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雲何抿住嘴唇,沒有說話,臉上卻帶上了肉眼可見的委屈。
“我說錯了?”虞欽問他。
宴雲何悶悶地點頭:“我是為了你才打架的,我知道你不想我多管閑事,可是……”
可是了半天,宴雲何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最後委屈地把嘴一撇:“算了,你罵吧。”
那副英勇就義的模樣,幼稚又可笑。
虞欽握緊了手裡的提燈:“你亂逞英雄,與我何乾?”
宴雲何低下腦袋:“那我半夜來書院,又跟你有什麽關系?”
這口才敏捷,半點看不出已經醉得厲害。
虞欽站起身來:“不過是半夜看到有人形跡鬼祟,過來查看罷了。”
宴雲何強撐著站起身來:“你現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說罷他想越過虞欽,有骨氣地離開,卻還是高估了自己。剛才那一摔,仿佛將酒勁都摔了出來,天旋地轉間,便人事不知了。
再度睜眼,宴雲何看見的是書院的床,又不像他的床。
他撐著床起身,便發現虞欽正背對著他坐在不遠處的書桌前,低頭寫著什麽?
宴雲何起身的動靜不小,但虞欽沒有回頭:“醒了?”
“東西還我。”宴雲何悶悶道。
虞欽將滾燙濃茶端到一旁放涼:“什麽東西?”
宴雲何:“我送你的胭脂,還我。”
虞欽沒說話,宴雲何也知自己無理取鬧。本就羞於見到虞欽,現在又受對方三言兩語的刺激,鬧著笑話,實在沒臉。
話音剛落,便見虞欽起身行到一旁的櫃前,從裡間取出胭脂,遞到宴雲何身前。
宴雲何沒想到虞欽真會還他,昏沉的腦海亦想不到虞欽為何真留下了胭脂,隻覺得虞欽真是嫌他至極,他又何必苦苦糾纏。
奪下胭脂,想硬氣地說些什麽話,又說不出來。
卻聽虞欽說道:“宴雲何,東林不是你可以胡鬧的地方,這一回你運氣好,周先生不與你計較,若是下一回你再惹出什麽禍事,又該誰來幫你求情?”
宴雲何攥著那盒胭脂:“那不正合了虞公子的意,從此不必再見我。”
虞欽嘴唇微張,好似也被宴雲何激怒,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宴雲何轉身想走,虞欽卻問:“這個模樣你想去哪,還要出去惹禍?”
“我是瘋了才來見你。”宴雲何低聲咕噥道。
他話說得很輕,卻還是叫虞欽聽見了。
虞欽沉默一陣:“別拿前途胡鬧。”
宴雲何轉過頭,臉上的神情很複雜,瞧著又傷心又生氣,眼都紅了,配合著臉上的傷處,看著更加可憐。
“我沒胡鬧。”
這事以後,人人都說他胡鬧,可讓宴雲何再來一回,他也是不悔的。
“大丈夫若是不能為自己心上人出頭,日後還怎麽見人。”
宴雲何話音剛落,便看見虞欽的眼睛緩緩睜大。
這好似是他第一次瞧見虞欽能露出這樣的表情,震驚錯愕,夾雜著些許慌張。
宴雲拿著手上的胭脂,粗暴地往手裡一抹,按在了虞欽的嘴唇上。
“上一回便是這般,這裡跳得很厲害。”
染了胭脂的手,按在胸膛處,弄髒了衣裳,他卻不在乎。
宴雲何呆呆地望著虞欽:“你知道我那時候想做什麽嗎?”
虞欽退了一步,他看著不想知道,醉了的宴雲何,卻容不得他閃躲。
他上前一步,狠狠往上一撞。
莽撞的,心動的,鮮活又濃烈地親吻,帶著血的味道。
宴雲何捂著腫脹的嘴唇,皺眉後退:“好疼啊。”
虞欽的嘴唇有胭脂,有鮮血,斑駁在臉上,亦掩不住此刻泛起了紅潮。
“夢裡怎麽會……這麽疼啊?”
第七十八章
原來那竟不是夢?宴雲何隻記得當年他是在永安侯府醒來,臉上鼻青臉腫,嘴唇也破了,據宋文所說,是從床上摔下來給摔傷的。
後來因為喝酒一事,宴雲何又被永安侯狠狠罰了一場。
那夜同虞欽的親吻,逐漸變得像夢一場。
他回到東林以後,虞欽仍像從前那般冷淡,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宴雲何真的趁醉冒犯了虞欽,他想以虞欽的性子,待他回到東林,不殺了他才怪。
正因虞欽沒有任何反應,反倒叫宴雲何認定了那不過是場夢。
現在宴雲何才知道,這非但不是一場夢,而虞欽原來早在十年前,便知道他心儀於他?!
他們的第一次親吻,竟這樣早就發生了?!
宴雲何震驚又錯愕:“虞欽,你怎麽這般能忍,我都趁醉親了你,你竟然能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還瞞我瞞了這樣久!”
虞欽見他模樣,便知道這人已經將當年的事情盡數想起:“是你將它當作一場夢,我不過是配合你罷了。”
宴雲何回過神來,漸漸覺出不對:“寒初,你瞞著這事,可是因那時便已對我動心?”
虞欽卻道:“什麽心,殺心嗎?”
宴雲何噎住了,這麽想想也是,那時覬覦虞欽的這麽多,還沒誰像他那樣膽大包天,動手動腳。
雖是自己做錯了,但虞欽怎的這麽老實,連哄哄他也不願意,他垂頭喪氣道:“我錯了。”
這一場遲到十年的酒後算帳,卻從今夜才開始清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