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佔陽比他還詫異，偏頭看向陸選義。自己這個堂弟，可不是會為了一個同學插手管閑事的人。
他眯了眯眼睛，打量著韓霖道：“你是阿義同桌？你叫什麽名字？”
韓霖將視線從陸選義身上移開，腦袋也比剛才清晰了些許。
當年穿開襠褲的事太過慘烈，就算陸選義大發慈悲想施以援手，但要是被陸佔陽知道他是誰，那就不一定了。
於堯在身後輕輕碰了碰他，生怕他一時忍不住和人打起來。
上一秒韓霖還覺得忍你媽，大不了打一架，但現在陸選義說出了他們之間的關系，這件事就沒那麽簡單了。
本來他們都沒穿校服，甚至沒人知道他們是一中的，只要陸選義不說，他們就不會背處分，陸佔陽也找不到他們。
這下好了，韓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陸選義看戲似的揚起唇角。
得了，就知道這人沒這麽好心。
“我的名字嗎，”韓霖面無表情地說，“我叫於堯。”
身後的於堯咳嗽了一聲，陸選義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嘲諷。
反正以後大概率會換座位，他同桌是誰一點也不重要。
陸佔陽挑了挑眉道：“於堯，看在阿義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不過年輕人呐，哥哥教你一件事，在別人的地盤別太囂張。”
“是嗎，那要謝謝哥哥了。”韓霖嗤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後的人立馬跟了上去。
陸佔陽道：“嘿，這小子還挺狂，不過這幅皮相倒是不賴，阿義，他要是考不上大學，可以介紹他來天譽。”
陸選義看著他的背影，沒說話。
剛才那聲“哥哥”，像揮之不去的余音，在他耳邊響了好一會兒才消失。
他第一次見到韓霖的時候，覺得對方像自己表妹玩的那種BJD娃娃，蜷曲的小卷毛，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雪白的臉蛋。
表妹每天都珍而重之地把娃娃放在床頭，抱著睡覺，像珍惜呵護自己的寶貝。
陸選義每次看見，都覺得嗤之以鼻，但當娃娃成了精，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忽然就能理解表妹的行為了。
他很少主動接近女孩子，但這個鄰居家的“妹妹”實在太可愛了，不像別的小女孩那樣扭扭捏捏，而是拿玩具槍指著一群男孩子，對他們狂轟濫炸。
“她”沒像表妹那樣穿著小裙子，但短褲和鞋子已經弄髒了，沾滿了雨後草坪上的泥土。
陸選義從兜裡掏出真絲小手帕，冒著被孩子們打鬧濺到泥水的風險走過去，將手帕遞到韓霖面前。
“小妹妹，你擦一擦吧。”他嚴肅地說道，陸鼎文說過，對女孩子說話要認真一點，不能嬉笑。
韓霖銳利的目光凶狠狠地看了過來，如此“不女孩”的眼神讓他愣了一下。
“你叫誰小妹妹呢？”韓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哈哈哈哈，小妹妹，哈哈哈！”旁邊的小孩都哈哈大笑起來。
“霖霖是小妹妹！我要和霖霖結婚！”
“我也要！”
陸選義還沒反應過來，韓霖就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尖叫，下一秒，他就被“小妹妹”按在地上狂揍。
沒有防備的陸選義被打的鼻青臉腫，連牙齒都豁了一顆，鼻子也流血了。
從此以後，他知道了這人不僅不是漂亮的小妹妹，還是讓整個漓江住宅的家長都聞風喪膽的混世小魔王。
那天杜薇帶他上門回來後，臉色很不好，把自己在房間裡關了一整天。
陸選義以為她是覺得自己打架輸了丟人，所以第二次見到小魔王的時候，他沒有再手下留情，直接就把人給撂倒了。
韓霖也挺硬氣的，愣是沒跟自己家裡告狀。
一次打不過他，就第二次、第三次，也不叫幫手，就那麽一下又一下被他摔在草坪上。
陸選義覺得挺好玩兒，反正屁股著地痛得也不是他，就跟逗貓似的摔了他一下午。
隨著年齡增長，韓霖的輪廓逐漸瘦削鋒利起來，陸選義不止一次覺得自己當初眼神不好，怎麽會把這人認成小姑娘。
再後來，韓霖去練了跆拳道，兩人一見面就水火不容，必定要以打架收場。
清吧裡，陸選義看著他離開，對陸佔陽道：“哥，我先回去了。”
“不是吧你，多大的人了，還吃個飯就走啊。”陸佔陽搭住他的肩膀道，“走，跟哥哥去下半場，我給你介紹幾個跟你同齡的小網紅。”
陸選義看了他一眼，眼睛黑沉沉的。
陸佔陽尷尬地笑了笑，說：“有女的，我知道你不好這口。”
“不了，沒興趣。”陸選義動了下肩膀，甩開他的手，將書包背上走出了門。
“那讓寬叔送你回去啊。”陸佔陽喊道。
陸選義沒回頭，直接背對他揮了揮手。
“還是害羞啊。”陸佔陽搖了搖頭道。
楊明低聲道：“小少爺還小。”
“不小了，公司裡像他這個年紀的，都參加選秀準備出道了。”陸佔陽不以為然地說。
韓霖從北莊出來後，就讓於堯帶著那些人去吃飯了。
他不太喜歡和那麽多人吃飯，但好歹請他們過來一趟，總得表示一下。
“隨便刷。”他把卡遞給於堯。
於堯輕車熟路地接過來，開著車門道：“老大，你真不去啊？”
“我們訂了海鮮餐館，有好吃的海膽哦，老大。”李瀟燃扒拉著他道。
韓霖看著他紅紅的臉頰，笑了起來，“多吃點，把我的份兒也吃了。”
“好吧。”李瀟燃對他揮了揮手，他關上車門，自己沿著馬路打算找家面館隨便吃點。
北莊挺偏的，要走十分鍾左右才能看見街道店面，天邊烏雲翻湧，雷聲轟然而至。
路邊的燈明明晃晃，一段一段映著少年修長的身影。
韓霖走了幾步，停了下來。
路燈下站著一個人，高高瘦瘦，一手插在校服褲兜，一手扯著左肩書包的帶子。
“好巧哦，同桌。”陸選義沒什麽表情的衝他打了聲招呼。
韓霖不覺得自己欠他什麽人情，也不覺得有什麽義務要回應他，畢竟他們的關系還沒到點頭之交那一步。
他邁開步子，正準備從他身邊經過，這時候，肚子卻十分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咕嚕咕嚕……
腸胃饑餓的蠕動，在安靜的夜晚分外清晰。
陸選義輕輕笑了一聲，非常輕微，但還是猶如空中的飛絮，被韓霖敏銳的捕捉到了。
這家夥不會放過一絲嘲笑自己的機會，他憤憤地想。
“去吃飯？”陸選義轉向他道，“再走十分鍾，有一家螃蟹面不錯。”
韓霖有些詫異，不知道他是怎麽得知自己喜歡去吃那家的螃蟹面的。
但陸選義的神情沒有分毫破綻，仿佛只是不經意的提議，讓他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不過他和陸選義連點頭之交都不是，更別說一個飯桌吃飯了。
韓霖吃東西挑食又挑環境，如果對面坐了個跟自己乾過無數架的危險分子，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會有什麽美好心情品嘗美食的。
“算了吧……”他要開口，天邊就出現了一道閃電。
轟隆隆的雷聲仿佛戰車碾過平原，大軍壓境一般響徹天際。盛夏的雨水突如其來，豆大的雨點吧嗒吧嗒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水坑。
“我靠。”韓霖忙用手遮住頭。
陸選義拉了一下他的手腕，說：“快走吧，要下大了。”
觸手的一截腕子勁瘦有力，帶著少年皮膚特有的溫熱，摻雜著濕噠噠的雨水，從指縫一直流淌到胸腔。
韓霖微微一愣，還沒待他反應過來掙脫他的手，陸選義就拉著他在道路上飛奔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少：開心，牽到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