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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飛如同一座快要噴發的火山。
成揚能看到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就放在座椅上,似乎在醞釀力量。但這絕對不是起衝突的時機,謝彤在,滿屋子的哨兵都在。成揚將右手壓在他的肩頭,用力握住。
肩上的肌肉也是緊繃的。
「我會後和他商量。」成揚搶先答道。
謝彤蹙起眉,對他的言行有些不滿。但李政青卻接受了,仿佛只等這句話作為台階。「好,好。事情就交給你。」他說,臉轉向謝彤,「謝女士還有什麼指示?」
她呼出一口氣,放下這一小段插曲,環視報告廳裡的人。
「這也許是公會創立以來,所面臨的最危險最艱難的時刻。你們……」她搖了搖頭,打斷自己的話,「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散會,準備出發。」
哨兵與嚮導們沉默地站起來,從後排開始退場。寧飛眨了一下眼,直挺得近乎僵硬的脊背終於恢復正常的弧度,目光卻依然瞄準在李政青的咽喉。成揚輕捏肩膀,示意他站起來走,不要擋住後面人的路。
他提線木偶般站起來,轉身向後挪去。
身後的姚景行喊:「讓我先過,我得幫我的嚮導取下武器。」
成揚拽著寧飛讓路,到了門外,才停下。他的哨兵乖順地跟著他,讓走就走,讓停就停。但眼神依然是游移的,整個人站在成揚身後,指尖輕輕蜷起。
報告廳裡的人逐漸散盡,謝彤幾乎是最後一個出來。她掃了一眼站著的幾個人,只點了下頭,示意他們快點行動。
成揚苦笑,等她走後輕聲呼喚:「寧飛。」
好一會兒後,終於等到寧飛的應答。
「我沒事。」他低聲說,「李政青還在裡面是嗎?再等我三分鐘,很快。」
三分鐘,一個哨兵和一個普通人。之前寧飛先殺方文浩再脫身,也只用了幾秒的時間。
「等等!」成揚喊,「我和你一起去。」他伸手去抓寧飛手腕。被觸碰的人似乎輕微地震顫了一下,又翻手甩開,大步走進去飛快地關門,將成揚擋在外面。
在門被砸上的一瞬間,他似乎聽到寧飛在說,我有分寸。
成揚回頭,朝等待姚景行取武器的沈薇苦笑。
「你的新哨兵不簡單。」
成揚不知該怎麼應答,含糊地應了一聲,轉開話題:「你們等下要去哪片地方?」
「雲浮區。」她說,「你們呢?謝彤或者阮老師幫你安排了嗎?還是要自己行動?」
他搖搖頭:「李政青說得對,等下得先問問寧飛的消息渠道。」
「如果他沒有呢?」
「那我就回去宇晴出事的地方看看。」成揚說,「還有紀老師出事的現場,說不定有寧飛熟悉的味道,或者精神波殘留的痕跡。」
「那你多小心。」
成揚嘆息一般輕笑:「你們直接與對方交火,才更該小心。」
薰衣草的信息素裡有些焦灼的意味。沈薇咬著下脣,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昨晚做了許多夢,都是關於你的。」
「景行聽到會不高興的。」
「聽我說完!」她搖搖頭,眼眶微紅,「是你的死。宇晴出事之前,我也做過這些夢,卻沒有認真。昨晚在夢裡,你有幾次是被宇晴殺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夢見她;有時候是我,是景行,是謝彤,甚至公會裡其他隨便一個人,我們輪流向你開槍,你一遍一遍死亡;還有一次是一隻巨大的蜘蛛,你被纏在網上,動彈不得,最後被腐蝕被同化,和網融匯成一體……你見過寧飛的精神體嗎?」
成揚明白她的潛台詞。她擔心寧飛就是那隻蜘蛛。
「是一隻貓。」他說,「別想太多,我不會出事的。」
「你也不能出事。你找來的哨兵不是簡單的人,我看出來了。除了你,在這整個公會裡,誰的話他也不會聽。如果你真的……」她本是嚴肅地正色看著成揚,突然又泄了氣,輕聲偏頭說,「你一定要平安。當時你和景行寫字傳紙條的時候,你沒看到他看著你的眼神。」
「嗯。」成揚低聲說,「我會的,你們也是。」
「我走了。」她說,「景行已經拿了武器,在樓下等我。成揚,保重。」
「保重。」
沈薇轉身下樓,不多時,便出了樓道口。成揚倚在欄桿邊向下眺望,姚景行已經連車也開來了,搖下車窗朝他招手。然後手型變換,定格成一個豎著拇指的加油的手勢。成揚揮揮胳膊,目送他們離開公會大門。
三分鐘差不多過了,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