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陸擒道。
律師和秘書爭先恐後地送客,帶上門的那一瞬,一聲巨響傳來,沒有人敢回頭看,隻恨不得走得更快一些。
手機把鋼化玻璃茶幾砸出了一個洞,地上到處是碎片。
陸擒的涵養維持到關門那一刻,戾氣像幽暗的水草纏住他的脖子,他伸手松了松領口,幾乎喘不上氣來。
想到這件衣服還是裴容洗的,此刻變成了束縛他的枷鎖,陸擒松整領口的動作變成了撕扯,還沒走到總裁辦,這件皺巴巴的衣服就被扔進了垃圾桶。
他從衣櫃裡挑了新的襯衫換上,才感覺肺裡的積血通了幾分,那種想吐血的感覺緩緩壓下去。
當局者迷。他在兩小時之後明白了父親說的“你掌控不了他”的含義。
裴容他拒絕代表陸氏演戲,拒絕綁定陸氏的形象,拒絕……給他提供解藥。
在他為裴容的風景著迷時,裴容早早策劃好了去看世界的風景,從未想過在他這裡停留。
陸擒沒有第一時間聯系裴容,在午休之前,他拒絕和裴容溝通時,他就錯過了心平氣和說話的機會。
裴容狐假虎威、先斬後奏、心意堅決、不留余地,事到如今,他還能去問什麽呢?
你退圈後還留在S市嗎?
顯然不會,否則借口是養病、是退休、不會是旅行。
你的環球旅行能帶上我嗎?
不可能,陸擒自己否決了這個問題,他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去旅行。
那……你什麽時候旅行結束?
荒唐,他要去低聲下氣求一個說“世界很大,不問歸期”的人?
陸擒耳邊響起了另一句話。
“如果你一意孤行,也沒有人能阻止你。”
他的父親,早就幫他指好了兩條路。
……
裴容蹲在陽台上,撐著下巴看底下的兩保鏢。
這兩保鏢從西北拍戲時就跟著他,他進陸氏大樓,對方守在門口,他出來,對方就跟他回酒店。
陸擒沒有撤回保護令,兩人就兢兢業業地守在崗位上。
這件事在裴容看來並不嚴重,可以哄好的,一雙虎頭鞋不行就兩雙。
但下午到晚上,兩人都沒有聯系,搞得他摸不準陸擒的態度了。
他風生水起的娛樂圈事業,在陸擒這樣的大總裁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退圈在陸擒那裡,就像砍掉了一個微小盈利的項目。
陸擒唯一會感到冒犯的,應該是他先斬後奏,但是裴容想好了說辭。
陸擒沒有立場和必要阻止他去吃喝玩樂。他利用這一點,直接搞個環球旅行,用溫和的方式斬斷他們的關系。或三年或五年,陸擒可能就忘記了他的存在。
如果三年五載後,陸擒還能接受他的真實性格……那,也許還能坐下來談談。
裴容想了想,第一次撥了陸擒的號碼。
電話響的第一次被掛斷,裴容又鍥而不舍打了第二次。
這次接通了,對面不肯說話,裴容主動開口:“其實我中午就想跟你商量這件事的。”
他賣慘道:“在娛樂圈工作真的很累,上次你帶我去海島旅行,我很開心,忽然就想通了,不想困在娛樂圈一畝三分地。”
“從海島回來,越拍戲越惦記,我想趁我還年輕,多看看這個世界。但是陸總對我的期望太高,我隻好——”
“裴容,你就這麽不上進?”陸擒冷冷的聲音傳來。
裴容咬了咬唇,不明白陸擒為什麽執著改變他:“是陸總帶我見識吃喝玩樂,由奢入儉難。”
“你——”優秀的陸總顯然難以接受,怎麽還成了他的錯,“你以為我會信?!”
裴容:“為什麽不信?”
就不許有人真的天生鹹魚?
陸擒:“我不會放你走。”
裴容:“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陸擒語氣變得僵硬。
“憑什麽?”裴容好話說盡,都跟陸擒請不了假,直接就想撂挑子,他繼續擺爛道,“陸總,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肚子草包,讓你誤以為我敬崗愛業,我很抱歉。”
“裴容!”陸擒低吼,說來說去,自我貶低,就是想離開他。裴容這一招讓他猝不及防,從來只有人在陸擒面前展示優秀,以求得到重用,沒有這樣的!
他直覺裴容想通過破罐破摔,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了,不要聽他的花言巧語,要看他的最終目的。
談判不就是這樣的,只有落在紙上的才是真的。陸擒的思路清晰起來,變得遊刃有余。
“你就是個草包,我也能讓你變成鳳凰。”
裴容:“我不想涅槃,燒了就沒了。”
“胡說八道。”陸擒停頓兩秒,捋了把頭髮,眼神沉了下來,冷冷道,“我不跟你吵,明天過來簽合同。你自認草包也好,希望你認清楚一點,你和周航不經總部協商,擅自解約,怎麽討價還價,陸氏的沉沒成本足夠讓你倆破產負債。”
這是陸擒第一次居高臨下跟裴容說話,以往他不說,習慣安排好一切,因為裴容總是配合,就顯得很融洽。
裴容:“你——”
陸擒:“你自己考慮。”
電話滴地一聲掛斷。
裴容拿著手機,突然彎下腰來,用手捂住了肚子。
小腹像一根筋扭成了一團,疼得他不敢抽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