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天方夜譚（四十八）
「不知道您降臨我身，是為了什麼？」瓦沙克仍然小心翼翼的，「莫非您選擇了新主嗎？」
神鷹狠狠地皺眉，瓦沙克頓時知道自己猜錯了，連忙閉嘴。
真是不幸。瓦沙克心想，他唯獨無法預知所羅門王與神鷹的未來，這兩個人的未來籠罩著一層迷霧，稍加窺探就會被嚴厲警告，瓦沙克已經親身體驗過了。
「我倒是要問你，瓦沙克。」神鷹把話鋒轉到瓦沙克身上，「這麼多年以來，你就沒想到去尋找王的轉世嗎？」
瓦沙克安靜了好一會兒，就在神鷹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他終於緩緩地應答道——
「但是我很恐懼。」
瓦沙克苦笑，神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可以想像，那個笑著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我的恐懼與您系出同源，王之死帶來了太多苦痛的折磨，我不知道還能追隨誰，我不知道追隨的物件會不會在哪一天又化為一捧黃土，我很恐懼。」
「我想，如果孤身一人的話，就不會遭遇那樣的事情了吧。」
白天的時候跟蘇丹王打了招呼，亞瑟帶著阿拉丁遊覽了皇宮，阿拉丁興奮不已，在見到巴德露公主之後更是險些控制不住戀慕之情上前表白，被亞瑟拉住了。
巴德露在亞瑟剖白心意之後，頗有些尷尬，遠遠地見到了亞瑟就避開，倒是避免了阿拉丁衝撞公主的事件。晚間阿拉丁想著白日見過的公主，一個人喝了不少酒，就留宿在王宮裡。
「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呢？」阿拉丁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在拽亞瑟的衣袖，含混不清的抒發自己的感想，「她真可愛，沒有她的愛我會死去的！」
這種時候不需要搭話，亞瑟就只是淡定的聽著，一點點把袖子從喝醉的主角手裡拽回來。阿拉丁沒了支撐，「啪嘰」一下栽倒在地，還在喃喃著他的公主。
阿拉丁心裡也明白的，他能進王宮全靠亞瑟，蘇丹國王也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他這麼個貧民區摸爬滾打的渾小子。明白這一點之後他更加傷心，用力晃了晃酒壺，也不用杯子了，直接就往嘴裡倒，一副借酒澆愁的架勢。
亞瑟覺得，今天這麼一通刺激下來，阿拉丁應該會惦記起那個寶藏了。
空氣裡彌漫著酒氣，亞瑟並不是太喜歡這種味道，他把阿拉丁拖進房間，自己又折回來，把酒杯和酒壺收拾好，然後坐在涼爽的臺階上，慢慢點燃了一支煙管。
他覺出手裡有東西的好，煙管托在手裡，就算不吸，青煙嫋嫋上升，一股馥鬱的香氣驅散了酒氣，勾勒出奇妙燦爛的幻境，香氣以木香為主，厚重又肅穆，倒是很符合亞瑟的性格。
一陣輕微的風，弗加洛在亞瑟身邊趴臥下來，獅鷲的體型很龐大，又有一對羽翼收攏在背後，靠在亞瑟身邊，倒是把大半的夜風都擋下了。
「您在想什麼？」弗加洛問道。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亞瑟凝視著煙管裡飄出的香霧，「只是覺得最終的那個日子已經接近了，有些感慨而已。」
弗加洛靜了一會兒，喉嚨裡逸出笑聲，「您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怕輸才會心生不安，而我篤定我會贏。」亞瑟敲敲煙管。
「……果然是不一樣的。」弗加洛輕輕喟歎。
「什麼？」亞瑟有點沒聽明白。
「如果說先前我還覺得所羅門之死有點虛幻，見到您之後才真的發覺，那個似乎無所不能的人真的死了。」弗加洛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那個時候，巴爾姬絲站在高高的臺階上，舉起染血的所羅門的冠冕，我們這些魔王仍然感到一種虛幻。」
「怎麼會死呢？那樣的一個人……」
「神鷹也許是最無法接受的那個，他來得晚，與所羅門卻一見如故，感情比大多數魔王還親厚。所羅門撫育他，教導他，是他全部的信仰。」
「信仰一朝倒塌，他的發瘋是可以預見的。」
大概所羅門真的已經死了很久，弗加洛的語氣稱得上平靜，獅鷲銅鈴般的眼轉向亞瑟，「不過在看到您的時候，我確信了所羅門的死，我相信神鷹也是同樣。您是所羅門，而所羅門決不是您，有些拗口對嗎？」
亞瑟點點頭，弗加洛把毛茸茸的頭顱擱在前爪上。
「您只是……在死亡中成長了。」
阿拉丁渴望求娶公主，這份異樣的心思比巴爾姬絲敏銳的察覺到了。她並不知道阿拉丁是如何見到公主的，也許是在某次的出遊中，她並不在意這個，少男少女的戀慕是可以用的感情，運作的當，阿拉丁就會成為她手中最乖巧的傀儡。
「阿拉丁，你想求娶公主嗎？」巴爾姬絲蠱惑一般的問道。
阿拉丁有點不信任巴爾姬絲，只是點了點頭。
巴爾姬絲不以為意，「只要你有足夠多的錢財，蘇丹國王會很高興把女兒嫁給你的。」
這樣的說法讓阿拉丁小幅度的皺眉，但是最終沒說什麼，只是抽空去找亞瑟說了這件事。
「就像你說的，她居心不良。」阿拉丁有些憤憤，「她知道我喜歡公主，慫恿我用大筆金錢做聘禮，可是……可是我想要的根本不是一場婚姻而已。」
「我想讓公主，有一天也像看亞瑟一樣看著我。」
阿拉丁的這番話是亞瑟沒有想到的，原著中，阿拉丁坐擁享之不盡的財富之後才與公主相遇，他們的婚姻更像蘇丹國王的一筆買賣。這一次情況完全不一樣，阿拉丁還未發跡就遇到了真命天女，內心自卑又憧憬，亞瑟又像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橫亙在他和公主的感情之間，反而滋生出更加純粹強烈的愛慕之情。
他能對這樣純粹熱烈的感情說什麼呢？
所以亞瑟笑了，「那你可要更加努力，就從下次行商開始吧。」
阿拉丁眼睛亮亮的應了一聲，然後第二天就找不見蹤影了。
亞瑟從阿拉丁家出來，確定巴爾姬絲終於按捺不住動手了。
他很急切，巴爾姬絲只會比他更急，確定了寶藏的方位，連哄騙帶威脅的把阿拉丁帶了過去，要他下去拿那盞寄宿著第三魔王瓦沙克的神燈。
阿拉丁站在地宮的入口前，入口處有藤蔓和飛鳥的富麗花紋，凹陷的輪廓好像澆築了黃金，阿拉丁不是很確定。清晨的空氣濕冷，他在入口處猶豫很久，任憑巴爾姬絲怎麼鼓動都不肯頭腦一熱的下去。
阿拉丁當然也是所羅門那一支的後裔，就像阿里巴巴，這種分散在大地上的寶庫只有特定血統的人可以走進去，瓦沙克選擇落腳地當然也是深思熟慮過的，這樣的地方不太可能被巴爾姬絲等叛軍滋擾。
「裡面的金銀財寶任你挑選，我只要那盞燈。」巴爾姬絲叮囑道，用力打感情牌，「這一切都是看在你父親的份上。」
阿拉丁顯然不喜歡已故的父親被利用，他撇過頭去。
「不用急著進去，我還有一些東西要準備，最起碼也要帶上一些食物和水。」
理由合情合理，巴爾姬絲卻快急瘋了，寶庫能打開的時間有限，再這麼拖延下去，她的魔力一耗盡，打開的大門就會合攏，又要再等待幾個月的時機，她是一天都不想在貧民窟那種地方待下去了。
「來不及了！大門很快就會關閉，又要等待好幾年才有再次打開的機會！」她的表情變得很陰沉，「沒有足夠的錢，你是娶不到公主的！」
阿拉丁動搖了，他考慮之後覺得，巴爾姬絲在得到她想要的東西，不會對他動手，這個風險還是可以一冒的。只是沒通知亞瑟讓他有點遺憾，阿拉丁非常希望這個時候有那位博學多才的同齡人在身邊，這樣他就不會這麼的惶恐。
惶恐歸惶恐，在巴爾姬絲的盯視下，阿拉丁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地宮。
身後沒有發生什麼大門轟然關閉的情節，阿拉丁稍覺心寬，腳下的臺階異常平整，四周都有夜明珠照亮，加上他現在離入口不遠，還有模糊的天光滲透進來，阿拉丁得以看清自己置身的環境。
——是一座非常寬廣的廳堂，天頂上有一枚巨大的層層堆疊的符號，由內而外依次是五角、六芒和圓，被金色描繪，像一隻注視人間的威嚴之眼。
阿拉丁又向前走了走，穿過廳堂，竟然是一座小花園，也不知道光是從哪裡來的，只覺得這裡與外界一樣明亮，樹木蔥蔥蘢蘢，溪流緩緩流淌，只不過因為沒有活物，安靜得有點過分。
詭異的安靜讓阿拉丁加快腳步，想要趕緊離開這裡，一個重物突然擦著他的腳後跟掉下來，如果不是他走得快，那麼這件東西恐怕就要砸在他頭上了！
什麼東西？阿拉丁低頭去看，然後表情僵硬了。
那是一枚巨大的寶石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