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飢餓

　很顯然，剛才那道無形的屏障就在屍山那裡。

　而當張妍等人靠近了，那個屏障就突然擴大，把他們也給吞了！

　看來，這個屏障還有生物感知能力，應該是靠近一定距離的生物都會被拉進屏障之內。

　如果按照最悲觀的想法來看……花久市附近的生物應該都已經淪陷了！

　張妍看向嚴卓：

　「烏爾……那個惡魔，他說有辦法控制我們，這應該是他做的。」

　嚴卓看上去倒是很輕鬆，一邊用精神力試探那道無形的屏障，一邊對張妍說：

　「應該是了。很正常，惡魔那邊一直對花久市沒任何動作，安靜的不像話，那種反常的安靜就是準備放大招的前兆。」

　用精神力試著攻擊了一下之後，嚴卓發現，以他現在的水平，只能在這無形的屏障上打出一個半人高的窟窿。

　然而，這個窟窿是會修復的，以嚴卓的攻擊能力，他只能維持不到半秒，那窟窿就修復好了，看來，利用精神力逃走並不現實。

　畢竟整個花久市裡的精神力場異能者加在一塊兒也不到十個人，哪怕全都集合在一起，也很難把大量異能者放走，最多送出去七八個人就力竭了。

　嚴卓命令手下的金龍隊隊員們試著用其他方式攻擊一下屏障，看看能否打破。

　其實，看到那麼多屍體，大家就知道這種進攻可能沒什麼效果，但他們還是認真攻打著屏障，希望能突破它。

　結果當然是，沒有任何效果。

　張妍則默默走到了屍堆裡。

　她用刀把僵硬冰冷的屍體一具具撥開，認真檢查。

　其實不用什麼專業技術，她一個普通人也很快就看出了那些屍體的死因——餓死的。

　當張妍看到一具腹部高隆的少年屍體時，她眼底劃過一絲不忍，輕輕嘆了口氣，用長刀將少年屍體的肚皮劃破。

　因為對方體內脂肪含量幾乎等於零，他肚皮的切口非常乾淨，皮肉筋膜壓縮成薄薄的一層，就連內臟也被擠壓的小小的一團。

　而少年的消化系統裡，塞滿了各種沒被消化的「食物」。

　不過，這些東西怎麼能算是食物啊！

　泥土疙瘩、紙、乾草、木屑、皮鞋……各種各樣不能被人類消化的東西塞滿了少年的肚子，似乎只要將腸胃填滿，就能緩解一下飢餓似的。

　張妍能感受到他們死得多麼痛苦。

　張妍走回到嚴卓身旁，寒聲：

　「那些惡魔想餓死我們。」

　半個月的時間裡，整個花久市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很顯然，惡魔們不只是用了封鎖這一個手段，肯定還切斷了花久市的食物製造鏈。

　嚴卓點點頭，揮手招回所有隊員——

　「不用進攻屏障了，全部回異能者基地！」

　此時，快速回到組織裡才是聰明的做法。

　嚴卓帶著一隊人，沉默的往異能者基地趕去，腳步匆匆。

　一路上，花久市的轉變讓他們更加沉默，心情相當沉重。

　路上沒什麼人，安靜的可怕。

　偶爾有幾個人，也是裹著大衣行跡匆匆，瞪大眼睛提防別人，有幾個看到張妍他們的隊伍之後甚至嚇得直接崩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動了。

　原本綠意融融的花久市，如今已經看不到一片綠色。

　各種花花草草都被人煮了吃了，綠化帶裡乾淨的連樹枝都不剩一根。

　半個多月前，花久市的街道還是整潔的，也沒什麼動亂，而現在，整個城市卻好像是被轟炸過似的，所有臨街的房子玻璃都被砸碎，所有房子都被洗劫一空，只為能找到一丁點食物。

　奇怪的是，郊區邊境那邊有那麼多具屍體，市區裡反而一具屍體也見不著。

　走了十幾分鐘，在最前方飛行探路的張妍停了下來，俯視著街邊的一個女人。

　女人三十多歲的樣子，形同枯槁的坐在花壇裡，花壇裡的泥巴都被人掏走了大半，女人坐在那就像是藏起來了似的，在地面上根本發現不了她的存在。

　女人一動不動，要不是看到她眼睛還會眨，張妍會以為她已經死了。

　張妍看到女人懷裡還抱著兩個孩子，看衣著應該是兩個女孩。

　將自己看到的情況告訴給了嚴卓，張妍問嚴卓：

　「通靈之石夠用嗎？給她們治一下吧，不然就死了。」

　已經死了的那些人，她看了沒什麼太大感覺，但活著的人，自然還是能救就救一下。

　嚴卓和張妍兩個人一起走向那個女人。

　嚴卓看向女人懷裡的兩個孩子，剛想開口，卻硬生生停住了。

　他本來想以女人的孩子作為第一句話的開頭，這樣更容易讓女人放鬆情緒，但當嚴卓看向女人懷裡的兩個孩子時，他卻發現情況不對。

　她懷裡的兩個孩子一看就是死了有幾天了，這是一對雙胞胎，大概是因為臨死前太瘦弱，連蛆蟲都沒興趣來吃她們，兩個孩子的屍體除了有點腐敗之外，還算是完整的，所以能看出生前是兩個漂亮可愛的孩子。

　既然小孩已經死了，就沒法用這個話題開場了，嚴卓收起笑容，溫柔地問：

　「你需要治療嗎？」

　女人用乾枯的十指緊緊抱住兩個女兒的屍體，眼中儘是死氣，氣若游絲：

　「……讓我死……她們死了，我活著……也沒意義……」

　可以看得出，雙胞胎女兒的死亡對女人的打擊特別大，女人哪怕枯瘦成了這樣子，也不肯接受救援，看來真的是有一起去死的決心。

　張妍和嚴卓對視一眼，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妍見她這麼堅決，也沒多勸，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了一袋面包、一瓶水、一包壓縮餅乾、一袋小包裝的牛肉乾：

　「那就吃飽了再上路吧。先吃麵包，這個容易消化。壓縮餅乾掰成小塊，別吃太多，會撐死的。」

　看到這些食物，剛才還一副決絕之態誓要等死的女人，忽然眼睛亮了。

　她笑容苦澀，盯著身邊的那些食物，足足盯了半分鐘，眼中滿是掙扎。

　最終，她沒有能忍得住誘惑，將懷裡緊抱的兩個孩子屍體放到一邊，顫抖著手，虛弱無力的撕開了面包的包裝。

　「……我真沒用……」女人一邊大口吃著張妍給她的面包，一邊含糊不清的大哭，「我真的覺得活不下去了啊！她們都死了……我自己一個人活著有什麼意思啊！我怎麼就管不住我的嘴……真噁心……」

　有人說「靈魂上的痛苦高於肉體上的痛苦」，但當被逼到這個份上，女人才知道，這句話就是純粹的無病呻吟！

　眼睜睜看著最心愛的孩子死在懷裡，她以為自己已經對人世沒有任何留戀了，但當她看到了真正的食物擺在面前，她全身的所有細胞都在鼓舞著她，讓她快點把食物吃掉！

　這就是飢餓的恐怖之處。

　肉體的痛苦，會讓人沒心情管靈魂痛不痛。

　吃完一個面包之後，或許是因為總算不是太餓了，女人的意志力再次戰勝肉體的飢餓，她決絕的將剩下的食物都還給了張妍。

　她繼續摟著自己兩個女兒的屍體，躺在花壇裡，閉緊了眼睛，平靜的對張妍說：

　「謝謝你們。我真的快死了，不用再浪費糧食了，把吃的留著給異能者吃，然後想辦法救更多人吧！我只是普通人，跟你們這群異能者不一樣，我活不下去。讓我死，謝謝了……把吃的快收走，看著它們我更難受！」

　話都說到這份上，張妍沒再多說什麼，收起了女人退回來的食物，和嚴卓一起回歸隊伍。

　張妍只是想救個人，沒想到給自己添了個堵，看到那女人苦苦求死的樣子，她相當不痛快。

　嚴卓發現了她情緒的變化。

　一邊往異能者基地走，嚴卓一邊笑著對她說：

　「你要是想當好人的話，我們應該把她打昏了，直接救回去。興許她活下來就能冷靜了。」

　「好人又不是這麼當的。」張妍語氣很平淡，「吃的擺在她面前她都能克制住，她應該是真的想死，救回來也不一定活得開心。」

　至於這女人會不會後悔，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她自己選擇餓死，不接受別人的救援，怪不了任何人。

　沒人有義務對她的生命負責。

　……

　越靠近異能者基地，街上的人就越多。

　這些人看上去比之前見到的那些人健康了不少，再也不是瘦到病態的那種了。

　張妍他們這支隊伍的出現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白馬甲在現在這時候當然依舊是處於頂端地位，不可能被餓死，但大家都餓著，白馬甲也不可能吃的太好，所以現在花久市裡的白馬甲們都看著沒什麼氣勢，都是餓的。

　像張妍他們這麼紅光滿面的白馬甲，人們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大部分人對張妍他們露出的都是驚怯的表情，即便好奇，也不敢上前問什麼。

　不知道這半個多月裡花久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會讓他們對白馬甲也徹底失去了信任。

　張妍他們越來越覺得整座花久市都透著古怪，再次提升速度，往異能者基地回歸。

　就在經過一條街道的時候，張妍突然看到有人從街角衝出，徑直朝著她狂奔而來！

　那是個長得有九分像當紅小生汪凱的男人。

　「汪凱」看到張妍之後就像是見到了親人，嗷的大喊了一嗓子——

　「張妍！救我！」

　吼完這一嗓子，「汪凱」就已經衝到了張妍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因為來的人身上帶著可憐兮兮的氣息，還有一種純良無害的信息素，張妍竟然一時忘了躲避，被他抱了個正著。

　當然，沒躲避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她識別出對方的信息素味道了，她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