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
在衛生間中,自水龍頭中湧出的層層水花看上去清透無比,卻在男人那蒼白漂亮的手指上形成了一種無端的襯托。
陳之文皺了皺眉頭,俊美的眉目之中帶著幾分不耐煩的姿態。
咔嗒一聲,水龍頭被猛的關上,那簌簌流下的水聲小了許多。
他回頭看了一眼。
門外頭是一陣無比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聽起來無比傲慢的少年吵吵嚷嚷的聲音。
“陳導在哪?不是說好了拍完下一部戲的話,請我共度晚餐的嗎?”
門外的少年生著一副極其漂亮的面孔,他的眼睫毛長長的,眉目皺在一起,露出了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又卻由於生得過好,並不讓人覺得厭煩。
在他的旁邊和他一同走的是陳之文的小助理,那助理的臉上閃過了幾分尷尬的情緒,忙不迭的點頭, “抱歉……我也不知道陳導在哪,真抱歉,宋先生……”
陳之文抱著手臂,淡淡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直到門外的腳步聲聽起來似乎越行越遠了之後,他才悠悠的打開了水龍頭,細緻的清洗著自己的手指。
走出衛生間後,禁止出入的標誌這才被陳之文移開。
剛剛在外頭吵吵嚷嚷的少年,正是他下一部戲的主演。
這小少年長著一副漂亮的臉,是從電影學院剛剛畢業的,家世不凡,他叔叔正好是某一個極為出名的製片人。
在看到陳之文的那一刻,這小少年就輕而易舉的動了心,被陳之文和那些大腹便便的導演截然不同的氣質所折服,心心念念著想要和陳之文有進一步發展關係的可能。
原本,這種送上門來的小甜點,陳導自然不會拒絕;
何況他已經回到原來的世界了,穿書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大夢,在這裡,他本來就是個風流成性的人渣導演,又何必不把這個小甜點拆入腹中?
然而……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陳之文發現,不知道是不是穿書的後遺症,當他從病房上醒來之後,自己某個功能竟然產生了障礙。
思緒回到徹底清醒附近的那一天,這位面目極其俊美的導演面色微微一黑,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邁出了腳步,整了整衣領,朝著片場的地方走去。
陳導心里門兒清。
他的男性尊嚴是一回事,對外的名譽以及外頭人虎視眈眈的目光,又是另一回事兒。
想想那些曾經的小情人們如果得知了自己的“障礙”,原本被自己處理妥帖,愛恨交織的人,心裡會轉多少彎,想要重新接近自己。
陳之文皺了皺眉頭。
……這麼一想,頭似乎更疼了。
萬萬沒有想到,前世那一波和資本的洪流抗爭的勝仗剛剛打完,重回到穿書前,他竟然要面臨這樣的局面。
走到了角落處,陳之文坐在椅子上,靜靜的思索著。
而就在這個時候,助理一溜小跑跑了過來,顯然把那纏著陳之文的小少年哄騙走了,立馬找了過來。
“陳導,下一部戲是新來的老總親自選中的劇本,特意讓我送過來給您看看,希望您能拍這部劇。”
助理對陳之文殷切的笑著,從自己的文件夾中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劇本。
接到這本劇本的那一刻,陳之文微微一頓,過了一會兒才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了,我會看看的。”
和穿書之旅中一手操辦創立的王權影業不同,在這原來的世界之中,陳之文是數一數二的大導演,卻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自立門戶,更多的是以一種享樂的態度,掛在一位老總的公司名下,樂得清閒。
但現在,他似乎對這種送上門來的劇本模式有些不習慣了。
陳之文瞇了瞇眼睛,翻了一下劇本。
這是一個不錯的題材,講的是一個青樓女孩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這家國命運和愛情之間抉擇的故事,很有張力,也很容易拍出渲染性強的感□□彩。
他將劇本放在桌上,感到了一絲難得的煩躁。
接下這個劇本倒無所謂。
關鍵是……那極為纏人的小少年會成為這部劇的主演之一,陳之文實在不想和這小孩有更多的瓜葛。
“再說吧。”陳之文如此回答道。
“陳導,剛剛那一位少爺,還邀請你前往他叔叔的生日宴會——也就是這部劇的製片人。”
“那一位先生以往一直都在國外,鮮少回國,名氣很響。”
似乎是怕陳之文拒絕,助理連忙補充道,”雖說按照陳導的名聲這種晚宴對您來看似乎沒什麼意義,但是……”
陳之文的眉頭微微皺起,“生日宴會?不去,我有其他事情,幫我推掉。”
他冷漠拒絕的姿態,讓助理心頭一怔。
陳大導演以往也算是花名在外了,這種能夠狩獵更多獵物的宴會,放在以往陳之文根本不會拒絕,但現在卻擺出這樣的態度,只會讓人覺得奇怪。
然而,在看到那張即將被助理抽掉的請帖上的燙金名字時,陳之文的眼瞳微微瞇起。
他輕輕地呢喃著這個名字。
“是他?怎麼可能……?是巧合?”
修長的手指將那張請帖按下,助理微微一愣,抬頭卻看見陳之文那張秀白的臉上,嘴角輕輕的勾起。
隱隱約約帶著一絲危險的弧度。
“不好意思,我改變主意了。”
——————
觥籌交錯的宴會之上,昂貴透明的酒杯被燈光折射出了一絲又一絲璀璨的弧度。
陳之文掃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那個讓他心頭一認證的名字,當即扯了扯嘴角,心裡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情緒。
——果然……是他想多了。
在陳之文清醒後做康復治療的時候,醫生就跟他分析過,他的大腦在身體損傷期間的活躍度很高。
很有可能那一段所謂的穿書經歷,是他在被車撞前翻到了那個古怪的劇本,大腦為了保護意識,才會在身體不清醒的時候編造出一段相應故事,做出了應激反應。
簡而言之,在醫生眼中,這只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當他的意識清醒之後,夢就醒了。
值得注意的是,陳之文事後嘗試翻了翻自己的手機,卻並沒有從自己的手機郵箱之中找到那個奇怪的劇本。
——難道是他誤刪除了嗎?還是說……
他皺了皺眉頭。
…………
“陳之文先生?”
宴會之上已經有人認出了他,聲音之中帶著幾分欣喜的情緒。
那人也長著一副青年才俊的面孔,端著酒杯朝他走來,滿心滿眼似乎都是他。
“好久都沒看到你了……最近不去酒吧玩了嗎?”
陳之文淡淡的笑了笑,收回思緒,隨意的敷衍著,“嗯,打算戒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指漫不經心的接過了對方的酒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就像是藏著能夠引人深入的漩渦。
“這種事做的太多……就膩味了。”
說完這句話後,陳之文才轉身離開,只留下了一個簡單的背影。
全然不顧身後宴會中的人,對他竊竊私語的打探,眼神之中帶著分明的慾.望和興致勃勃。
…………
後花園內。
陳之文稍稍將領結鬆開,打算休息片刻。
他看著逐漸暗下的天色,腦海之中卻是不斷的浮現著醫生所跟他說的話。
背後卻突然傳來了一個擁抱。
濃郁的古龍水味,帶著淡淡的侵略氣息,一如既往的上位者的威壓,讓陳之文能夠輕而易舉的感覺到對方那層薄薄的西服下傳來的體溫。
“陳之文?”
磁性的聲音從後頭響起,帶著一陣嘆息聲。
那嘆息聲聽起來輕的很。
就像是一層繚繞的煙,下一秒彷彿就會消散一般。
不知為何,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陳之文那從清醒之後就有些煩躁的情緒,稍稍平息了幾分。
果然……不是夢。
比起確認身後的人,那一段曾經踏上世界巔峰,將敵對的資本踩在腳底下的往事是真切存在過,並不是夢境的這個事實,讓陳之文的鼓膜更是興奮的隱隱作響。
他轉過身,身後的男人紳士而又體貼的輕輕鬆開了手,卻仍然半環繞在陳之文的腰肢上。
看著對方那狹長的眉眼,眼角處的細紋都訴說著一種無形的魅力。
陳之文勾唇笑了笑,輕聲將這個頗為熟稔的名字說出。
“好久不見,袁紹榮。”
袁紹榮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陳之文的身上。
透過了時光的縫隙,帶著一種深邃的力量。
不遠處的生日宴會即將開始,而這盛大的宴會唯一要慶祝的主人,卻在後花園內,被一道等候了不知多久的風景,迷了眼。
“好久不見……小傢伙。”
過了不知多久之後,袁紹榮輕聲說道。
——他的確是過了太久太久,才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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