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奇幻 都市言情 武俠仙俠 軍事歷史 網游競技 科幻靈異 二次元 收藏夾
  • 放肆文學 » 都市言情 » 西窗竹» 第73章
  • 熱門作品最新上架全本小說閱讀紀錄

    西窗竹 - 第73章字體大小: A+
     
    第七十三章 晚霜

    九月末,殘荷凋敝,晚霜流丹。

    這一年的夏季在喧鬧與喜樂中悄然過去,紅秋染遍閬州,山林深,浮雲淺,水岸汀洲開了叢叢荻花,西風裡萬朵丁香鳳尾輕然搖曳,揚出一片蓬鬆的絮海。

    晏琛雖已修出了靈體,根骨深處卻仍是一竿竹,他依賴天地四時而活,也比旁人更加懼怕草木蕭瑟、萬物枯衰的悲秋。

    這憂愁刻進了魂魄深處,陸桓城生而為人,再是愛他,也始終難以感同身受。

    那天拾掇荷塘,晏琛看見曾經與人齊高的芙蕖一朵朵零落成泥,往昔灼燒似火的花瓣皆不見蹤跡,而山石旁一片湘妃竹依然蒼翠蔥鬱,不由得冒出了一個念頭。他想到自己若不是四季常青的竹,而是一朵夏蓮,朝夕枯榮,命途艱險,在這寒秋凋花之際……又會變作什麼模樣?

    會不會畏寒生疾,終日輾轉病榻,只有躲在厚重的簾帳後面懷抱暖爐才能喘息,再不能像現在這樣,手提竹簍,在藕花小苑自在行走,做一個安然的拾花之人?

    悲秋生憂思,惻愴惔如焚。

    晏琛心頭縈繞著揮之不去的哀戚,像一場不具名的病症,令他陷入了無休止的消沉與低落。

    每晚的夢境裡都充斥著死氣沉沉的枯黃,光禿的枝椏在頭頂大肆伸展,將天空無情地割裂。烏鴉盤桓嘶叫,天際殘陽如血。腳邊滾落了無數腐爛的果實,汁水橫流,散發出一陣陣逼人掩鼻的惡臭。目光所及之處,一切都在不可挽回地走向凋亡。

    晏琛沉溺於生死之念,不喜飲食,更不思情慾,晝夜鬱鬱寡歡。縱然天高雲淡的好天氣,陸桓城說想帶他一同策馬散心、登高遠眺,他也打不起一點精神來,只得婉言推拒。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日子安寧如初,毫無波折,可他偏偏……把自己折騰成了這樣。

    彷彿不知從哪一天起,心魂裡缺失了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必須尋到它,填滿它,這無端的惶恐才能終止。

    夜晚他偎入陸桓城懷中尋求庇護,十指交握,彼此細碎親吻,然而這也成了一場徒勞,沒法帶給他一點點的踏實。甚至某一晚,噩夢中的枯黃終於蔓延到了竹庭,三百年蒼翠一朝毀壞殆盡。他站在西窗前,眼睜睜看著大片綠竹接連枯死,枝葉槁悴,鋪落滿地,只剩下毫無生機的焦黃。

    晏琛從噩夢中渾身冷汗地驚醒,指尖和額頭一片冰涼。

    他顫抖著轉過身去,本能地、緊緊地摟住了陸霖。凜凜秋意中,孩子體內散發出一股清甜的氣息,那是生長與萌芽的味道,也是晏琛如今唯一的安慰。

    阿玄端著一大碗紅燒排骨來探望他,往榻上盤腿一坐,嘎崩嘎崩地啃起了骨頭:「竹子,你最近怎麼回事,不想活了?」

    「嗯。」晏琛低落地應聲,「心裡難過。」

    阿玄大方地遞來一塊肉,晏琛搖了搖頭,說沒胃口。

    「至於麼,你們竹子四時如一,傷春悲秋也這麼嚴重?」

    阿玄反手就把排骨塞回了自己嘴裡,用力大口咀嚼,唇角流出一滴油:「我認得幾株牡丹精、海棠精、芭蕉精什麼的,春天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蜂蝶圍著亂舞。一到秋天,稀里嘩啦地掉葉子,就剩光禿禿一根花桿子杵在那兒,醜得沒眼看,人嫌狗不待見的,也沒見誰像你這般尋死覓活。」

    晏琛抱著膝蓋,悶悶地瞥了阿玄一眼:「你若想嘲諷我,趁早現在就回去,省得我向桓城告狀,待會兒勞煩二弟親自教訓你。」

    「別別別!我這麼純良正直!」

    阿玄的尾巴耷拉成了一卷蚊香,肉也顧不得細嚼了,匆匆嚥下,捶了捶差點噎住的胸脯,一臉浮誇示好:「乖竹子,俊竹子,阿玄是天底下最貼心的狸子,你且與我說說,心裡怎麼難過了?」

    晏琛不願開口,可他憋悶得厲害,偌大一個陸宅,除了阿玄也尋不到第二人可以談心,半晌終於委屈地說:「我也不知如何難過,總之就是……提不起精神來,覺得活著沒意思……眼下深秋了,哪兒都寸草不生,花也謝了,葉也凋了,總有一天竹子也是要死的。我早上起來瞧了瞧,院子裡沒有新芽,沒有嫩枝,連棵小筍都沒有,心裡就……堵得要命……開心不起來…」

    阿玄若有所思,轉了轉碧色的眼珠,委婉地提醒他:「竹子,你有沒有發現,你其實是……想生筍了?」

    「啊?」晏琛茫然抬起頭來,「真的嗎?」

    阿玄撐著腮幫子,手裡一塊排骨啪嗒啪嗒敲打桌面,鬱悶地點頭:「真的啊,瞎子都看得出來。」

    晏琛有些驚訝:「已經結霜了嗎?」

    「立冬都過了!」

    阿玄無力地伏倒在桌上——最近他求仙方而不得,貓崽遙遙無期,日子過得相當糟心,見到老鼠都恨不得連母帶崽一窩踹,而這呆笨竹子生在福中不知福,居然連筍季到了都毫無察覺。

    真是要活活氣煞他這個不能生的。

    晏琛灰霾的情緒一掃而空,如同雨後放晴。他歡悅地躍下臥榻,從櫥櫃裡抱出一床雲紋新褥,撅著屁股拱了拱阿玄:「好狸子,你來幫幫我。」

    「幹什麼?」

    「鋪床呀。」晏琛低垂著眉眼,掩不去濃郁的喜色,「今晚……我要種筍。」

    阿玄的心口再度被重重捅上一刀,鮮血如瀑,嘩啦啦地湧出來,捂都摀不住。

    初冬寒峭,晝短夜長,街角才起了裊裊炊煙,城郭煙靄暮色已然轉暗。

    陸桓城在鋪子打烊前遇見了幾位老主顧,坐下來奉茶相談,聊了聊貨品,略微耽擱了一些時辰。待他迎著風霜策馬歸家,府裡該歇的都已歇下了。

    萬籟寂靜,藕花小苑黑漆漆的,窗戶裡不露一絲燈光。

    往常不論他多晚回來,晏琛一定是醒著的,會為他留一盞滴蠟小燈、一壺新烹熱茶,而今夜……竟破天荒地沒有等他。

    他站在小苑裡,想起晏琛這些日子意懶神倦的疲態,不由歎了一口氣——那無名的憂愁害得晏琛心事重重,沉鬱難解,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好得起來。

    他怕驚擾晏琛安眠,推門的動作格外輕手輕腳,怎料合攏房門時,一陣香風忽然從身後襲來。他微微怔愣,便被一具溫熱的身子撲住了後背。

    「桓城,你回來得這樣晚,酒都要冷透了……」

    晏琛嗔怪他,帶了點兒惹人心疼的小委屈,然後把臉頰貼在陸桓城背上,用力摟得緊緊的,不願留出一寸間隙,索求著極致親密的擁抱。

    陸桓城詫異於晏琛的變化,亦驚亦喜,轉過身來,憐愛地捧起了他的臉。

    「阿琛,今天怎麼了?」

    黑暗中晏琛並不言語,只牽起了陸桓城的手,領他往耳房走去。

    小門被「吱呀」推開,昏熱的空氣攜著酒香撲面而來,一時滿室如春,令人恍惚。眼前半簾紗帳輕揚,榻上錦衾帛枕皆是嶄新的。尺寬小案,梅酒兩盞,指粗的紅燭結了燈花,辟啪輕炸,幽微火光浮動在酒水表面,似碎銀星星點點。

    「這是……」

    陸桓城愈加發怔,猶疑地回頭看向晏琛,然後便徹底驚呆了。

    他從未見過晏琛這個樣子。

    赤足踩地,雙肩袒露,一件香緞薄衫衣襟松敞,堪堪用手按攏在了胸口處,顏色是妍麗的胭脂紅。及腰長髮剛洗過,還泛著一絲濕意,不曾綰起,卻梳得順滑整齊,烏瀑似地垂在身後。

    而他白淨的左頰上,翠墨輕點了一筆,正是一枚玲瓏的竹葉子。

    晏琛也不習慣自己這副模樣,面容顯出幾分羞怯來,一手按胸,一手扶門,目光低斂著不敢近前,忐忑地搓了搓白玉似的腳趾。

    阿玄下午教了他幾樣媚術,可他一見到陸桓城……就全給忘了。

    他反手輕輕合攏房門,努力醞釀了一會兒,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酥聲喚道:「陸哥哥。」

    陸哥哥。

    這求人憐寵的愛稱,陸桓城已經多少年不曾聽到了?

    舊時的一滴雨,落在舊時的一裁春綢上,撥顫了密密錯織的絲線。水色暈開,洇漫入心,那一聲喚出來,他們仍是舊時的一對璧人。

    少年十七,姓晏名琛,遇得郎君二十有五,年歲正般配。

    贈君一根碧葉竹枝,可作定情物。


    上一頁 ←    → 下一頁

    傭兵的戰爭我在末世有套房當醫生開了外掛儒道至聖重生軍婚:首長,早上好
    穿越絕色毒妃:鳳逆天下快穿:男神,有點燃!萬年只爭朝夕末世大回爐農女要翻天:夫君,求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