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那種模糊狀態維持了很久,聽到耳朵邊有人在說話,但是具體什麼內容也聽不清。
姜宵就半睜著眼睛,整個人愣愣,這樣呆了好長一段時間。
他覺得自己好像飄在半空中,然後漸漸下沉,一點點擁有實感。
他醒了之後,那些就更像是幻夢一場了,可所有細節都那樣清楚,想忘都忘不掉。
原來他和藺成聿糾纏,加起來已經三十年了,真是好長一段時間。不管是自願還是非自願,他們兩個人命運就這樣綁在一起,姜宵命里永遠也有他,揮之不去。
事到如今,他有點說不出來自己對藺成聿感受了。前面事情無法總結,也不需要總結,但因為太沉重了,努力翻過去之後,新一頁便是空白又輕鬆,未來一切是未知。
姜宵感覺一點一點回籠,他自然記得實際發生過什麼。
在旅行最後一天,他住地方晚上意外發生了火災,他從房間裡跑到二樓,在離二樓樓梯口不遠地方暈倒了,但是有人過來救他了。
他當時腿上被砸了一下,手上用來摀住口鼻毛巾掉了,煙太濃了,嗆他不行,周圍都很熱,他整個人快要燒起來,然後就忘了。
結果閉眼睜眼之後,看到過去藺成聿,除了意外和好奇,姜宵也念著那次火災,他想那大約就是自己命劫了。
姜宵在此刻感覺到腿上疼痛了,還有喉嚨,渾身上下又有些脫力一樣不適。
“年年?”
夏婉婉看著他,看到姜宵總算像聽到了話一樣,慢慢把臉轉了過來,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沒事了,沒事了,”她伸手輕輕摸了摸他頭髮,“你已經躺了兩天了,一直不醒,幸好現在醒了,我叫醫生過來。”
只有兩天嗎?
姜宵想說話,但是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他嗓子被煙熏過,一扯就疼。
“不用開口,”夏婉婉連忙阻止他,“你好好躺著就好。”
除了嗓子,他腳上傷是骨折,也需要臥床休息,手臂上還有一塊被烈火灼傷痕跡,他吸了一些濃煙入肺,這段時間會難受一些,嗓子也會不舒服,自然說不出話來。
但總來說,沒有太嚴重。
醫生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姜宵會昏睡兩天,他早就應該醒了。
不一會兒醫生就來檢查了,也和姜宵說了他身上狀況,雖然沒什麼大事,但是這段時間還是小心一些,安心養傷。
老實說,姜宵是有些驚訝,他以為自己瀕臨死亡了,所以才會和重生這件事一樣接觸到那些玄之又玄場景。
但是事實證明,他離死亡還遠很。可如果不是自己,是否有另一個人真瀕臨死亡呢?
他皺著眉頭想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打斷了。因為除了媽媽和醫生,傅若言來也很快。
他也受了些傷,但也不嚴重,病房就在姜宵隔壁。傅若言沒有暈倒過,一直等著姜宵醒來,很是擔心,他就剛剛出去了一下做檢查,聽到姜宵醒來消息,也顧不上身上狀況,直接跑過去了。
“宵宵!”他緊張上下看著他,“你感覺怎麼樣?”
姜宵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喝了一點水,感覺自己好多了。他朝著傅若言露出一個微笑,然後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喉嚨,意思說自己沒事,只是暫時不能說話。
傅若言鬆了一大口氣。
夏婉婉在旁邊坐著,見他過來也很高興,連忙招呼他坐下。
“年年還不知道吧?是若言救你,”她道,“當時情況這麼混亂,小鎮裡面路窄,消防車也用了一段時間才進來,是他跑進去把你抱出來,否則你再在裡面呆一段時間,唉……”
夏婉婉不敢想像。
她當時不在場,是聽了消息之後連忙趕過來,昨天晚上才到。問了情況之後,別人和她說,看到傅若言抱著人從火場裡面出來。
但姜宵愣了一會兒,他看向傅若言,心裡卻想到一點其他。
那個人找到他時候,姜宵已經處於半昏迷程度了,他在烈火裡聽到幾句安慰話,知道那個人把自己抱了起來,沒有看清臉。
傅若言是個好人,姜宵相信他會來救自己。
但不管是傅若言,還是藺成聿,這兩個人都是和姜宵有過相當親密關係人,姜宵只要還有一點感覺殘留,他都認得出來。
之前醫生給姜宵拿了一塊白板過來,他寫字那隻手沒什麼問題,可以用白板寫字來表達自己意思。
“謝謝你,”姜宵在上面寫,“你救了我命。”
“不用,宵宵,”傅若言忍不住伸手去牽他手,“你沒事就好了。”
姜宵眼睛依然那麼好看,圓圓潤潤,望著自己時候還帶著微微笑意,但傅若言和他對視時候,還是有一些心虛。
確實是他最終把薑宵抱出來,這是現場圍著很多人看到事實,沒有謊可撒,但衝進火場里人不止他一個,他甚至來遲一步,其中發生過什麼被隱藏了,他沒說出來。
傅若言不算是有意,他沒想過在姜宵昏迷時候對這件事表功,他也很著急想等著姜宵醒來。可是有人這麼和夏婉婉說了,她很感激傅若言,說這是救命之恩,姜宵會記得,會好好感謝他。
夏婉婉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特別是她提到姜宵,這讓他很難再說出其他事情來。
傅若言還是有私心。
夏媽媽說對,那是救命之恩,而且如今他和姜宵關係又是這樣狀態。姜宵本質上是心軟,如果真有什麼事情能夠推動一把,複合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太想和姜宵重新在一起了。
這對傅若言誘惑力實在太大了,他期望著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而且那段時間姜宵又是暈著,他根本不知道找到他是誰,這事情就不會被戳破。
但望著姜宵眼睛,傅若言又不確定這一點了。
姜宵眼神實在太清澈了,他彷彿看得明明白白,這叫他說不出其他話來。
姜宵沒有在白板上寫什麼,他在床上坐著,低著頭愣了一會兒,又往病房門口看了看。
他都醒了有一段時間了,除了媽媽和傅若言,無限那邊人都來看過,但有個人沒來。
這很不對勁。
姜宵拿了手機,開始找人。
他做生鮮生意時候來過這個省,在本地還是認識幾個有頭有臉人物,能打聽到具體消息。姜宵和傅若言受傷不重,他們就近治療,安排在市裡面醫院,而且在這次事故中受傷人本來就住在一起,都是附近病房,但姜宵醒來之後,沒有在這裡找到藺成聿。
他不在這裡。
姜宵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了。
在火災事故中有重傷三人,有兩個被移送到醫療條件更好省會醫院治療,還有一個最嚴重就在今天早上被轉移去了更好醫院,時間是姜宵醒來之前,據說是家里安排,說是情況危急。
那一個到底是誰,也不言而喻。
姜宵沒想到會這樣,他之前以為受傷嚴重最應該是自己才對,他從三樓往下面跑時候費了不少勁,又一直身在火場,理論上來說,該是自己受傷最重才是。
但事實好像和姜宵想像不一樣。
藺成聿真是為了自己弄成這樣,姜宵怎麼可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他迅速找了岳城,發了信息問醫院在哪裡,對方一時沒有回答,但一會兒之後,藺老爺子打電話過來了。
姜宵摸了摸自己嗓子,還是接了。
“小姜,”老爺子聲音聽起來有點抖,“你說,怎麼、怎麼會弄到這種地步啊?他……”
姜宵張了張嘴,藺老爺子聽到手機那一端傳來聲音,是艱難又沙啞,他盡量少說幾個字,想表達自己意思。
“我、想、見、他。”
也用不著多說什麼了。事情並不是姜宵造成,這事情說來說去,都是自願。
藺老爺子隔著玻璃望著在床上躺著未醒藺成聿,長嘆了一口氣,把醫院地址告訴了他。
“……你下了飛機告訴我一聲,我讓車等在那裡去接你,”老爺子道,“路上小心一點。若你又出什麼事,他說不定就真醒不過來了。”
姜宵一愣,啞著嗓子,慢慢回了一個“嗯”。
事不宜遲,他行動不便,但是坐輪椅也能走,姜宵找人安排了航班,動作很快,可夏婉婉不明白他不好好養傷還亂跑動做什麼。
傅若言明白,可也拉著他,不想讓他走。
“宵宵,”他咬著牙,“事情不是你想像那樣,不管、不管是誰,你也不是醫生,都先顧自己身體好嗎?”
姜宵在板子上寫“我沒事”,這點小傷還真干擾不到他,他清醒很。
有些事情他沒想讓夏婉婉看見,在之前編輯了一條信息發給了傅若言。
他並沒有怪他意思,傅若言哪有什麼錯呢?他完全不需要感受到難受和內疚,能在火場裡衝來救他就已經是莫大恩情了。
他在姜宵眼裡一直是勇敢又真誠人了,姜宵對此感激不盡。被傅若言這樣喜歡,對他來說是難得幸運和榮幸。
姜宵這樣想,也是這麼編輯而後發送。
可除了傅若言,他知道還有一個人。
就火災這件事而言,姜宵必須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此事無關感情,他不想欠人甚麼。
且不管什麼時候,姜宵從未恨一個人恨他去死程度。上輩子他是看著藺成聿怎麼步入死亡,即使那是藺成聿自己選,他還是覺得不舒服,他目睹場景又是剛剛發生,姜宵現在印象依舊深刻,更何況是這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