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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準確的定義,或許應該是利用。
寧飛故意告訴他目標是謝彤,再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喊出來示警,最後伺機刺殺方文浩。如果沒有成揚那一嗓子,工會門口那麼多哨兵,再加上謝彤本身也不是普通人,寧飛的貿然出擊也還真未必會得逞。
可就是那一聲示警,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讓方文浩被割喉。
這一手聲東擊西可玩得真漂亮,就連成揚自己也在無意中成了誤導的幫凶。
作為一個體制內的嚮導,成揚道德底線不算高。為了自己利益,偶爾也會昧著良心做點小動作,比如在案發之後隱瞞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反正以當時情況來看,就算他如實描述了凶手的臉,寧飛也有足夠時間銷毀證物。但也沒低到這種程度,坐視一場謀殺案在自己協助之下發生。
何況白鵬和方文浩不是同一類人。白鵬無惡不作,壞到骨子裡;方文浩自從接手三合會以來,便一改以往黑幫做派,致力於洗白。
更重要的是,寧飛竟然在被控制的情況下,成功騙過他。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寧飛拐到一個車流較少的路段,按下接聽鍵。紀永豐的咆哮從揚聲器裡傳出來:「成揚,這是什麼狀況!」
「我在追緝凶手。」
「追緝?」紀永豐怒道,「你先把事情給我解釋清楚!方文浩遇刺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會在現場,而且還喊著保護謝彤?」
「我被騙了。」成揚說,「紀老師,事情很複雜,凶手是一個不一般的哨兵。我現在不能跟你解釋。」
「那你就掉頭,回來慢慢解釋。」紀永豐說,「謝彤已經記住他的長相,通緝令將在十五分鐘內下達全城。在場嚮導不多,你快點回來比對信息素。」
成揚說:「他沒有信息素。」
「怎麼可能!」
成揚猶豫片刻,深吸一口氣,說:「我懷疑他也是謀殺白鵬的人。」
說罷,他不等紀永豐的反應,徑直掛斷電話。他的導師在另一頭估計要氣瘋了,八成會動用一切手段來追蹤他。成揚一咬牙,卸除手機電池,避開攝像頭,停在人行道邊。
路邊有個開雜貨店的小老闆,一接觸到成揚的眼睛,便像被催眠似的搖搖晃晃走過來。成揚下車轉到後座,把駕駛位留給他,並吩咐他開車沿著江邊兜風。
離白鵬遇刺已過去三天,原本江邊逡巡的守衛早已撤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幾個沿著江一戶戶打聽的小警察。成揚一邊指揮司機避開他們的巡視路線,一邊心不在焉地觀察攝像頭的分布。海河市的河流走向和廢城區的大致方位在他腦海里飛快地過了一遍,最後自動浮現出一條路線圖。
他也打算跳江。
三天前的寧飛是為了擺脫身上的硝煙味,此刻的成揚是為了掐斷信息素留下的線索。
要是被追回工會,他恐怕再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跑出來了。
江水的溫度略低,成揚沿著岸向前游,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身體藏在陰影裡。畢竟不是哨兵,他的前進速度不快。游到半途,天便黑了。那段江岸路燈稀疏,越靠近廢城區,光越是暗淡。於是他也不用再擔心被人撞見,找到一條延伸到水邊的階梯,濕淋淋轉到岸上。
這段河流臭不可聞,成揚覺得自己身上都快發酵了,也不知道寧飛是怎麼忍過來的。哨兵的嗅覺是常人的五倍,他不聲不響游了一路,也真是個厲害人物。
他把身上的衣服扒下來,擦乾淨污水,終於勉強讓味道淡了一些。大約一條街外,小混混的痛罵與尖叫遠遠傳來,像是有一場聚眾鬥毆正在上演。成揚不想惹麻煩,繞著轉入一個小巷。
走了兩步,忽然有人迎面跑來,差點一頭撞在身上。成揚忙後退一步側身讓開,來人「呀」地叫出來,停下腳步抬頭看他一眼。
是她。成揚頓時認出來,當日騙了他二十塊錢,還不給他指路的少女。
「臭死了!」她低罵一聲,擦肩而過,完全沒留意成揚的長相。
成揚苦笑一聲,繼續往東十三街的方向走。直到27號樓底下,才發現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當時應該抹去少女的記憶的。
但人已經走遠,現在折回去又未必找得回來。何況有江流的干擾,等工會找到這一帶,應該是事情結束之後了。目前擺在他眼前的,是寧飛,一個危險的哨兵。
成揚倒是想看看,是寧飛的哨兵本能厲害,還是他自己的嚮導天賦更強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