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山潭寒涼， 浸在其中的少年有些冷顫，貼著薄質單衣的纖細軀體看起來越發瑩白了，像籠著漸深夜色的一層月光。
冷潭中央， 少年精致的臉頰血色愈淡， 菱形的柔軟唇瓣就愈紅。
烏黑的鬢發被沾濕了， 微亂地貼在側頰上，越發襯得少年下顎尖細， 面頰只有巴掌大小。
一滴水緩慢地滑過少年瑩潤的鼻尖， 石榴色的唇珠， 柔軟的下頜， 一直到青澀微凸的喉結——
然後沒入浸濕的領口裡去。
這景象莫名讓觀者口舌間升起燥意， 無來由地乾渴。
這小東西真是水間的妖-精不成？
——不，他本來就隻小妖-精。
顧修煜看著少年在身後微微翹著，不安地左右一搖一擺的雪白軟尾， 和發間隨著少年的動作一動一動的茸耳，沉沉的眼漆黑一片。
一隻狐狸化的小妖怪， 為什麽做了那些事，又要從他眼前逃跑？
年輕男人未再等待， 徑直從圓石後走向寒潭。
少年聽到漸近的腳步聲，轉頭看到年輕男人， 驚慌地瑟縮了下。
小狐狸條件反射往另一邊的岸壁靠，然後手忙爪亂地往上撐， 想要從人眼前逃跑。
狐狸耳的少年看向他的眼神，隻最初對視， 年輕男人就洞見那並非只是單純的陌生恐懼。
小狐妖見過他，認得他……
還害怕他。
顧修煜沒有停頓，直接伸手， 然後一根朱紅的繩就從掌間向小狐狸逃的方向飛落了出去。
紅繩在空中若有靈智一般改道，然後將踩在草葉上往遠處跑的少年雙手死死捆了起來。
而明明紅繩的另一端不在年輕男人手中，他甫一勾手，狐狸耳的少年就被往那方向拉得踉蹌了好幾步。
“你，你做什麽……抓我…？”
少年被迫近到男人跟前，驚慌到意識自己逃脫不了後，生出些委屈。
年輕男人看見少年烏發間折動個不停的茸茸軟耳，眸色仍舊是那樣，烏沉沉的。
“……你身上有栩引。”
“什麽栩引？啊……”少年意識到，男人說的也許就是身上落下的香氣。
這讓他有些沮喪，想自己已經試圖彌補得很快了，可還是被發現了……
見少年似乎明白他說的是什麽，顧修煜想到這狐狸化的小妖怪莫不是想把栩引洗去。
可是那是洗不去的。
顧修煜想。
而這個念頭竟給了他心中的焦炙某種詭異的疏解。
“我是怎麽……帶上的？”少年低落垂頭時還有些困惑地抬眸向上看他。
“……你碰了不該碰的地方。”
年輕男人想到一開始對這小狐妖在懷裡亂動亂蹭，讓他生出誤會的最開始，不由微微“咳”了聲。
“你，你為什麽要這樣抓著我？”
狐狸耳朵的少年靜下來之後，又不解又委屈地抿唇。
“我是，是救你………”
沒有做壞事。
總是被人抓來揉去，少年都已經快被不溫和對待得習而不察。
“芥子譜的鑰匙不在我身上了。”年輕男人漆黑的眼看著他。
“……什麽鑰匙？”狐狸耳的少年疑惑地側了側頭，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從開始就知道，這隻青澀的狐狸化的小妖怪情緒盡都寫在臉上。
所以其確實可能一無所知。
但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想將這雲朵似的雪白，這觸碰著深黑地獄的小家夥緊緊攢在掌心裡。
這無來由的灼傷焦炙所引的執迷……
——也許他才是洗不掉栩引的那一個。
“在鑰匙找到之前，我不會放走你。”
端方俊美的年輕男人平靜地注視著他。
“可是我沒有……”少年弧度漂亮的唇線越發抿起，烏發間的茸茸狐狸耳朵折起時委屈極了。
“……誰知道呢，也許你把它藏在身上我看不見的地方。”
年輕男人漆黑的雙眼若有所指地往下。
少年從寒潭水中上來濕-漉漉的一片，薄薄的單衣布料緊貼在皮膚上。
之前還未意識到什麽，此時接觸到年輕男人的目光，才忽然覺出了些奇怪的羞臊，嫩白的耳朵尖升起燙的熱度。
他抱著纖細的身體想遮住什麽，卻似乎什麽也遮不住。
“像你這種可以化形的小妖怪，不一定會否已有了靈識。你可能把它藏在靈識裡。”
年輕男人眸色不變，像是一如往常的沉著鎮定。
“個體的靈識可以不主動打開，但我往後也許會迫著你對我打開。”
狐狸耳的少年雖然懵懵懂懂不知道年輕男人在說什麽，但卻隱約覺得害怕，耳朵被隨著黑暗話語摩-挲，伴隨熱度混雜的畏羞和怯意。
本能讓他想要往後退一步，讓他離開這一黑色的籠罩，可是他才抬足，沒有成功地拉開距離。
反而被手上縛著的紅繩無形地往前拉了一步，貼近了年輕男人的懷裡。
那雙細白的手腕已經被勒出了一小圈紅痕，脆弱又勾人。
年輕男人沒有伸手攬住他，卻像是對這被迫使著做出的動作很滿意。
那雙看著自己的眼一片漆黑。
……
箍著小狐狸的紅繩仿若是可以不顯形的，只是看不見的另一端依舊在年輕男人手裡。
狐狸耳的少年想逃，可只要紅繩在，他就逃不了。
而且盡管年輕男人傷勢沒有恢復過半，就能在他先離開那麽遠的情況下追索到他的位置，想必他現在能跑也跑不出多遠，即會被重新抓回去。
小狐狸走得跌跌撞撞，垂著小腦袋，肩上披著年輕男人的外衣。
似乎是覺得他的衣物浸濕太單薄了，於是給了遮蓋。
山下有依稀的土石道路，通往臨近的城鎮。
年輕男人打了個呼哨，引來了一隻灰色的信鳥。
將一個簡短的字條放置在其小腿上系著的金屬小管裡，之後任其振翅飛去。
少年手腕被無形的繩縛著，半掩在深青色的外衣中，垂著小腦袋被年輕男人牽著走。
夜色已經深了，偏僻的城鎮裡只有不大的旅店留著燈籠。
“唉，客官，這麽晚來找落腳地兒啊？”
客店老板點著蠟燭出來，笑著撫下手，“可巧，我們這裡還留了間上房，就是小了點。”
“無妨。”年輕男人略微頷首。
客店老板一打眼掃了下少年的外貌和身上外衣，倒也沒表現出奇怪，心領神會了什麽，熱情地在前往木質階梯的樓上引路。
“來，就是這間了，您若是需要旁的，店裡小二明寅時送來。”
客店老板以手中蠟燭作引，點了房間裡的燈芯。
暈黃的光亮漸漸照亮了房間。
“謝掌櫃。”年輕男人禮節道了謝，見客店老板笑著擺手往外帶上了門。
狐狸耳的少年環顧下四周。
布置陳設雖然簡單，但看起來被打理得很潔淨。
只是，只是……
少年那雙水潤的藍色狐狸眼望向前面。
——只有一張單人床。
…
少年抬頭看年輕男人，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可沒用，少年的手腕被無形地一拉，就直直靠進了男人滾燙的懷抱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