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會兒牌，曹旭便回來了。

　韓霖坐到陸選義旁邊，主動幫他刷醬汁。

　“放這兒就行，我來。”陸選義知道他不會做這些，隨口道。

　韓霖說：“你放下我來吧，你一直在忙挺辛苦的。”

　陸選義抬眸看向他，眼神裡浮現出一種不一樣的東西，韓霖生怕他敏感地發現自己是在憐憫他，忙低頭刷醬。

　旁邊安靜了一會兒，陸選義忽然道：“你這樣不對，這麽刷不均勻。”

　韓霖還沒來及說話，拿著刷子的右手就被握住了。

　陸選義的手臂環住他，抓住他的手一下一下地刷了起來。

　“我操操操操操！”秦亞蘭倒吸一口涼氣，使勁兒用手指戳唐玉潔，示意她往這邊看。

　於堯看了一眼，手上的牌掉了下去。

　“喂，你搞毛啊，牌都拿不穩。”曹旭道。

　於堯默默地撿牌，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老大是真的彎了”。

　入夜後，女生們都回客棧去了，韓霖抱著睡袋進了帳篷，他們這邊的帳篷分配異常和諧，甚至沒有人跟他和陸選義一個帳篷。

　陸選義告訴他大家都喜歡擠在一起，所以都是四、五個人一個。

　韓霖聽見後還覺得挺好，他一向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覺，即使是在睡袋裡，也不喜歡旁邊有太多人。

　湖邊的夜空寧靜而溫柔，陸選義坐在尚有余溫的燒烤爐前，信手撥弄殘渣，偶爾翻一翻手機。

　他的屏幕上是陸佔陽的朋友.圈，以前對這個堂哥的生活從不好奇的他，最近總是不由自主地點進去看他最新的動態。

　一個禮拜前，他帶自己的新歡去了普吉島玩。三天前，他給另一個相好的買了一棟別墅。今天晚上，他發了和四個小明星的合照……其中兩個都是他泡到手的。

　陸選義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老是忍不住看這些，他的瀏覽器裡，甚至最近的搜索都是“腺體是什麽”、“喜歡同性是什麽樣的感覺”、“深櫃”。

　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尤其是今天白天，看見韓霖即將受傷的時候，那一刻心底呼之欲出的感覺愈發明顯。

　之前提筆寫願望的時候，不知為什麽，他就寫下了那句話。其實被韓霖看見也沒什麽，大不了說是想考上自己心儀的學校，但他心裡清楚地明白，在那一刻他不是這個意思。

　他正望著爐子出神，身後有人小心地叫了一聲，“陸哥，你這麽晚還不睡啊。”

　於堯披著外套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擔憂道：“失眠了？還是老大打呼把你吵出來了？”

　陸選義好笑地搖了搖頭，說：“他從來不打呼，我睡不著，出來吹吹風。”

　於堯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用詞，“從來不打呼”，說明他應該和老大一起睡過好幾次了。

　他為自己的小聰明暗自竊喜，條件反射想到了群裡的“磕到糖了”，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於堯，問你個問題。”陸選義開口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於堯把他拉進群裡，他潛意識裡覺得，和他聊這個話題是安全的。

　於堯回過神來道：“哈哈哈，學霸還要問我問題呢？你說。”

　陸選義撥了撥爐裡的炭，慢慢地說：“如果你知道有個人喜歡你，心裡覺得挺高興，那你是不是也喜歡他？”

　於堯撓了撓頭，說：“你這說的不清不楚的，具體一點呢？”

　“具體一點，就是你會心疼他，想保護他，看見他就想笑。盡管他什麽都不做，就站在那裡，你也覺得生活都變得美好起來。”陸選義低低地說，“……好像自己不再孤單了，原來你對那麽耀眼的一個人來說，也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於堯仿佛明白了什麽，試探著問道：“你確定，他很喜歡你？”

　陸選義想起韓霖對他的緊張、出了事第一個打電話給他，以及那天早晨，韓霖對他同樣的反應。

　“嗯。”他的嘴角緩緩地蕩起一抹笑意，溫暖且柔軟，“看來不用你回答了，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於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說：“那、那就在一起啊，你們已經……相互表白了嗎？”

　陸選義的嘴角沉了下來，說：“沒有。”

　“啊，那是為什麽？”於堯緊緊地盯著他道。

　陸選義看向他，非常嚴肅地說：“因為我們有生殖隔離。”

　於堯傻了，呆呆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生殖隔離？什麽生殖隔離？”

　陸選義歎道：“就像人類和吸血鬼相愛，是生不出寶寶的，而且會遭受世人的非議。所以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和他走上這條路。”

　於堯還是沒明白，結巴道：“你愛上吸血鬼了？”

　陸選義覺得自己在雞同鴨講，無奈道：“他和我性別一樣，懂？”

　於堯再次遭受重擊，整個人懵逼地看著他，一是沒想到傳聞成了真，二是沒料到陸選義就這麽坦蕩蕩地告訴了他。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不是gay，只是剛好喜歡的人是個男孩子而已。”陸選義處變不驚地說道。

　從小良好的教養，讓他從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同性，到接受這個事實、向同學坦白，整個過程經歷了不到一個小時。

　於堯除了震驚，心裡還有些敬佩他如此坦白無懼的勇氣。

　他咽了口口水，終究沒敢問那人的名字，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陸哥，謝謝你信任我，告訴我這些。放心吧，我不會到處傳的。”

　陸選義笑了笑，說：“沒關系，如果我決定和他在一起，那就不會遮遮掩掩。只是我有點擔心他，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別人的眼光。”

　於堯說：“我是真的佩服你，這種話下輩子我都不一定有勇氣說得出口……陸哥，能被你喜歡的人，一定很優秀吧。”

　陸選義看向遠處，仿佛看見了他的樣子，“非常優秀，就像今天天上最亮眼的那顆星。他以為自己隱沒在群星中間了，但還是被我一眼就發現了。”

　於堯轉頭看過去，啟明星一枝獨秀地掛在天邊，身邊再亮眼的星辰和月亮，都無法奪走它半點光芒。

　“這樣的話，那你可得當心點了，陸哥。”於堯看向他道。

　陸選義向他投來不解的目光，他硬著頭皮說：“這麽好的人，一定是搶手貨啊，不管你們能不能在一起，至少得暗示一下他你的心意吧，否則被別人挖牆腳了怎麽辦。”

　他說完便緊張地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心虛地低下頭。

　陸選義摸了摸下巴，說：“你說的好像是有道理，他身邊的鶯鶯燕燕確實不少，只是他似乎不知道。”

　於堯決定再加一把猛火，“如果他是我們學校的，那更要當心，一中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陸選義腦中閃現出林可的臉，輕輕地皺了皺眉。

　他們聊了一會兒，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帳篷。

　於堯激動地摸黑打開手機，在群裡顫抖打字。

　奶糖卷魚：【姐妹們，我好像幹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陸選義回到帳篷裡，看見韓霖正呼呼大睡，睡袋裡只露出一縷頭髮。

　他看見他這副樣子就想笑，動作輕柔地把他的頭扒拉出來一點，防止他睡到一半憋氣。

　韓霖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熟睡的時候全然沒有平時乖戾的樣子，像是磨禿爪子的小老虎。

　他的臉因為悶在睡袋裡，變得紅撲撲的，皮膚光滑到連毛孔都看不見，溫溫軟軟，陸選義情不自禁就想低頭在他臉上親一下。

　……不僅想親，還想咬他一口，在他臉上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陸選義趕緊抑製住自己這個稍顯變態的想法，要是真的咬了，韓霖可能會把帳篷拆了。

　方才於堯的話回蕩在他耳邊，“你要讓他知道，你對他也是有感覺的”。

　第二天一早，韓霖醒來的時候，聞到外面飄進來皮蛋粥的香味。

　他伸著懶腰出去，只見陸選義正在用杓子攪動鍋裡的粥。

　“早啊，霖霖。”陸選義看見他，對他彎起唇角笑了笑。

　“早。”韓霖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

　他去水龍頭處簡單洗漱了一下，回來的時候，陸選義已經幫他盛了一碗粥，正在給他剝雞蛋。

　韓霖覺得自己和他在一起，就像個一級殘廢一樣，仿佛生活完全無法自理。

　陸選義把雞蛋給他的時候，他含糊道：“你自己吃吧，我不愛吃蛋白。”

　他其實只是隨口一說，想讓陸選義自己吃掉雞蛋，其實水煮蛋裡面，他不喜歡吃蛋黃，但勉強也能吃下去。

　“那你吃蛋黃吧。”陸選義將雞蛋剝開，貼心地把蛋黃放進他碗裡，自己把蛋白吃掉了。

　韓霖：“……”

　他隻得吃掉蛋黃，被噎的連喝了幾口粥才衝下去。

　十點左右的時候，陸選義開始清點人數準備返程。

　他看見坐二班車的那個男生，上前對他道：“還能坐一個人，你再去你們班叫一個吧。”

　那男生頓時兩眼放光，說了聲“好的校草”，立馬去叫人了。

　因為陸選義要檢查場地有沒有遺留的垃圾，所以拖到最後才上車。

　韓霖自然也陪他留下來檢查，等確定沒有落下什麽汙染環境的東西後，兩人才一起上了車。

　一到車上，韓霖忽然發現不對，他指著唯一剩下的一個位置道：“怎麽只有一個座位？我們班多了個人嗎？”

　那個被拉上來的女生默默地低下頭，試圖把自己偽裝成一隻書包。

　陸選義越過他走向那個位置，毫不猶豫地坐了下去，拍了拍自己的腿，看著韓霖道：“湊合坐吧，很快就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來，坐哥哥腿上。

　（陸哥要開始撩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