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雲何撩開一個瓦片,往下望去。竟是宮中太醫正為虞欽把脈,仔細一看,那太醫是太后的禦用。
不多時太醫便放下虞欽的手腕,留下了方子,而且在老仆的引路下,離開虞府。
宴雲何聽那方子,大多都是名貴藥材,其中不少有宮中禦用之物。
太后真夠下血本的,也真會收攏人心,將人險些打死,後又不惜重金醫治。
相比之下,宴雲何從侯府帶來的東西,還真不夠看。
宴雲何剛想把瓦片放回去,打算離開,就見虞欽竟然從床上起來,艱難地往桌子的方向走,看著像是要去倒杯水喝。
這些奴才,不知道把茶水放到病人身邊嗎?
虞府怎麽仆役這樣少,就不能多聘請幾個嗎?
忽地虞欽身形不穩,他狼狽地撐著桌子,茶杯碎在了地上,眼看著要摔倒。
宴雲何連忙從屋簷上飛身而下,至窗子翻入,還未定神,金刀襲來。
那刀還未近他的身,就被主人強行收回。
虞欽因此受了反噬,臉色又白了幾分,只能勉強撐住了自己的身體,皺眉望著宴雲何。
宴雲何摘了臉上的面罩,悻悻道:“我……就來看看你。”
他伸手將虞欽沒能成功倒出的茶水,斟了滿滿一杯,遞了過去:“你不是要喝水嗎?”
虞欽看了看那茶,又望著宴雲何。
就在宴雲何以為,這人又要說一些冷言冷語,讓他弄清彼此立場,叫他不要再心慈手軟的話。
虞欽卻伸手接過了茶杯,一飲而盡。
碰到他指尖的手很涼,卻不似那夜那般冰冷。
房中好似有淡淡的香氣,宴雲何轉過頭,恰好看到一株不該出現在冬日裡的桃花。
擺在了床邊的瓷瓶裡,灼灼綻放。
第四十一章
觀虞欽整間寢室,樸素淡雅,唯獨那支桃花,格格不入,似闖入冬日的春色。
是誰這般閑情逸致,給虞欽送了支桃花?
宴雲何邁步過去,停在瓷瓶面前,俯身查看。
瓷瓶裡的是株像生花,工藝精美,以假亂真,湊前一看,還有桃香襲來。
這種東西大多是姑娘家之間互相贈予,再說這風格也和虞欽不符,是誰送他的像生花?
宴雲何忍不住就開始聯想,加之今晨他娘親催他成家,今年他二十有八,認識的世家公子們成婚早的,孩子都快要到定親的年紀。
他是因為去邊境耽擱了,那虞欽呢?
很快宴雲何就意識到,只要有太后在,虞欽就不可能娶妻。
就在他打量桃花,甚至企圖伸手把花從瓶子裡拔出來時,虞欽步伐緩慢地來到他身後:“你在做什麽?”
宴雲何轉過頭,故意伸指輕彈瓶身:“虞大人好雅興。”
虞欽默了默,一反常態地解釋了句:“別人送的。”
至於是哪個別人,虞欽沒有說,宴雲何也猜不到。話隻說一半,他倒寧願虞欽沒有解釋,省得叫他左思右想。
可能虞欽也覺得自己這個解釋有點引人遐想,他頓了頓又道:“是個小姑娘。”
宴雲何面無表情地哦了聲,本來打算解開包裹的手也停了下來,有點想回去了。
反正他送來的東西,在太后的賞賜面前也不夠看。
虞欽嘴唇微動,最終放棄了解釋:“宴大人,我這裡無需探望,你該回去了。”
宴雲何是要走,但不能被趕走,他把包裹往下一卸,裡面的東西拋在桌上,砸出悶響。
裡面是周大夫開的藥,上回虞欽沒有帶走,他留著也沒用。
藥瓶因為宴雲何粗暴的動作,從包裹的縫隙中帶出,順著桌面滾動,即將摔在地上。
宴雲何看也不看,摔了就摔了,反正不止一瓶,就是送出去後,虞欽也不一定用。
然而令宴雲何始料未及的是,藥不但被接住了,虞欽還因為動作太大,反而帶到了傷口,瞬間冷汗涔涔。
宴雲何上前扶住了虞欽,錯愕道:“虞大人,雖然我上次說這藥百來兩一瓶,實際上也沒這麽貴,你無需如此。”
虞欽將那藥放回桌上,輕輕推開宴雲何攙扶他的手:“今日你來,正好把帳清了。”
清什麽帳?宴雲何茫然想著。
虞府仆役少,房中又多了一個不可被旁人看見的宴雲何。虞欽想去關門,宴雲何忙把人按到了椅子上:“想做什麽直說,我來辦。”
等聽虞欽吩咐,前去把門關上後,虞欽指了指房中的一個悶戶櫃。
那櫃瞧著樸素,再仔細看,櫃面精雕細琢著鹿鶴同春,多是女子出嫁隨身之物,看外觀有歲月痕跡,約莫是虞欽母親留下的。
對虞欽母親,宴雲何印象頗深,那是一個相當傳奇的女子。
虞長恩與夫人王氏隻生有一子,名叫虞文舟。
與名字不同,虞文舟不喜文,隻好武,年少參軍,人稱虞小將軍。
其父虞長恩鎮守京都,擊退敵軍,名聲在外,虞文舟亦是戰果累累。
當年京城不少人家,都想將女兒嫁去虞家,令所有人震驚的是,虞文舟最後娶了一位女中豪傑。
女中豪傑都是往好聽的說,虞欽母親林芷在嫁給虞文舟前,是令朝廷頭疼的女土匪。
她女扮男裝,女承父業,將父親創立的同心幫發展壯大,成為當地官府的心腹大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