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歡死氣沉沉的在床上癱了一陣。
頭不痛了,是真的不痛了,說來也奇怪,在觸及顧渢止手腕的那一刹那,宛如奔騰的湧浪遭遇了開閘泄洪,巨大的膨脹的緊迫壓力得到了紓解,現在隻感覺到一種劫後余生的輕盈,思緒也變得明了而快捷起來,遂開始反思前情後果。
顯然,他說了很多不該說的內容。
要想將這一切圓起來,一個字,難。
但比起自己的後路,他更擔心被許念姿盯上的醫生。
話說顧渢止人這是去哪兒了?怎麽說走就走了,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的。
……總不至於是去叫人來抓自己了吧?!
盛歡悚然一驚。
動不動就擔心被人抓,盛歡感覺自己這職業病是改不了了,慫的他自己都有點兒看不起自己。
以他現在這幅狀況,上面插著胃管,左右打著點滴,顧渢止要真帶人來抓他,那他也是跑不了的,躺平算了。
盛歡倦怠的癱回枕頭上,半眯著眼。
眼前一閃,門開,顧渢止又推門進來了。
男人的肩頭背著一個純黑的琴盒,乍一看像個優雅氣質的街頭藝術家。
盛歡愣了兩秒,茫然道:“你這是……”
顧渢止沒搭腔,蹲身將琴盒卸下,安置到地上,“哢噠”一聲打開盒鎖,裡面露出絨布的腔,居然嵌著十幾把槍械的配件兒。下一秒,他就以超強的手速熟練的將十幾把配件兒組裝到了一起,產出了一把殺氣騰騰的M82。
盛歡裂開了。
這M82,好熟悉啊!
當顧渢止端起M82掂量了兩把,又將槍口對準了盛歡的時候,盛歡渾身的汗毛都炸開!
他設想過的最糟糕的結果是被顧渢止銬吧銬吧扔局子裡去吃一輩子的牢飯,過上永世不見自由天日身不由己的生活……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逮捕他都是輕的!顧渢止想要做的居然是原地爆他的頭!!
在天台上被差點兒擊中腳後跟的恐怖回憶襲上心頭!盛歡大呼:“好漢饒命!!!”
下一秒,顧渢止扣動扳機——
……
薑添正在一號手術間內跟他的老師鄧重華做著一台大面積燒傷的皮瓣移植手術。
於燒傷整形科而言,手術區域就是一片土壤,血管則是澆灌土壤的營養肥料,要將一處皮膚移植到另一處,最重要的點就在於斷裂的血管是否能完美對合,二次重生,這是一門精細活,需要人長時間的聚精會神,目不轉睛,容不得一絲出錯。
鄧重華是一個嚴厲的主刀,眼裡容不下沙子,在手術過程中有任何一點看不慣的地方,他都會立刻出言指出,曾經也罵哭過好幾個新來的助手和巡回護士,所以跟他有過搭台經歷的人多了解他的性格脾氣,整個手術室裡鴉雀無聲,沒有人敢閑聊,只有器械在傳遞過程中發生的碰撞脆響。
薑添的眉頭一直擰著,他在高頻率的打結剪線,卻未曾發現房間裡的麻醉師、巡回護士以及器械護士在出去手術間之後就再沒回來,一個個的消失了。
“再穿四個零的絲線。”他短暫的說了一句,沒有得到回應,扭頭,發現器械台旁邊空空如也。
“他們忙,人不在就自己穿,抓緊點別發呆。”鄧重華頭也不抬道:“病人在出血。”
“哦好。”薑添點點頭,他們經常手術室來急診忙起來的時候,器械護士和巡回護士需要去別的手術間幫忙跳台,已經在進行的手術就會人手不夠,那必要的時候他們醫生自己也學會自力更生。
薑添不以為意,拿了持針器穿針引線,遞給鄧重華,兩人四隻手交錯配合的極為默契,鄧重華低低的笑了一聲,難得的誇讚道:“小薑,我就是喜歡你話不多踏實做事的性格。”
得到鄧重華的誇讚實屬罕見,薑添有些不好意思。他背對著手術室的門,額頭上因為高度緊張和忙碌而出了一曾薄汗,就在這時,他聽見背後手術室的門被人踩開了。
“小朱。”薑添喊著器械護士的名字道:“你可算回來了,再幫我們打幾根四個零的線,用起來太快了。”
背後無人應答,反倒是傳來了“嗒”一聲奇怪的聲響。
薑添縫扎的手微微一滯。
他疑惑的想,這似乎是高跟鞋落地的聲音。
可手術室裡的所有人都穿著平底的拖鞋……怎麽會平白無故的出現高跟鞋的聲音呢?!
一股寒氣如蛇一樣黏膩的攀上薑添的脊梁骨。
這故事的開頭……似曾相識。
眼前閃過一些記憶的畫面——衰敗的死人穿著自己的衣裳立於手術門外,直勾勾的看著他。
上一次,上一次他遇見違背常理的東西時……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劫難。
那這一次……這一次豈不是也是——
“你在走什麽神?”鄧重華的聲音冷了一個度,斥責道:“還要讓我的手在這裡按多久!沒看到組織在出血嗎!”
薑添一個機靈,他顫聲道:“老師……有人……有人——”
“醫生,我朋友的父親需要你們的幫助。”背後傳來一個女人冷冷的毫無感情的聲音,在空曠的手術間內蕩開些許回響,“這是他的心臟!現在急需回到他的身體裡去!”
薑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巨大的恐懼令他指尖冰冷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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