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您是遇到什麽糟心事了麽?”盛歡決定單刀直入:“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頓了頓他補充道:“我這個人嘴很嚴的。”
柏德文默了片刻,哼笑了一聲。
“沒什麽,就是老了,容易懷舊。”他說。
“是……想念老朋友了麽?”盛歡想了想,換了個問法。
“算是吧。”柏德文說。
他低頭,將高定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了肌肉緊實的修長小臂,原地屈膝坐下,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隨和了許多,接地氣了許多,也增添了許多滄桑感。
盛歡也跟著在略濕潤的草坪上坐下,聽柏德文道:“你犯過錯麽?”
“犯錯?”盛歡一愣,沒料到他會這麽問,如實回答道:“肯定有啊,還超多的,感覺我長這麽大就沒做過幾個正確的決定。”頓了頓他道:“但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啊!”
“可不是所有的錯事都有機會挽回的。”柏德文說:“往往就是那些一念之差,造成的後果……不僅波及他人,還足以讓人追悔莫及,永失所愛。”
他說著,合上眼,耳畔依稀響起了那日驚天的呼號。
……
“赫爾墨斯!!!老天!!!赫爾墨斯你怎麽了——!!!”
“還愣在那裡做什麽!!!快救人哪!!!”
“道森先生!!!道森先生!!赫爾墨斯他……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吞槍自盡了!!”
……
“為什麽調查赫爾墨斯?柏德文·道森,你告訴我!!為什麽調查赫爾墨斯!!”
“你跟我們想兄弟兩個相識多年,你會不知道赫爾墨斯的性格嗎!!他內斂,敏感,有自尊心又要強!!!你帶著這麽多人調查他……跟把他扒光了扔在大街上有什麽區別?!這是對他的羞辱!!!你在逼死他!!”
“為了你要除掉我?柏德文·道森,你的自我感覺會不會太良好了?不是所有人都那麽狹隘,愛你愛到無法自拔!!”
“我知道你讀心厲害!不用你反覆強調!但就算赫爾墨斯曾經有過那樣的念頭,那也只是念頭而已,你敢說你的腦子裡難道就從未閃過半點惡念嗎?”
“他想過,不代表他就會去做!你有什麽資格提前審判他!況且他是我的哥哥,我了解他,我比你了解它。”
“柏德文·道森,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啊……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啊!!!”
“我怎麽會愛上你這樣自負的家夥?我不想再見到你,永遠也不想。”
……
老校長寬闊的肩膀細微的顫抖起來,那個名字像是帶刺的皮鞭,一下下沒命的抽打他的脊梁,抽到鮮血淋漓的地步,盛歡忍不住去輕拍他的肩膀安慰,拍了兩下又感覺有些僭越,遂改握起拳頭。
“那什麽……您忙了一天了我給您錘錘,或者捏肩服務要不要的?”他小聲替自己找補:“您不出聲就是同意了。”
說完他索性站起來,繞到柏德文身後開始捯飭,誰料到老紳士常年健身練了一身的肌肉,平時藏在西裝裡看不出來,盛歡氣沉丹田“邦邦”砸了兩下,手疼就算了,人差點兒沒彈飛出去。
他“哎喲”了一聲,齜牙咧嘴的甩著手腕,聽柏德文低低的笑了一聲,回過頭來。
“看不出來你小子這麽會耍寶。”
“我沒耍寶。”盛歡說:“我在認真的孝敬師長。”
柏德文輕輕挑唇,老紳士雖然上了年紀,但那折疊度極高的面龐英俊依舊,他現在精神沒有白日旺盛,看起來人懶懶的,多了幾分風情萬種的味道,這麽笑讓盛歡確定,自己的安慰起效果了。
他又坐回了柏德文身邊,抱膝道:“您剛才問我,有沒有做過什麽錯誤的決定,以至於懊悔終生,永失所愛,我其實,也有過。”
“嗯?”柏德文略有詫異。
“有時候我也很希望時光能倒流。”盛歡望著粼粼的湖面,輕聲說:“想著能不能換一種相處方式,能不能讓一些人多留在生命裡一刻,能不能……改變一些結局,但是人生好像就是這樣,坑坑窪窪的一條路,你一去不回,也只能一去不回。”
他說完,側目瞪著柏德文,雙手交叉比了個“達咩”的動作,“這時候讀心多少有些不合適啊校長,不可以。”
柏德文揚眉。
“我還不至於那麽缺德。”他說:“這點邊界感我還是有的,盛歡同學。”他綿長的吐息,後道:“明天有空麽?”
“啊?”盛歡說:“您這話題轉的會不會太快了?”
“快嗎?不覺得。”柏德文說:“你就回答有沒有就行了。”
“有吧。”盛歡說。
“那行,跟我出趟差。”柏德文說。
“出差?”盛歡說:“是出外勤吧?這麽草率?”
“就是因為草率,才不能稱之為出外勤。”柏德文毫無預兆的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泥土,“心血來潮,沒有定製計劃,隨處抓壯丁,你就說去不去,不去的話,我去抓別人。”
“去啊,幹嘛不去。”盛歡一骨碌站起來說:“跟著校長出外勤,這是多好的學習機會啊!而且超有安全感的。”
“怎麽?跟阿渢出外勤沒有安全感?”柏德文似笑非笑。
“那肯定沒有啊。”盛歡翻了個白眼兒,想也沒想就說,“我發現了,跟男朋友在一個外勤組,就會不停的不受控制的擔心對方的安危——啊校長!我不是說不顧你死活的意思啊!我是覺得你的死活沒必要讓我顧……啊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是在誇你很厲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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