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蘇惠德轉著一雙眼珠子, 也不知是聽懂了蘇阮的話,還是沒聽懂蘇阮的話。
「德兒?德兒?」王姚玉急匆匆的推開主屋大門進來, 一眼看到站在沉香塌前的蘇惠德, 趕緊上前道:「這是吃了什麼?」
蘇惠德仰起小腦袋看向面前的王姚玉,露出那張沾著花汁的臉, 不說話。
王姚玉低頭看了一眼地上零散的海棠花瓣, 掏出繡帕給蘇惠德擦嘴道:「這些丫鬟婆子,讓她們別放花, 每日裡都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聽到王姚玉的話,蘇惠德張嘴道:「風雨送春歸, 飛雪迎春到。」
「哎呦, 沒要你背詩。」
「詩酒趁華年……」
「行了行了。」一把摀住蘇惠德的嘴, 王姚玉領著人坐到繡墩上道:「坐著,我給你去端吃食來,是不是餓了?」
這回, 蘇惠德沒有背詩,只朝著王姚玉用力的點了點頭道:「餓了。」
「對, 餓了好,餓了好。」聽到蘇惠德說話,王姚玉歡喜的替她把面頰旁的碎髮撥好, 然後千叮嚀萬囑咐道:「呆在這處等娘,不要瞎跑,知道嗎?」
蘇惠德仰著腦袋不說話,片刻後蹦出兩個字, 「餓了。」
「知道了,知道了,給你端吃的來。」
話罷,王姚玉轉身出了主屋。
蘇惠德坐在繡墩上,抬手摀住自己的眼睛點頭,在點完十下之後,猛地一下從繡墩上站起,朝著沉香塌那處走去。
蘇阮正撅著屁股從沉香塌下面爬出來,突然感覺腰肢一熱,她扭頭看去,只見蘇惠德抱著她的腰,一雙眼睛黑亮的嚇人。
「抓到了。」
說完,蘇惠德撅著屁股自己爬進了沉香塌下,然後朝著蘇阮摀住了臉。
看到這副模樣的蘇惠德,蘇阮頓了頓神,「四妹妹,你贏了,今日就到這裡吧?」
聽到蘇阮的話,蘇惠德張開貼在臉上的手,一隻眼睛從胖乎乎的指縫裡露出來,乾淨清澈,怯怯的猶如初生嬰孩。
蘇惠德被王姚玉藏在院子裡,平日裡連丫鬟婆子都不見,好不容易來了個蘇阮能與她說上幾句話,卻是又要走了。
「我下次再來看你。」伸手把一旁的小白狐遞給蘇惠德,蘇阮笑道:「這小白狐給你,讓它好好陪著你。」
「狐狐……」蘇惠德抱緊懷裡的小白狐,看了一眼面前的蘇阮,也不知是在叫誰。
蘇阮試探性的伸手摸了摸蘇惠德的小腦袋,然後提著裙裾趕緊出了主屋,生怕會碰到等會子回來的王姚玉。
母親將這事藏得嚴實,她不能一下子捅破了,最好是想個法子讓母親自個兒把這事說出來。
蘇阮繞進一旁的小道,一邊想著事,一邊疾步走著,走了半響才發現自個兒也不知是繞到了哪處去。
停住步子,蘇阮站在原處四下看了看,發現這地方她從沒來過,似園子不似園子,似院子又不似院子的。
周邊竹露風搖,曲徑通幽,禪房花木,青靄飛泉,與書上所說佛家人的住處有異曲同工之妙。
蘇阮仰頭看了半響,然後伸手抹了一把額角的熱汗。
匆匆走了半日,她已然有些口渴。
扭頭看到那從竹筒裡順出來的泉水,蘇阮略微驚奇的瞪大了一雙眼,然後新奇的上前掬了一捧入口。
泉水甘甜爽口,似乎還因為有了竹筒潤澤,所以多添了幾分竹香味。
蘇阮又掬了一捧入口,那滴滴答答的泉水順著她的指縫滑落,浸濕了她身上的短衫裙裾。
蘇阮低頭用繡帕抹了抹胸前被泉水沾濕的衣襟,然後又吃了好幾口。
喝完了水,蘇阮扭頭朝著那一旁的禪房看了看,猶豫片刻後走了過去。
禪房竹門大開,細薄的白紗被竹鉤子掛在門前,若隱若現的顯出裡頭一個盤坐身影。
蘇阮歪了歪頭,小心翼翼的伸手撩開面前的白紗。
禪房內空無一人。
「嗯?」奇怪的在禪房內繞了一圈,蘇阮眨了眨眼,只覺剛才瞧見的,難道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幻像嗎?
提著裙裾出了禪房,蘇阮站在那竹筒前面,伸手撥了撥上面飄著的青竹葉。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突然,一道沉雅嗓音從蘇阮身後響起,蘇阮迅速扭身,只見一身披赤色袈裟的俊美男子站在自己身後,姿態淡然,頭頂光亮有佛印,手持佛珠執掌於前,面色沉靜。
「和尚?」
蘇府內怎麼會有和尚?
「女施主隨貧僧來。」那和尚踩著腳上的僧鞋,轉身往竹林深處去。
蘇阮站在原處猶豫片刻,然後小心翼翼的跟著他走了幾步。
「蠢,他讓你走,你就走?」突然,一隻修長手掌橫空伸出,一把扯住蘇阮的後衣領子。
陸朝宗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的蘇阮瞧,在對上她那雙懵懂眼眸時,立時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哎?你怎麼在這處?」蘇阮懵懵懂懂的晃了晃腦袋,只覺身子有些飄然,又有些睏乏,矛盾的緊。
「我是誰?」抬手掐住蘇阮的臉,陸朝宗俯身。
「唔……陸朝宗。」蘇阮被迫噘著小嘴,含含糊糊的吐出這三個字。
聽到蘇阮的話,陸朝宗伸手叩了叩她的額際,「蠢。」
這是蘇阮頭一次在陸朝宗的面前喚他的名,可惜現在的蘇阮神智懵懂,不然怕不是被嚇死就是趕緊縮頭認饒。
「陸施主。」那和尚不知何時走到了陸朝宗身後,微微躬身與他行禮。
「禿驢,少給本王裝瞎子。」單手把蘇阮攬進懷裡,陸朝宗眸色暗眯道:「你放了瘴氣?」
「並未放瘴氣。」和尚搖了搖頭,「只是這位女施主貪食了貧僧的泉水。」
「一點泉水罷了,依舊如此小氣。」陸朝宗單手掐住蘇阮的喉嚨,然後把她掛在自己的臂彎上,單手在她腹上一用力,就將蘇阮剛才喝進去的幾口泉水都給逼出來了。
抬手幫蘇阮擦掉嘴角的水漬,陸朝宗捏了捏她的臉。
蘇阮抬眸,笑眯眯的抱住陸朝宗的胳膊,「噓,抓到了。」
話罷,蘇阮放開陸朝宗的胳膊,歪歪斜斜的自己走了幾步,然後扭頭跟陸朝宗道:「輪到你來抓我了。」
陸朝宗站在原處,看著蘇阮轉身一悶頭撞上一棵青竹,然後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縮起身子。
攏著寬袖上前,陸朝宗抬腳踢了踢她的繡鞋。
蘇阮抱著身子往旁邊縮了縮,有嗚咽聲從裡頭傳出來。
陸朝宗蹲下身子,語氣略微有些無奈,「說話。」
「疼……」蘇阮抬起頭,額頭明晃晃的是一大塊被撞出來的紅印子。
「我看……」陸朝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阮一把打開了手。
「哈哈哈,被騙了,蠢!」蘇阮單手叉腰,指著陸朝宗大笑,然後挽起羅袖露出一雙白膩藕臂,繞著幾棵青竹胡亂跑著。
「哈哈哈,你捉不到……」細薄的輕紗曼舞,掃過和尚持著佛珠的手,隱帶過一陣甜膩暗香。
佛珠快動,片刻後卻是陡然止了動作。
那頭,蘇阮正興起,她把頭上的珠釵玉環都給扯了下來,那漆黑青絲蜿蜒而下,裊裊猶如寸寸清風。
幽靜的竹林內,只餘蘇阮那軟媚的笑聲,糯瓷瓷的就像是夜市州橋處的香糖果子,甜膩的讓人心口發憷。
「陸朝宗,你是個大壞蛋!」抱住面前的一棵瀟竹,蘇阮使勁的衝著陸朝宗大喊,然後又跑到那竹筒泉水處,提起裙裾露出一雙不知何時被褪下了繡鞋的白細小腳。
踩著腳下沁涼的泉水,蘇阮仰頭,脖頸纖細,衣襟半開,顯出兩瓣白瓷鎖骨,生嫩嫩的勾著人的視線。
屈體纖媚,面容蠱心,那是從話本子裡頭,竄出來的妖物。
和尚閉眼,誦經,手裡的佛珠卻不動。
此時的蘇阮,忘記了俗世教條,忘記了女子規矩,只知快活肆意。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陸朝宗不知這小東西是從哪處學來的曲子,但他知道,若是再聽下去,後頭的事可就由不得他了。
伸手褪下身上的烏色玄袍,陸朝宗直接就把蘇阮裹在了裡面。
「唔唔唔……」蘇阮正鬧得興起,哪裡肯罷休,使勁的想掙脫,卻是被陸朝宗狠狠的打了一下腰臀道:「再動,就把你扔到水池子裡頭淹死。」
聽到陸朝宗的話,蘇阮安靜下來,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怕了。
扛著肩上的蘇阮,陸朝宗面色難看的走到那和尚面前,雙眸暗沉,隱戾凶狠,一字一頓的警告道:「禿驢,出家人,色.即.是.空。」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和尚垂眸,立在原處未動。
陸朝宗伸手,將那和尚捏在手裡的佛珠扯落。
看到那顆顆滾落在地的佛珠,陸朝宗那張俊美面容之上顯出一抹嘲諷神色,「佛線已斷,禿驢,管好你的眼。」
話罷,陸朝宗扛著蘇阮大步離去。
幽竹惶惶,和尚緊閉雙眸,長久之後吟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