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
霍一清沒有睡著,他根本就睡不著。
荊揚抱著霍一清僵硬的身體就知道他心裡一定很緊張,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只能靠他自己挺過來。
荊揚看了一會兒,把手撫在他冰涼的額頭上,慢慢地讓他冷靜。過了一會兒霍一清的身體沒那麼僵硬了,眉頭也逐漸伸展開來。
其實霍一清還是一夜無眠,但是他也沒有一開始那麼緊張和害怕。半夜的時候,他偷偷睜開眼睛看睡在一邊的荊揚,棱角分明如刀鋒般的臉上長了一些胡茬,眼睛下面一圈也有淺淺的印子,他閉著眼睛,呼吸綿長,似乎很累。
居然也會有人為了霍一清這個人而憔悴。
想到了這裡,霍一清的心裡湧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想要對這個人好,想要親吻他親近他,想要和這個人在一起。
一輩子。
霍一清第二天清晨或者說凌晨就起來了。他沒有叫醒荊揚,而是自己一個人悄悄地出了門。他換了一身騷包的打扮,束腰風衣和緊身牛仔。就跟準備去赴死的女戰士上戰場前會化妝一樣,他也臨陣一般為自己挑了副好的行頭。
荊揚知道霍一清醒來了,事實上,他也幾乎一夜沒睡。
但是霍一清沒有喊他,他知道霍一清大概想要自己來面對。
他心疼霍一清用看似刀槍不入的外表來掩飾滿目瘡痍的內心,但也理解他作為一個獨立人格的選擇。所以他裝作沒有醒來的樣子,等霍一清出門之後才遠遠地跟在他的後面。
霍一清打了個的士,通往的是市立醫院。
荊揚沒有再跟進去,而是把車子停好之後,靠在醫院門口的柱子上抽煙,一根接一根的抽。醫院門口經過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人,歡喜的憂愁的痛苦的悲傷的。一個小小的醫院就可以看盡人生百態。
霍一清一直沒有出來。
荊揚的一包煙還剩最後一根,煙頭掉得滿地。他偶然往裡面望去,在玻璃的反光下看見了自己。他愣住了。
這還是我嗎?
這個雙眼無神,面色青黃的頹廢男人真的是我嗎?
荊揚不敢相信,短短的一個星期,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而原因,竟然是霍一清,一個被本市上流社會鄙視嘲笑的爛人。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該死的這一個星期以來他擔心霍一清擔心得要命。
他甚至在昨天對霍一清說,我喜歡你。
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一時衝動,而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彷彿那一刻不說出來,就像什麼東西堵在心口。
他喜歡上了霍一清。他猛然抬頭。
是,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抽出最後一根煙,緩緩地點燃,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霍一清出來的時候沒有看見荊揚,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手裡還緊緊攥著那份檢查報告,他沒有病。
他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在那一刻他腦海裡冒出一個衝動,他想馬上去找荊揚,他想擁抱荊揚,想念他懷抱的溫暖,他要和荊揚做愛。馬上!就是現在,一分一秒也不想耽誤。
可是當霍一清激動地走出大門的時候,他又猶豫了。
當他知道自己會死的時候,他不顧一切地想和荊揚在一起,甚至產生了如果可以不用死就和荊揚一輩子在一起的荒謬想法。可是等到真的不用死了,他又喪失了破釜沉舟的勇氣。他開始考慮他們眼前的阻力。
他退縮了。
所以腳步也變得緩慢。
荊揚看見他的時候,他正怔怔地出神。
荊揚把手上的煙頭丟掉走了過去,伸出雙手從後面抱住了他。霍一清嚇了一跳,一回頭才發現是荊揚。
「你怎麼會在這裡?」
荊揚說:「我一直在這裡等你。」
「等我?」霍一清好像才找到焦距,看著荊揚。
荊揚點了點頭。
霍一清怔怔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你的嗓子怎麼這麼啞。」荊揚說:「抽了不少煙。」霍一清明白過來,說:「下次少抽一點。」
「嗯。」荊揚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走吧,回家。」
「回家?」
「對,回家。」
當荊揚說出回家這個字眼的時候,霍一清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
之前的一切一切混亂的思想都被他拋到了腦後。什麼阻力,什麼未來,為什麼要管那麼多。只要有現在,只要現在能跟這個人在一起。
霍一清抬頭吻住了荊揚。他的吻技很好,用舌頭撬開了荊揚的牙關,像撫摸一樣掃過他口腔裡的每一個部位,煙草味撲面而來。荊揚從來不知道霍一清也會有這麼熱情的時候,這種熱情與他平常刻意的引誘不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衝動。
兩個人戀戀不捨地分開。
荊揚一把抱住了霍一清,「跟我回家,一清。」
「好。」
荊揚把霍一清塞上了車,然後急切地發動了車子。中途闖了無數個紅燈,荊揚都熟視無睹。荊揚把霍一清帶回了那間別墅,荊揚把車子停在外面,拉著霍一清上二樓的臥室,一進門就把他抵在牆上親吻。
霍一清配合地和他擁吻,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嘗到靈與肉相結合的性愛。和自己愛的人做與純粹的發洩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感受。除了身體上的愉悅,更多的是心靈上的滿足,只要想到在你面前這個人是你愛的人,就會忍不住心神蕩漾。
荊揚把著霍一清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鬆開,「等一會兒。」然後就跑到衣櫥裡翻箱倒櫃,霍一清兩腿有些發軟,就靠在牆邊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荊揚從衣櫥裡掏出一套全新的大紅色床單,霍一清猜想著他的意圖有些不可置信。荊揚把紅綢床單鋪在了那張大床上,鮮豔的大紅色上面還繡著鴛鴦錦,入目是滿眼的紅。霍一清看著眼前的一切還靠在牆上發著愣。
荊揚把他拉過來撲倒在一片紅色中。
「喜歡嗎?新婚用的。」
霍一清看著他,半響才從喉嚨裡發出一個音,「嗯。」
荊揚瘋狂地在他身上律動,兩個人都有點失控。這一次的體驗和前幾次不一樣,霍一清的全情投入和相互的愛意讓人心情更加愉悅。荊揚覺得只要看見霍一清就有使不完的力氣,有如他第一眼見到霍一清那一刻心裡的悸動。直到逼得霍一清軟著身子求饒,荊揚才停了下來。
霍一清躺在床上脫力地喘了幾口氣,對荊揚說:「再來。」
荊揚拿鼻尖蹭了蹭他,「剛才誰求我來著。」
霍一清笑了笑,「癢,別蹭了。」荊揚把頭抬起來,看著他。
霍一清說:「我是認真的。」他湊到荊揚的耳邊,輕聲道:「再來幹我。」荊揚一聽又大刀闊斧的再來幾個回合。霍一清像是蘆葦在河裡飄蕩,荊揚的動作很急甚至有些粗暴,可是霍一清很滿足,他想要荊揚擁抱他,佔有他,讓他感覺到荊揚的存在不是虛幻的。
他需要有行動來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霍一清第一次醒來得比荊揚晚,他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十點了。荊揚不在,霍一清起床把窗簾拉開,天氣晴朗,陽光打進來讓人心情和愉悅。霍一清伸出手,試圖感受一下陽光的溫暖。光影打在手上,像是金色的水波在手上流轉。
霍一清看著看著竟然發起了呆。
「醒了?」
荊揚打開門,手裡拿著幾個紙袋。看見霍一清站在窗戶邊上,說:「外面風大別著涼了。」霍一清看向門口,「不會,天氣很好,很溫暖。」
「餓了吧,我買了早餐,等會兒穿好衣服出來吃一點。」荊揚把手上的袋子舉了舉。
霍一清點了點頭。
荊揚買了不少,豆漿,白粥,小籠包,一樣一樣地擺出來。霍一清只端了面前的粥喝了起來。
「可能有點涼了。」
霍一清喝了一口,說:「剛剛好。」
荊揚自己夾著小籠包吃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對霍一清說:「我想把這裡裝修一下,你看怎麼弄比較好?」
霍一清的動作頓了一下,把口裡的粥嚥了下去,大喇喇地說:「你家裝修你問我幹什麼?」
荊揚先是沒說話,霍一清有點緊張,他明明知道荊揚的話是什麼意思,但仍然希望他親口說出來。過了一會兒,荊揚淡淡的笑聲傳來,如願的說出了霍一清想聽的話,「你說錯了,這不是我的家,是我們倆的家。」
霍一清抬頭看見荊揚挪揄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欲蓋彌彰地低下頭繼續喝自己的粥。
又聽見荊揚沉穩的聲音,「先把客廳臥室和浴室裝修好,其他的可以慢慢來。再買一些家電,你看還要一些什麼?」
霍一清抬起頭也沒再開玩笑,「你……是認真的?」
荊揚微笑,「你覺得呢?」
霍一清覺得自己的臉在微微發燙,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是你的房子,我也沒有錢裝修。」
荊揚明白他的意思,「那我們去看一套新的房子,錢我先付,一人一半,以後你再還給我。」霍一清還要再說,荊揚已經一把抓住他的手,沉聲道:「你能不能不要逃避?」
霍一清看了荊揚一會兒,小聲說:「我只是想說,新房子先別買了,先裝修這個,其他的等以後再說。」
荊揚聽完時候把霍一清的手放開,輕聲道:「有沒有弄疼你?」
霍一清握了握手腕,瞪著荊揚,「暴力傾向。」
荊揚皺了皺眉,伸手拉霍一清的手,「真弄疼了?」霍一清把手縮回來,「沒事兒。」荊揚不相信地看著他,霍一清笑了笑,「真沒事兒,要有事我肯定給你看,讓你後悔內疚。」
他這麼一開玩笑,荊揚也笑了。
「等會兒在家休息,還是出去轉一轉?」荊揚問。
霍一清支著下巴看著荊揚,「你一天怎麼這麼閒呢,都不用上班嗎?」
荊揚說:「我這周已經連上了五天了,昨天今天都是週末。」
霍一清不去學校也不上班,所以日子也記不清。聽荊揚這麼說,那他那些天守在樓下都是上了班之後才來的,難怪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對荊揚說:「不管了,我要睡覺,你去買菜給我做飯。」
荊揚笑著說:「早就買好了,等會兒給你做,你先去睡一會兒。」
荊揚星期一早上要早起去公司,霍一清看著他臉上的胡茬,在洗漱間裡翻了翻,問道:「剃鬚刀在哪裡?」荊揚正刷著牙,也幫著翻了兩下沒找到。
「這樣也不錯,還可以用鬍子扎你。」說完霍一清就被荊揚抓到懷裡,用鬍子蹭了兩下。霍一清笑了起來,白了他一眼,「肉麻。」
「我先去公司,你要出去就開車庫裡的那輛黑色的。」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