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霖見他遲遲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有點擔心道：“你很疼嗎，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陸選義的耳根暈上一層難以察覺的紅暈，竟然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沒事，梯子砸到了別人，我只是上去扶了一下。”他垂下眼睫道。
韓霖疑慮道：“那你剛才為什麽那個表情，是不是後背受傷了？讓我看一下。”
他說著，便要讓陸選義反過身來，看他的後背。
陸選義撥開了他的手，表情掙扎道：“你別這樣。”
韓霖一愣，心想我哪樣了。
“這裡是走廊，不要拉拉扯扯。”陸選義悶聲說，“你先去睡會兒吧，下午還要跑步。”
韓霖仔細打量他道：“真不要緊啊？”
“嗯。”陸選義抿了抿嘴，看也不看他一眼，飛快地走了。
“什麽情況。”韓霖喃喃自語了一句，回教室去了。
下午先是百米決賽，然後是三千米。
韓霖在比賽的時候，那邊陸選義也在跑八百米。其實，比起三千米來說，八百米要爭名次才是最累人的。
因為三千米基本沒幾個人能完整的跑下來的，而八百要擠進前三，兩圈都必須得衝刺。
韓霖輕松拿到了百米的冠軍，在一片歡呼聲中，他連號碼牌都來及下，就跑著去隔壁賽道看八百的比賽。
烈日下，徐淼淼甩著彩球踩在兩個女生的膝蓋上，讓她們把自己托起來，大聲喊道：“努力拚搏，勇奪第一，一中校草陸選義！”
其他女生從沒見過這麽大膽的妹子，都吃吃笑著跟著喊了起來，“陸選義！加油！勇奪第一！”
他們班主任瞪了過來，“你們給幾班加油呢？腦子不好使？”
那幾個女生看了他一眼，都閉上了嘴巴，小聲吐槽。
陸選義第一圈就遙遙領先，跑過來的時候甚至還衝他們揮了揮手，於堯喊道：“陸哥衝鴨！我們愛你！”
韓霖笑了起來，也跟著大喊：“陸哥加油，我們愛你！”
陸選義腳步頓了一下，後面的人立即追了上來，李瀟燃喊道：“啊啊啊啊陸哥快！他要超過你了！”
跑道上的人這才往前跑去。
韓霖緊張地捏著拳頭，比自己跑步還忐忑，“我靠，他剛才怎麽突然不動了。”
“班長快衝啊！”秦亞蘭帶著女生們尖叫，“班長，加油！加油！”
終於，陸選義甩了第二名五十米，第一個衝向了終點，全場沸騰。
“我靠，二班這是要承包長短跑冠軍啊。”
“校草這麽強的嗎，我還以為他只是頭腦發達。”
“我酸了，我們班一個冠軍都沒有。”
二班的人一窩蜂湧到了跑道上，韓霖沒擠進去，看著他們跑過去和陸選義擁抱。
曹旭用力撞了他一下，“我陸哥就是牛逼！愛了愛了！”
“你愛什麽愛，一邊兒去，我也要抱一下陸哥，辛苦了。”秦亞蘭上前道。
韓霖扯了扯嘴角，看著他的同桌左擁右抱。嘖，這小子真是豔福不淺。
二十分鍾後就是三千米比賽了，他掉轉方向，去跑道上熱身。
陸選義的視線搜尋了半天，看見了韓霖離開的背影，他的心裡稍微有些失落。不過一想到他馬上要跑三公裡，便對於堯道：“你去拿葡萄糖兌點水，一會兒在跑道裡面等著。”
跑道裡層已經站了一圈人，為了防止跑三千米的人出現不良症狀，每個班都派人在沿途接應。
秦亞蘭積極地說：“我去遞汗巾吧，霖哥是不是已經去熱身了？”
“他過去了，這個一定得熱身開，不然夠嗆。”於堯道。
唐玉潔佩服地說：“霖哥真是勇士，我連八百米都跑不下來，要是讓我跑三千，估計命都要沒了。”
陸選義看著遠處做拉伸運動的身影，目光一刻都不曾離開過。
“陸哥，你不過去嗎？”於堯拿來葡萄糖瓶道。
“我要去陪跑。”陸選義說。
李瀟燃微微睜大了眼睛，“你要陪跑？陪幾圈啊？”
陪跑也是一件很累的事，不僅不能妨礙到運動員，還要邊跑邊給他打氣。
“別了吧，陸哥，我去就行，你這才剛跑完八百。”曹旭立馬道。
“是啊，太累了，你還是去休息吧，班長。”唐玉潔也說道。
陸選義擺了擺手說：“沒事，我隻陪最後三圈。”
三千米跑七圈半，最後三圈也就是基本要跑一半。
於堯驚了，“哪有陪三圈的，最多一、兩圈吧。”
陸選義說：“嗯，我擔心他。”說完，便往跑道那邊走去了。
秦亞蘭捂住臉，小聲嗚咽道：“我真的不想嗑，但……是蒸煮先動的手。”
曹旭沒聽清，“你說啥？”
於堯感慨道：“陸哥也太癡情了吧。”
“……我怎麽感覺你用的詞有點問題，你們到底在說啥？”曹旭一頭霧水。
韓霖把身體都活動開來，甩手拉筋一樣不落，他深知熱身不足會帶來的傷害，豐富的跑步經驗也讓他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
但實話實話，每次三千米跑下來，都像從地獄裡走過一番，尤其是還肩負著爭奪名次的壓力。
雖然有不少混子，但是他知道也有幾個體育特長生，之前高一的時候就打過照面。那幾個人原先是體校的，跑起步來特別猛。
他呼出一口氣，手心因為緊張而有點汗濕，陸選義走到跑道裡面，和應急人員站在一起，對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韓霖不知為什麽，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緊張，也朝他比了個心，陸選義怔了怔。
裁判要求運動員就位，三千米是沒有固定跑道的，誰搶到內道誰就在裡面，因此彎道超車也有一定的磕碰風險。
一聲槍響，幾十個人紛紛跑了出去。
剛開始大家的速度都不是特別快，韓霖跑在第四個，前面有兩個是體育生。
他前兩圈跑得很放松，每經過二班一次，都會聽見一堆加油呐喊，連邱老虎都帶頭喊了起來。
韓霖清空雜念，從第四圈開始，就是魔鬼時刻了。
這個時候什麽不適感全都會一起湧上來，呼吸跟不上速度、小腹隱隱作痛、嗓子像是要出血一樣，尤其是到最後，兩條腿會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剛跑到四圈半，就看見陸選義迎面走過來，在內道草坪和他一起跑了起來。
“加油，想點別的，別把注意力集中在跑步上。”陸選義稍稍領先他些許，邊跑邊道。
一個好的陪跑是至關重要的，除了鼓勵選手，還要引導他追逐自己，陸選義明顯懂得這個道理。
韓霖在上一個彎道超過了兩個人，現在和第一名還有一百米的距離。
他按照陸選義的話，去分神想別的，因為這個過程實在太痛苦了。
他打算在最後兩百米的時候超過第一名，但剩下的幾圈，他要保證和第一名的距離不超過一百米。
下午的陽光很辣眼，汗水一滴一滴落在塑膠跑道上，鼻端是悶熱且難聞的氣味，周遭的環境提醒著他自己的境地。
也正因如此，他需要轉移注意力。
但他此刻完全想不到別的，前面除了第一名，只有一個陸選義。
他跑了三百米，滿腦子都是陸選義。
陸選義的臉，陸選義的嗓音，陸選義的呼吸……
因為距離很近，他甚至覺得自己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耳邊的風呼呼吹過，韓霖覺得自己什麽都聽不見了。
啦啦隊的呐喊，班級的加油，統統都消失了，而他的世界裡，只剩下陸選義一個人。
跑在前面，引領他不停地往前衝。
最後兩百米的時候，他的視線甚至一片模糊，只能聽見陸選義邊跑向終點邊讓他衝刺。
韓霖拿出最後的毅力，開始像衝刺百米一樣用力，嗓子一片腥甜，整個身體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他迅速擺動手臂和雙腿，一點一點超過了第一名，在還剩五十米的時候，陸選義站在終點，對他張開了雙臂。
“啊啊啊啊啊！加油啊！”女生們的尖叫震耳欲聾，彩帶漫天飛舞，地面的熱度蒸騰。
他好像瞬間又回到了現實世界，在衝破終點線的那一刻，整個人摔進了陸選義的懷裡。
陸選義被他撞的往後退了兩步，隨即緊緊地抱住了他。
那一刻，韓霖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團柔軟的棉花裡，他整個人都直直地往下癱去。
跑完三千米的全都癱倒了，各自被自己的同學拽了起來。
韓霖頭非常暈，甚至看不清陸選義的臉。
“別坐下，先走一會兒。”陸選義架住他軟綿綿的身體，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步一步帶著他在跑道上走了起來。
這個姿勢，仿佛是他在攙扶著韓霖，但實際上韓霖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
“你太棒了，調整一下呼吸。”陸選義騰出一隻手，輕輕順著他的後背，笑了起來，“我們霖霖真厲害，又拿了第一。”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親昵的叫韓霖的名字，在家裡，除了外公和羅美楠，從來沒人這麽叫過他。
韓霖一瞬間有點激動的情難自已，或許是因為拿到了冠軍，或許是因為一場長跑下來太累了，他需要依靠。
他伸出手，再一次在操場中間、眾目睽睽之下，抱住了陸選義。
陸選義比他高了一些，他抬手環住他勁瘦的腰，將自己靠在他懷裡。
臉頰貼上溫暖綿軟的衣料，鼻端傳來淡淡果木香氣，韓霖感覺手下的身體微微僵硬，肌肉繃得很緊。
他疲憊地說：“陸選義，別動。我太累了，讓我抱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完了，他真的喜歡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