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還有一些人已經看懂了。

「！！！」

慕容千秋與駝背老者首當其衝，這兩個傢伙瞬間露出了驚疑的表情，趁著眾人不備互相對視了一下，各自搖了下頭，心中早已一片駭然。

不應該啊！

絕對不應該有外人知道……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只在他們兩個人中間進行商議，就連慕容山莊的絕大多數人也並不知道。

至於慕容卿，作為慕容山莊的少莊主和自己的親生兒子，這倒是個例外。

三年前，慕容千秋曾派慕容卿秘密出訪東瀛，隨後又令他拜與現任武林盟主林天南有不同戴天之仇的佐藤謙信為師學習刀術，從那時候開始慕容山莊與東瀛殘月無雙流就有了聯繫，因此，慕容卿自然是認識佐藤謙信的，他確實就是這個駝背老者。

也是那時候起，慕容卿便與佐藤謙信的女兒佐藤和子有了「感情」，確切的說應該是佐藤和子「迷惑」了他。

後來佐藤謙信受到慕容千秋的邀請，帶領一眾部下偷偷潛入快活島，開始逐漸向中原滲透，並與慕容千秋達成了約定，一方面慕容千秋將想辦法幫助殘月無雙流在中原武林立足，而佐藤謙信也會令座下武士暗中行動，殘害武林人士，甚至不惜在中原各大主城投放瘟毒，試圖引發恐慌，幫助慕容千秋成為新一任武林盟主……

原本，慕容千秋對慕容卿寄予了「厚望」。

哪知道當慕容卿得知自己的這個計劃之後，非但沒有表現出慕容世家後人該有的那份狂熱，反而表達出了極為強烈的反對之意，哪怕佐藤謙信授意自己的女兒佐藤和子吹了好幾次枕邊風，也始終沒有改變他的態度。

於是。

佐藤謙信便派佐藤和子重回快活島，一來是去爭奪最近在快活島上的神秘武學【魅影劍法】，二來同時也可以吊一弔慕容卿的胃口，令他回心轉意。

而慕容千秋此時對自己這個兒子已經有些失望，索性便將慕容卿排除在了計劃之外，私自與佐藤謙信制定了今天的行動，他幾乎已經失去了理智，為了能夠成為武林盟主，已經到了不顧一切的程度。

結果沒想到，眼看著林天南和其餘三大世家的家主立刻就要飲下毒酒，勝利幾乎就在眼前，慕容卿卻忽然跳出來要抓「蟊賊」。

更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蟊賊」似乎也知道他們的計劃……

「不可能吧……」

直到此時，慕容千秋與佐藤謙信還抱有一絲幻想。

慕容卿什麼態度他們二人自然是知道的，但就算是如此，他們也知道慕容卿或許會暗中破壞，但是卻絕對不可能將這個計劃告訴一個外人。

因為這個計劃一旦走漏風聲，受到株連的絕對不會只是慕容千秋一個人，而是整個慕容山莊，無辜的有辜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脫得了干係，慕容卿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絕對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族人受此劫難。

但是，左暘剛才的舉動，又令他們二人心虛不已……且不說那個大圓圈是什麼意思，光是一下子便點中了佐藤謙信，這就已經足以令他們慌神了。

……

除了這兩個人之外，還有另外一人心中也是驚駭不已。

「這……」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曾拜託左暘帶著慕容仙遠走高飛的白衣女子，她叫做「慕容嫣」，乃是慕容千秋的弟弟、也就是慕容卿與慕容仙的叔叔的女兒。

這姑娘只是有一次在後花園中閑逛時，無意間聽到了慕容千秋與佐藤謙信的計劃。

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沒敢對任何人提起，但是心中卻一直提心弔膽，惶惶不可終日。

甚至今時今日，她都已經做好了為慕容世家陪葬的準備，自小飽讀詩書，她懂得東西與道理要比一般女子多的多，她與慕容卿一樣清楚，無論此事是成是敗，慕容世家就都算是完了……但作為慕容世家的一員，這是她無法逃避的宿命。

只是剛才看到天真浪漫的慕容仙，又見慕容仙與左暘這個陌生男子待在一起，慕容嫣心生憐憫之意，才臨時做了那個決定，拜託左暘。

但現在，驚駭之餘，她再看向左暘的目光之中，卻帶了一絲喜悅與感激。

「他似乎已經知道了家主的計劃，但是卻沒有當著眾人的面拆穿，令慕容世家身陷無力回天之絕境，反而用這種旁人看不懂的方式考驗表哥……他到底是什麼人？」

慕容嫣原本如同死灰一般的內心燃起了一絲希望，心中嘆息，「不管他是誰，若是慕容世家能夠在這場自己製造出來的浩劫之中得以延續，他便是我們唯一的希望……至於表哥他，也只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他始終沒有公然反抗家主的決心，因此便無法改變慕容世家的命運。」

「若真是如此，他便是慕容世家的大恩人，慕容世家世世代代都無法還清他的恩情……」

……

此時此刻。

「你……」

慕容卿的想法亦是與慕容嫣有些異曲同工的地方，他似乎已經明白了左暘的用意，回頭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又看了早已令他心生厭惡的佐藤謙信一眼。

他們二人也在看著他，目光陰冷。

「我會如何選擇？」

慕容卿自嘲的笑了起來，他知道現在自己的父親慕容千秋與佐藤謙信就是一體，他若放棄佐藤謙信，也等同於背棄了自己的父親。

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容易選擇的題目。

親生父親、慕容世家的生死存亡、民族大義、鍾情的愛人……這些東西糾纏在一起，令他心亂如麻，放棄哪一樣都不是他所希望的，他始終無法下定這個決心。

「回答我！」

左暘鄙視著他，神色嚴肅的冷聲喝道。

「！」

慕容卿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這三個字就像一條蘸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他的心上，拷問著他的內心，「我……」

就在這個時候。

「咳！」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咳嗽聲。

「？」

慕容卿連忙回頭，卻見咳嗽的果然是他的父親慕容千秋，此時他剛剛與佐藤謙信交換過了眼神，目光之中一片失去理智的決然，並彎腰重新拿起了之前放回桌上的酒杯……

他瞬間意識到他的父親……慕容千秋瘋了！！！

在沒有騙林天南與三大世家家主飲下毒酒的情況下，他居然便已經打算摔杯發出信號，令那些埋伏在外面的人衝進來強行殺人！

他真的是瘋了！！！

林天南與三大世家家主武功是何等的高強，就算慕容世家全員與那些佐藤謙信所帶的東瀛倭寇一同出手，勝率也最多只能達到一半一半，若是如此強行出手，最終的結果只會是兩敗俱傷。

這種不顧一切的投機行為，只會令中原武林的整體實力受到重創，慕容世家則八九成會死傷殆盡徹底從江湖中除名，而最為高興的，恐怕就是佐藤謙信了……

慕容卿去過東瀛，因此對於佐藤謙信的了解非常多，這個人隸屬於東瀛的一個幕府，他來到中原可是帶著私仇與任務的。

私仇，便是三十年前他曾經來過中原，最終敗於林天南之手，甚至因此毀了容才倉皇逃回東瀛，也正是因此，林天南才沒有認出他來，這一次，他便是來殺死林天南一雪前恥的。

而任務，便是擾亂中原武林，這是幕府將軍給他下達的任務，作為打頭陣的先鋒部隊，一旦他的行動令中原武林出現了較為嚴重的問題，幕府將軍立刻便會率領更多的東瀛武士趁虛而入……

「父親！」

慕容卿連忙喊了一聲，希望這樣能夠喚醒已經被春秋大夢和佐藤謙信的讒言徹底蒙蔽了的慕容千秋。

「哼！」

慕容千秋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中的酒杯便像是不小心沒有抓穩一樣摔落了下去。

與此同時。

伴隨著「唰」的一聲輕響。

慕容卿的身影便已經原地消失不見，等他再出現的時候，頃刻之間就已經以半蹲的姿態到了慕容千秋身前，而那個「不小心」掉落下來的酒杯，也是剛剛被被慕容卿給接了個正著，甚至連裡面的酒水都沒有撒出來一滴。

「好俊的輕功！」

見此情景，就連林天南都忍不住拍手讚歎了一聲，但是也才贊完，他就立刻又反應了過來，連忙捂了下嘴巴，然後回頭小心翼翼的對左暘解釋起來，「年輕人，我剛才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沒忍住，你切莫再傷害慕容仙，我不說話便是了。」

好可愛的武林盟主有木有？

「……」

眾人都是一陣無語，還真就沒人見過武林盟主如此模樣，更何況解釋的對象還是一個「小蟊賊」。

話說，作為一個「蟊賊」能夠受到武林盟主如此「禮遇」，只怕就算現在去死，人生也已經算是非常圓滿了吧？

與此同時，他們也都承認慕容卿這一手真心漂亮，這種輕功，還真就沒人見過。

他們哪裡知道，慕容卿施展的根本就不是中原武林的輕功，而是東瀛的忍術，甚至這個忍術就連佐藤謙信都不會，而是慕容卿在東瀛求學時，一次偶然的機會從一位陰陽師那裡學習而來的，之前從未施展過。

現在也是不得已，他才被迫用了出來。

「你！」

慕容千秋見狀卻是一陣惱怒，抬腳便要去踢慕容卿。

「父親！你既然不勝酒力，壽宴之前便不該偷偷飲酒，你現在已經醉了，我服你坐下休息一下吧？」

慕容卿一臉恭順的說著話，卻早在這之前便已經按住了慕容千秋的腳，隨後站起身來，右手又極為隱秘的在慕容千秋的腰間輕輕一撫。

「哼……」

慕容千秋隨之發出一個輕微的鼻音，便身體猛然一僵，瞪著眼睛不在說話，任由慕容卿攙扶著他乖乖的坐回原處，軟軟的靠在了椅子上。

「呵呵。」

做完了這些，慕容卿又看了下面的佐藤謙信一眼。

「……」

此時的佐藤謙信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的本意是希望林天南等人飲下毒酒，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取了他們的性命，後來退而求其次，他也是希望慕容千秋摔杯發出信號之後，眾人戰作一團，他在混亂之中逐個擊破……但現在，慕容千秋已經沒了反應，慕容卿又是這個態度，要是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林天南與其餘三大世家的家主，他自然不敢託大。

目前他可以依仗的，便是自己的身份與忍術。

當著這麼多人，慕容卿一定不敢揭穿他的身份，否則慕容世家便是褲襠里掉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而他的忍術幫助他全身而退，問題應該也不是特別大。

除此之外，還有林天南與三大世家家主面前的毒酒。

佐藤謙信不想與慕容世家同歸於盡，因此他現在也不敢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不過不論是林天南與三大世家家主飲下毒酒，還是發現慕容世家居然要毒害他們，這對於他來說，都是能夠達到目的……

總之，慕容卿想講那些毒酒的事神不知鬼不覺的掩蓋下去，絕對不可能，有必要的話，他可以從「下毒者」變成一個「揭發者」。

……

緊接著，慕容卿又回過身看向左暘。

只是此時，他的目光已經變了，彷彿經過剛才的事情，已經令他想通了一些事情，整個人的氣質如同脫胎換骨一般，朗聲說道：「一直以來我都選擇了後者，只是現在，我比以前更加堅定，怎麼樣，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么！」

「勉強算作滿意吧。」

左暘淡然一笑，卻並沒有放開慕容仙的意思，而是繼續拿劍架在她的脖子上來到場中，這才又道，「說了半天，我都口渴了，既然今天趕上了慕容家主的壽宴，我總得討上幾杯美酒沾沾喜氣。」

說完。

他也不管慕容卿同意不同意，林天南和三大世家的家主願意不願意，直接來到他們面前，端起桌上已經倒好的毒酒便一杯一杯灌入自己口中。

「太膽大妄為了吧……」

眾人更加無語，還有人敢搶了武林盟主和三大世家家主的酒喝。

「卧槽！！！」

慕容卿卻是想攔根本都沒有機會，從第一杯毒酒毫無徵兆的進入左暘口中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冒了一頭的冷汗！

這尼瑪……回頭這貨一頭栽倒在地，毒酒的事不就暴露了么！？

這個傢伙到底哪根筋不對啊，偏偏要喝這幾杯酒！？

「哈哈哈，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佐藤謙信卻是差點笑出聲來。

他這毒頃刻之間便能要了人命，雖然不是被林天南等人喝下，但是被左暘這個亂了他計劃的混蛋喝下倒也不錯，還省的他一會站出來「揭發」呢……

慕容世家，終究還是難逃此劫，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