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
「沈三他大概沒有死。」
秦欽話一落地,本來就安靜的場面更加是鴉雀無聲。
其實沈易和林浩他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那個屍體上甚至有沈凜從來不離身的扳指,這就是一個鐵證,讓他們不得不得相信。
這個時候秦欽又出現說沈凜可能沒有死。
沈易看了霍一清一眼,看到他眼裡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忍不住皺皺眉,拉過秦欽低聲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如果只是懷疑,這麼告訴我們無所謂,但是霍一清,到時候萬一三哥還是……他怎麼承受的住。」
秦欽看了霍一清一眼卻說:「我相信人沒有什麼是承受不住的,你們別把霍一清想像得太脆弱了。他其實比很多人都要堅強,包括我們所有人在內。」
沈易一聽之後啞然,聯想霍一清的過去的經歷和沈凜死訊傳來之後的表現,也覺得秦欽說的有一些道理。
秦欽把沈易推開,說:「我曾經和沈三約定過一個秘密的聯絡方式,只要在最緊急和不得以不能出現的時候才會用。剛才我收到了他的聯絡。」
林浩嚥了嚥口水,「你說的是真的?」
秦欽把手機掏出來,給大家看一條短信。
眾人看了之後卻是一頭霧水,這只是一條銀行發來的通知短信,告訴秦欽有一筆資金入賬而已。沈易對這些還算瞭解,說:「莫非這就是你和三哥約定的特殊聯絡方式?」
秦欽點點頭,「這個賬戶是我的私人賬戶,曾經是陳珂的,後來轉到我的名下。只有沈三知道。轉賬金額1120元。十一月二十日是陳珂的生日。」
說到這裡,已經很明白了。
沈易和林浩張朝景雖然是後來跟的沈凜,但是對秦欽和陳珂的事也有耳聞,知道秦欽絕對不會拿陳珂來開玩笑。
比起欣喜的眾人,霍一清反而最為冷靜。
他問秦欽:「能不能查到是什麼人在什麼地方給你轉的帳?」
秦欽回答:「能,我已經秘密的派人去查。但是卻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這讓我更加確信沈三還活著,只有他才能做到這麼滴水不漏。」
滴水不漏。
霍一清的手死死攥著手裡的扳指,彷彿上面還有沈凜的溫度。
秦欽見霍一清的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忍不住安慰他,「沈三他大概是遇到了什麼事,所以才沒法和我們直接聯繫。」
霍一清低下頭,陰影下看不出表情,過了一會兒才又把頭抬起來,「那現在他是什麼意思。」
秦欽說:「沈三他大概也沒有預計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霍一清說:「他不是算無遺策、滴水不漏嗎?」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是誰都知道他的情緒並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
這話明顯就是諷刺了。
霍一清本來就嘴上不饒人,譏諷起人更是毫不客氣。
秦欽忍不住喊道:「一清。」
霍一清一說完自己都笑了一下,看了秦欽一眼,「我大概是太開心了,你們繼續說別管我。」
秦欽和沈易等人也是無言。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必須由他們自己解決,其他人說再多也沒用。
見半天沒有人開口,秦欽只好繼續說:「我會繼續去查,希望可以盡快聯繫到沈三。洪金因為沈三的死,估計最近會有行動。我們必須先發制人。」
沈易說:「那你的意思是?」
秦欽說:「繼續實行之前的計劃,現在的情況和我們之前預定的沈三假死並沒有區別,趁著洪金還沒有準備的時候一擊致命。」
霍一清靠在牆上,突然說:「現在我能不能知道你們的計劃了。」
霍一清一向把自己放在這些事務之外,沈凜和他們談正事的時候,霍一清都會主動的避開。
所以他的話一說出來,秦欽也有些錯愕。
還沒等秦欽反應過來,沈易就說:「當然。」
霍一清從牆上起來,走到他們中間。
秦欽與沈易對視了一眼,重新看向霍一清說:「我們本意是讓沈三假死或失蹤,就是之前你們待在我家的那個時候。然後趁亂奪取天湖幫的碼頭,從那個地盤開始作為一跳板往洪金的地盤擴散。然後開始全力佔領沈三的勢力,將沈三和我的勢力整合為一。」
霍一清聽完之後,半天沒有緩過神來,「這麼說你們要將這個幫派徹底抹掉。」他看向沈易。
沈易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是三哥的想法,最近才做出最後的決定。」
霍一清不能明白沈凜的想法,為什麼要將奮鬥了十年的成果給抹殺了。雖然和秦欽合併也不錯,但是兩個幫派曾經水火不容,絕對不是那麼好融合的。
秦欽說:「我的目的只有殺了洪金,將來合併的幫派會全部交給沈三。」
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不是秦欽假死,而一定是沈凜呢?
霍一清總覺得沈凜似乎也不想再過這種生活,所以才想趁機從中抽身。
沈易說:「現在天湖幫是一塊肥肉,人人都想分上一塊。我們必須盡快。」
秦欽點點頭,「我已經想過了,我藉機向你們發難,然後順便趁著混亂將碼頭佔過來。問題是現在還缺了一個藉機的理由。」
霍一清說:「我或許……可以成為這個理由。」
沈凜的靈堂擺了三天。
霍一清就靠在棺材旁坐了三天,幾乎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他不知道里面的到底是不是沈凜,據說不是。
據說相愛的人都會有心電感應,可是事實證明這完全是扯談。他甚至感覺不出來沈凜到底是生是死。
他希望沈凜還活著,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他又覺得害怕。
沈凜的心思根本就無法猜測。你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到底還有什麼計劃。
如果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霍一清不敢想像。
他怎麼忍心,怎麼忍心這麼做。
沈凜下葬的那天下了暴雨,霍一清打著漆黑的傘,穿著一身黑衣。他看著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為沈凜撒下了第一鏟土。
「這一抔土,您來吧。」
霍一清接過鏟子,往上面一撒。沙土鋪散在骨灰盒上。
他把鏟子放下,然後看著骨灰盒被土不斷的掩埋,直到再也看不到。
他一回頭在磅礴的大雨中,在無數來拜祭的人中,一眼看到了一雙眼睛。那是即使沒有心電感應,但是還是可以在無數的人中認出的人。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停著一輛低調黑色的車。
車窗微微打開一小部分。
霍一清只看到了一雙眼睛。
他腳步不穩往後退了一步,正好踩在了突起的石頭上,腳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手上被包紮的傷口重新劃開,雨點打在地上的泥濘全都濺到霍一清的身上。
沈易一直跟在他的身後,第一個注意到,把掉落的傘撿起來,扶著霍一清起來。
霍一清再朝原來的方向看去,那一塊地方卻什麼都沒有了。
「怎麼了?」沈易問。
霍一清站了一會兒,閉上眼睛說:「沒什麼。」他低下頭,「回去吧。」
秦欽開始蠶食沈凜的勢力。
起因是霍一清認為是秦欽害死了沈凜於是派人去殺秦欽。這其實也是大部分人的懷疑,畢竟他們倆針鋒相對已經十年,都恨不得殺對方以後快。
霍一清的舉動倒也合理。畢竟霍一清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年,又沉浸在悲痛之中,會為了沈凜一時衝動不計後果。
秦欽當然沒那麼容易就死了。查到是霍一清做的時候,趁機發力要向他討個說法。
沒有沈凜主持大局,他們並不是準備了多年秦欽的對手。
「一清,霍一清。」
「啊?」霍一清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發現大家都看著他,「抱歉,我走神了。」
沈易說:「你最近的精神狀態不太好,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霍一清拒絕,「我沒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了。」
幾個人臉色都露出擔憂的神色,張朝景雖然不常說話,但是他的心思最為細膩,於是對霍一清說:「三哥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想太多了。」
霍一清眼神一黯,沒有接話,而是問:「抱歉,你們說到哪了?」
沈易說:「已經有兩個堂口的人在我們的授意下帶著人投靠了秦欽,開了個頭之後就好辦了。」
霍一清聽了之後點點頭。
沈易繼續說:「秦欽已經佔了天湖幫的兩個碼頭,洪金估計不會坐視不理,我們得到消息,他今天晚上就會採取行動。」
霍一清問:「知道會是誰領頭嗎?」
林浩說:「不出意外應該是唐勉,洪幫上下青黃不接,年輕一輩也就只有他了。」
霍一清說:「那讓我去吧。」
眾人紛紛看著他,霍一清又重複了一遍,「讓我去吧。我和唐勉是舊識,他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舊識?
霍一清說:「上一次他明明知道沈凜還活著,可是卻為我隱瞞了下來。所以如果我去,至少我不會有什麼危險。」
沈易和林浩幾個人都知道霍一清以前是干什麼的,所以對「舊識」這兩個字的理解不免有些歪曲。霍一清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但是也沒精力去解釋。
「就這樣決定了。」霍一清站了起來。
林浩也跟著站起來阻止,「可是現在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唐勉,這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危險,他就是要危險。
這樣才能見到沈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