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機弟子顯然被嚇得不輕,旁人去扶他,他腳滑了好幾次,也沒能站起來。
顧淮山朝他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嘴裡這麽說,面上卻沒有一點兒抱歉的意思。顧淮山說完這句話,就徑直走到殿中。
他向幾位掌門作揖,最後看向池先秋:“師尊。”
池先秋點點頭,朝他招招手,要他上前來。而後又看向江殿主:“實在是不好意思,把江殿主的人給嚇著了。”
江殿主原本的安排再一次被打斷,臉色不是很好看,這時也沒什麽心思跟他計較,只是擺了擺手:“不妨事。”
顧淮山收了雙翼,在池先秋身邊坐下,道:“我來時見他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也不進去,還以為是別有用心之人,還沒做什麽,他不知道怎麽了,就被我嚇著了。”
池先秋給他遞了新的碗筷,又給他夾了菜。
顧淮山最後說了一句:“我還以為山上人都認得我了。”
那時那個天機弟子已經被人帶下去了,殿中的笑聲也都轉為尋常的說笑聲。
江殿主無暇顧及,迅速思索著應對的方法。他是一定要在今晚,在修真界眾人都在的時候,把池先秋的身份揭穿,狠狠地踩一腳玉京山的。
池先秋給顧淮山夾了菜:“來,你吃這個。”
顧淮山笑著道了謝,倒是十分溫順,渾不似方才狷狂的模樣。
便有人道:“還是小師叔厲害,連魔尊都拜倒在小師叔的衣擺下了。”
顧淮山吃了點東西,便放下碗筷,道:“師尊,我這次來,還想請師尊替我主持公道。”
“何事?”
顧淮山起身,再次走到殿中:“師尊明鑒,魔界自師尊開始監督管制之後,便極少作惡,可是所謂仙道盟對我魔界中人極盡打壓,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幾位掌門的默許。”
殿中倏地安靜下來,
“這……”徐宗主很配合地轉過頭,與聞宮主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仙道盟是近些年才起來的,在場弟子皆有所耳聞,甚至受過仙道盟的恩惠。
這不是一個門派,也不是所謂世家,仙道盟竭力於聯系各門各派的關系,仙道盟盟主更曾與各門各派的宗主掌門私下會面,得了宗門世家的信任。這些年也在修真界中有了一席之地。
但是尋常修士,誰也不知道仙道盟盟主究竟是誰。
他很少出現在人前,或者說,那人從來都沒有以仙道盟盟主的身份出現在人前。
而今仙道盟與魔界起了衝突,弟子們下意識是要偏向仙道盟的。
但轉念一想,魔界受了委屈,魔尊竟然來玉京門告狀,著實有些可樂。
原來池先秋把他的魔尊徒弟拿捏得死死的。
仍舊是演技高超的徐宗主出來打了圓場:“魔尊先別急著在先秋面前告我們的狀,把事情說清楚了不遲,仙道盟與魔界究竟有什麽矛盾?”
“仙道盟無故重傷我魔界中人,就是這樣。”顧淮山神色狠戾,“請幾位掌門給我一個說法,我魔界在師尊的管束下,行事早已有所收斂,為何默許仙道盟如此行事?”
他話音未落,殿外就傳來一聲:“魔尊擅長在師尊面前顛倒黑白,我今日也算是見識了。”
眾人扭頭去看,又看見一個人從殿外緩步走入殿中。
池先秋喚了一聲:“眠雲?”
李眠雲同樣在殿中站定,弟子們只知道他是池先秋的大徒弟,除卻初入門時展現出絕頂的修為,打破了三重境界的記錄,入門幾年都隻窩在傾雲台上做飯。
李眠雲俯身作揖:“掌門,師尊。”
徐宗主又一次開口詢問:“眠雲,你說魔尊顛倒黑白,又是怎麽回事?”
“不才正是仙道盟盟主,魔尊說我的人無故重傷魔界中人,我自然是不認的。”
李眠雲從腰上摘下仙道盟的玉牌,給在場眾人看了一眼。
只聽了前半句話,弟子們就驚得不敢說話了。
原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仙道盟盟主,就這樣現了身。
最要緊的是,他也是池先秋的徒弟。
難怪總不見仙道盟盟主,不是因為他神秘,只是因為他忙著在傾雲台上給池先秋做飯,不得閑下山。
這下好了,池先秋的兩個徒弟,一個是仙道盟盟主,另一個是魔尊,這回一定要打起來了。
簡直是驚天秘聞!
在場的弟子們恨不能現在就出去,向沒能赴宴的朋友們分享此事。
池先秋叩了叩桌案:“到底是怎麽回事?眠雲,你說。”
李眠雲道:“前任魔尊為顧淮山所斬殺,顧淮山才得以當上魔尊。但前魔尊風流成性,尚有許多私生子遺留人間,顧淮山為斬草除根,這些年來,一直派人追殺這些私生子。仙道盟前幾日在他們手下救下一個前任魔尊的私生子,顧淮山以為仙道盟與魔界為敵,因此告到師尊面前。我仙道盟處事並無不妥,請師尊明鑒。”
顧淮山怒道:“你在師尊面前搬弄是非!”
李眠雲挺直腰背,不卑不亢:“請師尊明鑒。”
這時顧淮山重又張開魔族特有的雙翼,李眠雲也不甘示弱,抬手召來靈劍,眼看著就要在殿中打起來了。
弟子們既害怕被他們波及,想要往後躲,又想站在第一線,看看事情究竟是怎麽樣的。
千鈞一發之際,池先秋拍拍桌子,喊了一聲:“住手。”
兩個徒弟這才看向他,池先秋板著臉:“都收起來。”
他二人猶豫了一會兒,但還都聽他的話,怕惹他生氣,各自收斂了氣息。
還是小師叔管得住。眾弟子如是想到。
這回徐宗主還沒來得及開口,江殿主便道:“那位私生子呢?讓他上來,與你二人對質,不就可以知道事情經過了嗎?”
他一向是奔走在腳踩玉京門第一線的,沒能揭露池先秋的身份,池先秋這兩個徒弟打起來的大戲,他也不想錯過。
李眠雲便道:“人就在殿外,師尊也認得他。”
便有弟子自告奮勇,出去看看。
隨後一隻小狼崽出現在殿門前,看向池先秋,可憐巴巴地喚了一聲:“師尊。”
這下,所有弟子都沸騰了。
簡直是絕世秘聞!
池先秋攏共就收了四個徒弟,除了看起來年紀尚小的李鶴,其余三個就是一場大戲。
狼崽子是前任魔尊的私生子,顧淮山在追殺他,李眠雲的仙道盟路見不平,出手相助。
而今鬧到了池先秋面前,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池先秋看起來也有些頭疼的樣子,狼崽子很害怕似的,繞過顧淮山,就跑到池先秋身邊去了。
“師尊。”
江殿主又道:“池師侄,這可怎麽辦?”
池先秋看了一眼狼崽子:“怎麽回事?你師兄派人追殺你了?”
狼崽子點點頭:“嗯。”
江殿主繼續添了一把火:“池師侄?”
池先秋拍了一下桌案,怒道:“顧淮山!”
顧淮山理直氣壯:“這是我魔界的事,要算起來,還是仙道盟多管閑事。”
江殿主道:“魔尊此言差矣,你……”
顧淮山抬手帶起一陣狂風,將江殿主面前的桌案掀翻:“老匹夫,我和我師尊說話,與你何乾?”
江殿主迅速起身,指著他的手指被氣得顫抖:“你……”
“倘若不是我師尊攔著,這幾年本尊早就率軍踏平修真界了,輪得到你對本尊指指點點的?”
他話音剛落,一道魔刃就擦著江殿主的手指過去,江殿主要還手,太和宗的徐宗主眼疾手快地就把他攔住了。
看似是勸架,實則是單方面按住他。
三大宗門的弟子見狀,也連忙按住要動手的天機弟子們。
徐宗主道:“江殿主消消氣,維持這麽些年的和平不容易,倘若打了起來,又是塗炭生靈啊。”
這時池先秋拋出一道金光符咒,將顧淮山“製服”。
“不許這樣,這件事情……師尊會給你個解釋的。”
幾位宗主讓弟子們先回去,而自己留在正殿議事,天機殿江殿主由於情緒太過激動,不適宜參與此次議事,被幾位宗主先請回房休息。
一場鬧劇戛然而止。
池先秋坐在殿中,享受著四個徒弟的捏肩捶腿:“做的不錯,看不出來,個個都很有演技。”
池風閑喚了一聲:“先秋。”
池先秋連忙坐好:“誒。”
玉京山正殿的燈火亮了一夜。
魔尊大鬧玉京山,揚言幾年之內踏平修真界的事情,一夜之間傳遍各處。
眾人都想知道這件事情究竟該怎麽解決,修真界與魔界是不是又要打起來了。
次日一早,新年的第一天,幾位宗主將弟子們召集在一起,宣布了一夜之後的商議結果。
在池先秋的調停之下,仙道盟與魔界勉強達成和解。
魔尊顧淮山為自己的出言不遜作出道歉。
修真界眾人都松了口氣,不用打仗就好。上一次仙魔大戰才過去不久,許多修士都還記得當時慘烈的場景。
最要緊的一件事情是,為了維護往後的安定,仙道盟與魔界決定請池先秋共同約束。
徐宗主順勢提出池先秋身份不高,又是修士,恐怕魔界覺得修士約束,不太公平,是不是不太合適。這時池風閑才講述了自己隱瞞多年的一個秘密
池先秋的身世。
“先秋是我師兄謝青簷的孩子,也是魔界妖女華雁的孩子。他二人在戰場上兩敗俱傷,後來碰巧在同一處養傷,才……此事我隱瞞諸位多年,是我之錯。”
徐宗主連忙安慰道:“池掌門不必自咎。謝前輩奮力殺敵,舍生忘死,乃我輩楷模,謝前輩的私事,我們怎麽好多加計較?”
池先秋既是修士與魔君之子,共同約束仙道盟與魔界的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他的身份,也就這樣掀了過去,畢竟整個修真界都差點兒要重新陷入大戰之中了,而他的存在,不動乾戈地平息了這場大戰。
要輕輕帶過一件事情,只要鬧出比這件事更大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球球:和平,就是不殺!不殺,就是和平!(聖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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