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淵臉色一變，他回頭對幾個醫女道：「先退下，這件事不許對旁人說，傳出去的話……自己掂量著！」

幾個醫女嚇得白了臉，連忙退下。

等到旁人都走了，季子淵急忙走進了內室，「清曉！清曉！你想起來來了對不對？」

他伸手輕輕推了推莫清曉，皺緊了眉，開口道：「別再折磨自己了……」

莫清曉緩緩睜開了眸子，她眼底滿是迷惑，還有一抹複雜。

看著季子淵，她睫毛輕顫，眼淚控制不住地緩緩滑下，「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季子淵皺緊了眉，「想起來吧，你快想起來吧，莫清曉！」

聽到這三個字，莫清曉緊緊捂住了耳朵，彷彿又看到慕容徹站在她面前，用那樣無奈那樣堅定的目光看著她。

不！事實不是這樣的！

她不是莫清曉！她只是小小山村裡伴著師父的曉曉，她不知道什麼皇位不知道什麼天下更沒有煩惱。

她不是莫清曉，她怎麼會是另外一個人？！

是啊，她只是曉曉，師父身邊無憂無慮的曉曉，背錯了方子要罰抄，可師父總會耐心地看著她，這世上只有師父才會這樣，不求回報地對她好……

「我是曉曉，我不是莫清曉，對，我不是莫清曉……」

她喃喃地念著，一遍又一遍，似乎要壓下什麼。

「莫清曉！你快醒一醒吧！」季子淵無奈地搖著她。

看著眼前這個沒有絲毫動靜的女人，季子淵喊道：「莫清曉！難道你真要就這樣把以前都忘了？！之前的出生入死，西嶽，平谷關，聖醫宗……所有的一切你真要忘了？！」

莫清曉緊緊捂著頭，「別再說了……別說了……」

季子淵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我從沒有見過皇上為了什麼這般執念過，就算是天下和江山，也不曾……」

說完，季子淵轉身而去。

夜色慢慢瀰漫下來，太醫留下藥方就退下了。

喝了葯，莫清曉將所有人都趕出了屋子，她緊緊地蜷縮在床上的一個角落。

可一陣陣地劇痛讓她根本沒辦法靜下心。

她光著腳跳下了床，可跑到窗口，她沒有推開窗，只是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腦海里混雜的情景像鋒利的刀片，一次又一次地割開了她的心。

第一次相見，拿到墨色的身影高高站在高台，她記得，那人生得如同畫卷中的人物，眼睛卻又寒若冰霜深不可測。

突然，一個聲音遠遠傳來，「一人不服，我就殺一人，十人，我就殺十人，有百人千人，我也會殺光，天下……沒有人可以傷到你。」

莫清曉難以自控地顫抖起來，是誰，到底是誰！

她緊緊抱著頭，眼淚剋制不住地溢滿了眼眶。

山石崩裂的懸崖邊。

她哭喊，「放手啊！再不走你走不了了！昏君！混蛋！」

「不許！」霸道得沒有溫度的聲音卻讓她心安。

「如果剛剛你會死呢？」

「剛剛沒有想到那麼多，只是不想失去你。」

莫清曉咬緊了唇，為什麼，到底是誰……

她狠狠地敲著頭，眼前卻是不斷出現著凌亂的畫面。

河邊的花燈，那人送了她花燈，第五隻花燈的心愿是，如果可以，她希望慕容徹可以達成所願，平安順遂。

「慕容徹……平安順遂……」莫清曉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她痛極，可卻覺得心裡滿滿地變得充實，被各種難過和喜悅的情緒所填滿。

畫面中，那一堆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玉牌鋪滿了她面前的床鋪，各個邊關的通行令。，其中夾雜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

那枚玉佩精美絕倫，溫潤淺然。

在漢陽關的時候，她將這塊玉還給了他，還和他說要兩不相欠。

莫清曉突然睜大了眸子，她咽下了眼淚，到底是誰，她腦海里的這個人……這個熟悉到極點的身影，到底是誰！

「曉曉，不管發生什麼，不要離開我。」

「我是個認死理的人，認準了的事不會改變，你是例外，我只想有這一次例外。」

「我的曉曉用不著和任何人道歉，包括我。」

「等你大概是我遇到過最備受煎熬的選擇，不過……曉曉，我甘之若飴。」

莫清曉哭得視線模糊，眼前的黑暗彷彿是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牢牢地鎖住。

她到底忘記了什麼，她不想忘記的對不對……

那個他，到底是誰……

耳畔，溫緩而低醇的聲音還在不斷地流淌。

「怎麼這會兒傻得那麼固執，我不是說了，不管你做什麼，都有我在，你就是把天捅破了，也有我去替你補。」

「那你就當做我不想和你分開，這個理由夠了么？」

「我的女人，哪能由著別人欺負？」

所有的畫面都猛地席捲而來，猶如一把把的長劍，將莫清曉的心刺得生疼。

她猛地站起。

眼神堅決地看著前方，「慕容徹，慕容徹……」

她伸出手，目光緊緊看著這雙手。

她親手沖著他射了一劍，她說她要和他恩斷義絕。

她被鎖在地牢的鐵籠中，日日受著折磨，能夠支撐她活下去的，是他……

「慕容徹！」莫清曉眼前突然一黑。

而這時候，龍興殿外靜靜站了兩個時辰的男人已經轉身了。

風聲帶著落葉簌簌而過，也遮住了那一聲呼喚。

很快，皇上覺得御駕親征的消息讓前朝一陣動蕩。

可慕容徹早已經做了十足的安排。

換上了戰袍，慕容徹握著長劍離開了御書房。

站在御書房內的季子淵還保持著跪姿，他雙手捧著一把劍。

這是清絕劍。

他耳畔還留著慕容徹的話。

「若是宮內發生變故，帶她走，朕可以不顧一切，只要她平安無事。」

季子淵緩緩起身，若有所思地看著這把清絕劍。

他從沒有想過，無情無愛的皇上會成為這幅模樣。

是不是每一個無情人都只是還沒有遇到自己的情關？

突然，一個身影浮上了他的腦海。

華陽公主雙手叉腰的模樣生動地出現，「季子淵，你說的？做什麼都行？那我要你給我當店小二去端茶倒水！」

他低低一笑，其實他早就栽了吧……

而這時候，龍興殿亂了起來。

六喜急得手裡的盤子都摔了，喊道：「別愣著啊！快把娘娘扶到床去！你！對就是你趕緊去把太醫找來！還有你！去稟告皇上啊！」

同樣嚇得臉色發白的侍女愣愣地看著六喜，「可是……可是皇上今天出征……」

六喜一怔，隨後重重拍著額頭，「這下可怎麼好！」

突然一個侍女喊了起來，「快來人吶！娘娘醒了！」

砰地一聲，床前的小几被掀翻在地。莫清曉扶著床柱站起身，她捂著胸口重重地呼吸著，目光複雜而深沉，「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