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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銀幣一磅的惡魔 - 第37章字體大小: A+
     
    第三十七章

      被雷米爾吻住的時候,你意識到自己在發抖。

      是被他碰觸時你才開始發抖,還是他吻你之後你才發現自己在顫抖?你不太清楚。你的身體在震顫,牙齒在打架,與其說害怕,不如說冷。骨頭裡的烈焰退卻,十二月的寒意再度湧現,被汗水打濕的織物與髮絲開始冷卻,裹屍布般貼在你身上。你抱住雷米爾的胳膊在發顫,就像搬過什麼超出限度的重物,脫力到難以控制。

      天氣這麼冷,暴露在空氣中的液體很快變得粘膩冰涼,比如汗水,比如血。雷米爾蹭到你臉上的血跡也在失溫,只有他手掌覆蓋的地方還溫暖如初。你的手不比他乾淨,墨水血水(或許還有腦漿)在你手上與袖子上星羅密佈,你控制不住地向下看去,腳邊的屍體死狀淒慘。

      你殺了他——到現在,這件事才清晰地出現在你腦中。

      你殺過無數惡魔,它們都是惡獸,不是人。如今你第一次殺人,殺死了神的僕人。罪大惡極,不可寬恕。雷米爾又一次把你的下巴抬起,阻止你低頭去看你製造的屍體。他的掌心溫熱,嘴唇柔軟,紅色眸子中跳動著某種嚇人又迷人的烈焰。你閉上雙眼,像在某個與雷米爾相擁醒來的料峭清晨,用最大的意志力也難以立刻抽身。

      「我沒事。」幾分鐘後,你艱難地說,推了推雷米爾,「離開這裡,可能會有後續部隊。」

      雷米爾鬆開了手,探尋地看著你,這一次你把教廷的運行機制與你的猜測一併仔細回答。沒收到信號的情況下不會有大範圍封鎖,畢竟這回的搜尋多半是廣撒網,網越大就越稀疏,總有辦法離開。雷米爾聽得專注,頻頻點頭,最後他提出,你們應該處理一下屍體。

      「不用太仔細,只要有時間讓我們走遠就行。」雷米爾眯起眼睛,扯了扯嘴角,「剛好給你的花園施施肥。」

      那個笑容相當冷酷,同時鎮定自若。與剛才抬頭看你時一樣,那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神色。他的目光讓人安心,讓人相信一切問題終將消弭,就算沒有,他也會將之一一解決。

      這裡有四具屍體,只有你製造的那具特別慘不忍睹。另外三個(包括被你撞昏後被雷米爾補刀的那個)基本都死於脊椎斷裂,死得乾淨俐落,雷米爾的確精通殺戮。你們將不怎麼流血的屍體抬去花園,為了避免剩下那一具把血流得到處都是,得找個運輸工具。你打開雜物室想找個擔架,雷米爾卻一眼看中了別的東西。他指著房間一角的手推車,笑出了聲。

      「我記得這個,你當初用它把我運回來的。」他說,樂不可支地搖著頭,「唉,世界多奇妙啊。」

      有時候你真不太理解他的幽默感,他嘲笑自己的傷疤,真覺得有趣似的。但你認同那後半句話,世界多奇妙啊,一年前你用手推車運回一隻半死不活的惡魔,一年後你們身為同謀共犯,一起運走聖職者的屍體。六年前你無法想像普通神父的生活,一年前你無法想像自己會如此墮落、如此自由、如此激烈地喜怒哀樂,幾分鐘前你無法想像你能繼續站在雷米爾身邊,交談,親吻。

      你們挖開花園的土地,將屍體埋藏進去。你們把亂七八糟的桌椅放回原位,拖動沙發毯蓋住地上的血跡。雷米爾知道怎麼掩飾彈孔,而你,在這些年來救助了這麼多傷痕累累的動物與孩童,你知道怎麼處理血污。「我們簡直天生一對!」雷米爾吹了個口哨,「我們應該去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強盜,殺人越貨一條線,咱們一定合作愉快。」

      你知道他不是認真的,雷米爾擅長殺戮,但他並不喜歡當罪犯,否則很多年前他也不會選擇上戰場。他只是在隨口胡謅,從你們倖存下來開始——事實上,是從你撞向拿羅盤的人開始——那雙眼睛裡一直回蕩著醉酒似的亢奮。他一直在說話,說著逃亡的路線,說未來。

      「我們應該往西邊走,穿過克倫湖,到大平原上去,」雷米爾說,「當初流浪的時候我查過那條路線,沿途都是窮地方,太荒涼,對小姑娘不太好,但對我們來說正合適。地方大人少,弄輛車,帶好油,跑幾天都不見得能撞上一兩個人,全程能看到的野兔肯定比人多。穿過大平原就到了國境線附近,南邊到處都是黑戶和偷渡客,亂七八糟,沒人會管你是誰。北邊的狀況還不錯,沒有惡魔,教廷夠不著,各色各樣的人來來往往,要是能解決我的問題,那裡倒比南邊好。我有個戰友是那裡的人,戰死前還跟我說家鄉的楓糖。」

      他仔仔細細描繪著前路,交通工具,後備方案,穿插著野兔陷阱的製作方法,某種鳥潔白的羽毛,如何尋找松鼠埋藏的寶藏。雷米爾好像什麼都知道,他自信地講述,像快要游入大海的魚。你放下心來,同時感到一股難耐的騷動。

      你從背後抱住了雷米爾,雙臂環繞著他的腰肢,埋首於他的頸窩。他如此溫暖結實,像個火爐。你聽見雷米爾輕柔地噴氣,可能在笑,可能在歎息。

      「沒什麼,不會太難。」他說,拍了拍你的手背,「過了最開始一段時間,等咱們從那什麼後續部隊旁邊跑掉,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們不會到處找。」你說,「我回去之後,他們就收隊了。」

      雷米爾的身體在你懷中僵硬。

      「什麼?」他說。

      「等我回去之後……」

      他甩開你的手,把你從身上撕下來,轉過來看你。那醺醺然的喜悅終於一掃而空,雷米爾硬邦邦地打斷你:「回哪裡去?」

      「教廷。」你說。

      「你,你還要回去?」雷米爾不可思議地說,指著花園的土地,「在這些事發生之後?」

      「我得回去。」你說,「教皇陛下需要我。」

      雷米爾的嘴唇抖了一下,他臉頰的線條繃緊,大概正咬著嘴裡的肉,以免立刻爆發出什麼不可挽回的惡語。怒火覆蓋了他的面龐,甚至勝過剛才。

      「你後悔了?」雷米爾說,「你現在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麼,在我們把他們埋好之後?嚇到你了嗎?好孩子怕得不到天堂的入場券,打算送貨上門去懺悔?哈,那你可真他媽虔誠聖潔感天動地!飼養員絕對高興得發瘋,跑出豬欄的豬不用人趕都會自己跑回來,宰了你之後他們一定彈冠相慶,往你的屍體上蓋章,『模範家畜』!值得嘉獎!」

      他說得越來越快,雙手攥住你的領口。你幾次想插話,都沒能找到機會,等他告一段落,你才得以開口。

      你說:「我沒有後悔。」

      你是幫兇也是主犯,神的僕從死于你手。你感到悲哀,但你不恐懼。天平一邊放著雷米爾,一邊放著他們,你選擇了雷米爾,那你就要承擔殺死他們的惡果。這是你的選擇,無論是好是壞,是善是惡,你都已經做出了決定,並且對此負責。雷米爾的眸子宛如烈火,怒容如此鮮活,他離你這麼近,活生生的呼吸拂在你臉上,你知道哪怕重來一次,你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你不後悔。

      但是,只是,你得回去。

      雷米爾跟你說,善惡正邪不是非此即彼的兩個盒子,他是對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童話故事。你的雙手沾血,信仰動搖,天國之門已經對你關閉。但你的大半個人生都屬於那裡,教廷是你的繈褓,你的學校,你的故鄉,規則與虔誠構成了你的血與骨,它們在衝擊中開裂,卻不可能一日間灰飛煙滅。你深深地、深深地愛著雷米爾,勝過愛眾生,勝過愛自己。然而你們如此不同,那二十多年的教義沖刷都不曾格式化你的靈魂,愛也不能。

      你信仰神明,哪怕有所懷疑。你深愛雷米爾,然而在愛情之外,影響你決定的還有其他東西。這不是個改變天地的傳奇故事,也不是完美無瑕的愛情故事,那些故事裡的主人翁能高歌猛進毫無猶豫,你不能,你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你終究只是人之子。

      「我愛你。」你說,「我得回去。」

      雷米爾長長地吐氣,像飽滿的氣球被一根針紮破,怒氣從空隙中溜走。他沉默片刻,不再發怒,那張臉看上去悲傷又疲憊。

      「忘了我剛剛說的,抱歉。」雷米爾說,「以諾,你『想』回去嗎?」

      你想嗎?

      你想回去,聽從召喚,覲見教皇。你想回歸你成長的地方,來來去去的法袍會讓你親切,讚美詩會讓你懷念,管風琴高歌,大聖堂明亮,銀燭臺與水晶燈閃爍著神聖之光。你的靈魂或許還會被天空接納,你的屍骸將為他人帶來新生,終末之地燦爛如天堂。你渴望回歸,面對你既定的命運,如同葉落歸根。

      你想留下,擁抱雷米爾,告訴他你將跟他一起走。你們會坐上一輛車,一路西行,穿過克倫湖,橫跨地廣人稀的大平原。你們會捕獵野兔,他將告訴你三歲的公鹿角上有幾個分岔,某種野果在哪個季節成熟。你想與他同行,見識那些你從未見過的天地,認識形形色色的人。你渴望停留,活下來,在這有喜有悲的人間度過此生。

      這都是你的想法。

      你想回去,你想留下,兩種念頭勢均力敵。在此之外,你身為聖子,你背負責任與義務,教皇陛下需要你,你得為大局(那些你所不知、你從未接觸但被無數人強調過無數次你須對此負責的大局)犧牲。於是砝碼加到了天平的一邊,你得回去。

      「我想……回去。」你的語氣比你以為的更加猶豫,「為了教皇陛下,為了大局,為了全人類……」

      你的師長會高興的,他們將這些話重複了無數遍,如同熔鑄雕像時注入材料,它們與你渾然一體。在你學會思考之前,「偉大的犧牲」已經成為了你的一部分,你根本分不出這念頭源自自己,還是他人留下的回聲。雷米爾好好活著,他知道要怎麼生活,他能活得很好,你便已心滿意足。

      「明白了。」雷米爾平板地說,鬆開了你。

      你需要他鬆手,但當這事真的發生,你依然感到一陣刺痛。你嚅囁著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把需要交代的事情全部說完,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我走了。」你說。

      「滾吧。」他說,「別回頭。」

      你剛才已經換掉了帶血的法衣,洗掉了血污,現在你看上去又是個衣冠整齊的神父。你們要去的方向截然相反,出門後就要分道揚鑣,無法同路。不如說,你離雷米爾遠點才是幫他的忙,你該早些找到周圍的教廷軍隊,帶走他們。再沒有可以逗留的理由,再沒有能說的話,你只能點點頭,轉身。

      「我沒有你這麼高尚。」你聽見雷米爾在你身後低語,「我愛你。」

      你幾乎要回過頭去,你已經開始轉頭,但這個動作未能完成。在你轉回去之前,你感到後頸一痛,眼前一黑,接著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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