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多少有些古怪,說不清是不滿還是嘲諷。
但不論是什麽意思,到池念這邊也隻當沒聽到。
池念伸手拉住不知見到了什麽淚流滿面的呂然,往前走完了最後幾步。
面前彈出了光屏
[已完成,請返回。]
用詞額外乾淨利落。
呂然一手撐著牆面,過了幾秒才緩過勁兒來,看著光屏上的話,“所以現在……可以回頭了?”
池念沒答話,但已經回頭看向了通往三樓的拐角,抬步之前卻覺得腳踝上癢了一下,像是纏到了什麽東西。
挪了挪拎著的煤油燈,瞧見那根剛剛在地上看到的銀絲飄了回來,輕輕繞了下她的腳踝,落在帆布鞋上。
像在攔她。
收回眼神,池念左腳往旁移動了一下,以至於抬腳時“不小心”踩開了另一隻腳的鞋帶。
池念俯下身,整理鞋帶的間隙,指尖一勾,把那根銀絲收進了掌心。
三個人沿著原路返回,走進樓道的時候,風鈴聲再次響起。
池念抬頭看過去,想再看看風鈴掛在什麽地方,但才抬頭的瞬間,手裡的煤油燈突地熄滅了。
池念頓了下腳步,一旁的呂然有些緊張地抓了下池念的胳膊。
不過只是燈滅了,沒再發生什麽奇怪的事。
好在路線簡單,幾人也都記得該如何走,就算沒了燈光照明也不算難。
一路走出了塔樓,陳佳佳和其他闖關者沒去休息,都還等在門外。
見她們出來,陳佳佳迅速迎上來,“怎麽樣?”
呂然還有些沉浸在剛剛的情緒裡,朝陳佳佳擺了擺手,獨自走到了一旁。曾綰則是直接當做沒聽見。
池念把掃帚遞還給一旁的寨民,她看起來是神色最正常的,陳佳佳便又湊到她身邊,“池小姐,你還好嗎?你們沒回頭吧?裡頭到底有些什麽?”
一連串問題扔過來,池念簡潔地答她:“沒回。一些哄人的假東西。”
“假東西?”
“都是幻象。”
陳佳佳點點頭,有點想問池念有沒有找到女朋友,但又怕惹她煩,也先不多問了。
領唱的女人走到眾人面前,“時候不早了,請各位跟我來,我們有幾間客房可以供各位休息。”
房間足夠大,男女各一間。
簡單洗漱過,闖關者們紛紛上床休息。
寨子的床是冷硬的石板床,上頭隻鋪了一層薄單,並不算舒適。但不知是不是之前走山路耗費了精力,眾人很快便都睡了過去。
·
剛落過雨,空氣中還泛著淺淺潮濕,清新微涼的風悠悠吹過,引起路旁綠葉的合奏。
久違的夢。
樹冠底下的陰涼處,落雨形成的水窪裡躺著幾本教科書,被浸濕的書頁皺成一團,正由一隻染著泥汙的手緩慢地撿起來。
在水窪裡滴落下水漬,以及幾滴眼淚。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視角已經從遠處轉移到了水窪旁。
夢裡的自己俯下身,撿起一旁的幾本書,抖了抖上頭的汙泥,朝著蹲在一旁的人遞過去。
那人頓了頓,伸手接過去,細弱的嗓音像蚊蟲,“謝,謝謝……”
沒答這一句,但起身走出幾步之後,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等等……請,請問我……可以跟你,你一起走嗎?”
回過頭去,目光劃過對方被弄得髒汙的校服,最後落在腳上那隻被縫補好了的舊皮鞋上。
格格不入,孤立無援。
像曾經某些時刻的自己。
“可以。”
欣喜的神情混在快頻率的腳步聲裡,裝好書的人迅速趕到了身邊。
“今天沒,沒人接你嗎?”
“她今天有事,我想自己走走。”
“那請問你,你能不……能不能跟,跟我做朋友?”
幾秒沉默後,聽到自己的聲音:“等你不結巴了,可以試一試。”
話音落下的同時,面前的景色開始崩裂,如同碎裂的玻璃,一塊塊從身周剝離。
分裂的色塊再度融合,場景開始重組,剪輯一般快速從眼前閃過。
舞台後側的燈光把勾唇微笑的人映得不真切。
--“還記得我嗎?我已經不結巴了。”
咖啡廳的桌面反射出明亮的光線。
--“謝謝,真的謝謝。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幫我。”
站在路燈下的人握緊了手提袋。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身後的光屏閃爍著配型成功的提示。
--“危險也沒關系,我真的是自願的,反正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就讓我替你去,讓我報答你吧。”
“我替你去--”
“替你去--”
“報答你--”
“報答你--”
一聲又一聲的話語交疊在一起,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刺耳。
一盒蛋糕迎面砸過來,在空中爆成一團可怖的血霧。後撤躲避的瞬間卻一腳踏空,刺骨的水從四面八方湧來,一瞬間將人徹底吞噬——
池念突地睜開眼,迅速坐了起來。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