冒著雨來換對子。

      一戶戶的門打開了,婦人們打著傘提著油紙包互相串門,給鄰居送點心送芝麻葉。街上又漸漸熱鬧起來。

      陸沉忽然看到旁邊賀平安家的門也打開了。出來的是一對夫婦,男的搬著一個圓凳,頭戴一副方方正正的烏角巾,身著深色儒服,飛眉鳳目長鬚,神形端正。女的身著藏青色長襖,打一把鵝黃色油紙傘,舉在那男子的頭頂上。

      陸沉想,這二人應該就是賀平安的雙親。

      男子撕下去年的對聯,從袖中掏出一副新的,房簷很窄,只能擋一半的雨。女子站在後面,把傘舉得高高的。貼完門兩旁,男子踩在圓凳上貼橫批,打傘的女子就夠不著了。男子回頭道,「你進去吧。」

      女子收起傘站在屋簷下等自己的丈夫。回身時望見了一直在往這邊看的陸沉,並不以為怪,而是沖陸沉點頭笑了下。

      陸沉想起,賀平安見了人,也總是這麼笑的。賀平安長得不像母親,更像父親。但是一雙眉毛卻與母親如出一轍。如山水畫中的淡墨遠山,被白霧籠罩著,只露出山尖一彎淺淺的月牙兒。

      陸沉想了想,便朝這對夫婦走來。「這位先生,可否讓我進來避一會雨?」

      男子的手往屋裡一指,「有請。」

      跨入門牙,便進到了賀家。

      首先映入眼的是一個小小的庭院。院子細窄,十步寬,三步長。東西兩個方向分別種了一棵桂花樹與一棵梔子樹,地上鋪了一條小小的鵝卵石小道連接在兩棵樹下。

      三步便走上台階,到了正堂。正堂同樣很小,傢俱也很舊,掉了漆裂了縫,雕工卻很雅致,反倒襯出了一種陳舊的美感。

      「在下賀箏,敢問閣下大名?」

      陸沉回頭,那男子正搬著凳子步入正堂來。

      「我叫陸……歸。」陸沉說道。

      「陸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賀箏問道。

      陸沉點頭。

      「過年了也不回鄉嗎?」

      「不回了。」

      這時賀夫人提著水壺過來,給陸沉與賀箏一人倒了一碗薑湯。

      「今年雨水多,這幾日更是凍到了骨頭裡。喝點薑湯,暖暖身子。」

      陸沉說了聲「謝謝」。

      心道,這對夫婦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死了。

      陸沉在正堂坐了好久,幾次欲言,最終還是作罷。

      雨一直沒停,賀箏遞給陸沉一把傘,「這雨估計一晚上都不會停,你再走晚些就看不見路了。」

      陸沉接過傘,抱拳道,「多謝,告辭。」

      出了賀家,便再未行一步,站在雨裡四顧茫然,不知該往哪去。

      陸沉就這麼在巷子裡站了好久好久,許多記憶影影綽綽的在腦中回過,然後漸行漸遠。

      忽然,聽見身後「吱呀」一聲,陸沉轉身,賀家的門又開了。

      賀夫人站在門前,看著陸沉問道,「陸公子,你是不是沒有住處?」

      原來,賀夫人正在二樓做女工,卻看見窗外的陸沉一直停在自家門外不前。

      賀夫人又把陸沉領了回去。

      賀箏問陸沉,「陸公子是哪裡人?」

      「京城人。」

      「過年了,怎卻來了金陵?」

      陸沉想了想,「就是……走到這裡了。」

      「今後有何打算?」

      「沒打算。」

      「身上沒錢了?」

      「沒了。」

      「嗯,一個人在外鄉的確不易。」

      賀箏思忖半天,又道,「不如我先借你些銀子回鄉,你到了,再差郵驛還我。」

      「我不想回京城了。」陸沉道,「以後打算住在金陵。」

      「打算長住可就要想著謀生的事了。」

      「嗯,還未想好。」

      「陸公子有何長處?」

      陸沉搖頭,「沒什麼長處,練過幾套拳腳,也不知有沒有用。」

      賀箏道,「我看你像是個讀過書的人,靠勞力謀生,那是下策。且隨我來。」

      賀箏把陸沉帶到了書房,遞給他紙筆,「你寫幾個字給我看看。」

      陸沉一愣,他寫字只沾清水不用墨的,儘管因為賀平安破過一兩次戒,這習慣卻一直未改。

      賀箏還以為陸沉是不知道該寫什麼好,說道,「就寫『松下問童子』吧。」

      陸沉蘸了墨便寫了。

      賀箏拿起紙看了半天,說道,「你這字,應是個女子教的。」

      陸沉點頭。

      「算不得上等,但也是規規矩矩的,行了。那你四書讀的又如何?」

      陸沉搖頭,「不記得多少了。」

      「那就罷了,我在洛水村教書,正好還缺個先生。但不懂四書可不行。」賀箏走到書架前,拿出一本薄薄的書帖,「陸公子,你的字太過拘謹,瞻前顧後總想要面面俱到,便顯得小氣。楷書可以先停一停了,以後多練行書,不要計較結構,還能進一大步。這本《麓山寺》最是暢達腴潤,寫字只是為了直抒胸臆,臨了此帖,你大概便能體會。」

      這時賀夫人走過來笑道,「我家官人是個老教書匠了,就好為人師,公子不必在意。今天過年呢,出來吃飯吧。」

      飯桌上,賀箏又問陸沉,「替人捉刀你可有興趣?」

      「何為捉刀?」

      「城中郵驛館,專有一門營生便是替人捉刀,捉刀分兩種,一種是替人寫狀子,又稱訟師。一種是替人寫信,又稱潤筆。你那字在學堂上只算得中品,但是在捉刀館可算得是上品了。我正好與那驛丞相熟,可替你引薦。」

      「那便多謝賀先生了。」

      晚上,賀夫人收拾出一間屋子讓陸沉暫且住下。抱了兩床被子鋪好,「這屋子原先是我兩個兒子住的,如今都去了京城。對了,」賀夫人回頭對陸沉道,「我那兩個兒子,一個叫賀溫玉,一個叫賀平安,陸公子既是京城人,可曾聽說過?」

      陸沉搖搖頭。

      「也是,京城那麼大呢……我那兩個兒子寫信說過年回來,今天都三十了,還沒回來。」

      賀夫人又說,「陸公子,我還想問個事……」

      「何事?」

      「你們京城的姑娘……都肯不肯嫁到外鄉?」

      陸沉一愣。

      「前一段時間,我家那小子給我寫信,說是有心上人了。」賀夫人笑道,「也不知,人家京城的姑娘看不看得上我家那傻小子。」

      賀夫人說得平平淡淡的,可是一字一句卻彷彿在陸沉的心尖上剜肉。

      陸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深夜,陸沉一個人站在窗邊,他自然睡不著。

      沒想到賀家人這麼容易就讓自己住下了。

      夜裡雨還在下,窗外依稀燈火明滅。這窗子是在二樓,造得很別緻,飄出去一半,用朱紅圍欄圍起。靠著圍欄,冰涼的雨滴時不時飄在臉上。陸沉看著雨,淅淅瀝瀝的,把整座城都沖刷乾淨。

      他就這麼一直看著,看到天空中亮起一片魚肚白。

      過年所有店舖歇業三天,郵驛館也不開門。於是陸沉在賀家住了三天。他住的那間屋子正是賀平安住的,衣櫃裡疊著賀平安從小到大的衣服,櫃子上刻著各種各樣的花紋。到處都有賀平安的影子。

      再到書房,桌子腿旁邊放著一個圓圓的墊子。陸沉想起,在自己的書房裡,賀平安就喜歡臥在那個角落,靠著桌子腿,拿小刀雕木頭玩,整個人蜷得圓圓的,像貓兒似的。偶爾會抱怨好冷,陸沉說「你坐起來不就行了。」可是賀平安才不聽話。

      原來,他娘是會幫他墊個墊子的。

      書桌旁種了一株蘭草,與賀平安畫在墨經上的那一株長得一樣。

      走到正堂,挨著門的牆上刻了一道道橫線。陸沉看了好久才看出那是賀平安與賀溫玉的身高。最後一道,是賀平安十五歲離家前刻的,陸沉在朱雀橋上第一次遇著他的時候,正好就是這麼高。

      忽然想起,有一次,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一下自己的髮際,說道,「將來我能長到這麼高。」

      冰冰涼涼的指尖,輕輕的一下,癢癢的……

      ……

      「但是也說不定,我長不到那麼高就死了。」

      ……

      三天後,賀箏領陸沉去郵驛館。介紹他認識了驛丞,便走了。過年期間,郵驛館十分冷清,驛丞領著陸沉去旁屋,門邊上掛著一木牌,上書「捉刀」。過年沒人打官司,訟師們都回去了。替人潤筆的也只剩下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驛丞為陸沉介紹,他是小歲,大名李歲,上過兩年私塾,專門給人念信的。如今住在館裡,你住的地方和他在一起,一會可以讓他帶你去。

      小歲見來了個新面孔,便抱拳道,「在下李歲。」

      陸沉點點頭,沒說話。

      小歲還在等陸沉也回一句「在下某某」呢,卻沒了下文。心道這人真怪。

      小歲打量著陸沉,頂多二十出頭,卻一臉的陰沉樣。中午帶他去住所,又講了一些寫信方面要注意的事。陸沉靜靜聽著,一句不回也一句不問,小歲都懷疑他聽懂沒。

      下午,第一個主顧上門了。是城西賣肉的張屠戶。

      陸沉低著頭,也不搭理人,只管寫字。

      小歲好奇,跑過來看陸沉怎麼寫的。

      張屠戶的信是寫給自己老家的母親的,他說一句,陸沉寫一句。

      張屠戶說,娘啊,我有好多話都想給你說。

      陸沉寫,母親大人膝下,敬稟者。

      張屠戶說,這麼長時間不見俺快想死你了。

      陸沉寫,一別經年,彌添懷思。

      張屠戶說,您老現在還好?病沒啥事了吧。俺可是真心希望你一直好好的。

      陸沉寫,近況如何?至以為念,病體諒已康復?敬致深切慰問之忱。

      張屠戶說,俺現在過的可好,你孫子也好,放心吧!

      陸沉寫,大小俱安,請勿念為要。

      ……

      小歲目瞪口呆的看著陸沉寫完信,晾乾,用信封裝好,伸出手來,「兩頁二十文,潤筆八文,信封三文,一共是三十一文錢。」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熟練極了。

      待到那屠戶走了,小歲對陸沉道,「陸先生,你是個秀才還是個貢生啊?」

      陸沉回答,「都不是。」然後收拾紙筆,他用毛邊紙把筆毫上的墨吸乾了,冬天太冷,這樣可以防止筆毫凍硬。

      「那陸先生,你是哪裡人啊?幹嘛來這兒做寫信先生?」

      「走到這裡,沒錢了。」

      「那以後攢夠了錢,還走嗎?」

      陸沉搖頭,「不走了。」

      這輩子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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