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4
驟然響起的來電鈴聲將盯著手機屏幕默默發呆的徐來嚇得一驚，對著「陸瀟瀟」三個字反應了片刻才慌忙按下接聽鍵。
「徐包子，」陸瀟瀟的聲音一反往日的熱情活潑，無精打採的低落清晰可辨，「你現在有沒有時間聽我吐槽？我要被謝與歡氣！炸！了！」
雖然從交往時長來看陸瀟瀟應該依舊處於熱戀中，可隨著兩人逐漸相熟，好友與男友之間還是不斷産生了越來越多其實微不足道的矛盾和摩擦，隔三岔五接到這樣的傾訴電話對於女生早已見怪不怪。
「非常有，」徐來覺得陸瀟瀟的電話時機正好，可以聊聊其他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自然求之不得，於是打起精神來耐心開口，「你家阿歡又怎麽了？」
「他簡直太過分了，」於是陸瀟瀟憤憤不平地抱怨道，「我放學的時候給他打電話，怎麽也打不通，發微信也完全不回。我最開始以爲他是在路上沒有看到，可一直到吃完晚飯還是一點音訊也沒有。我有點擔心，就又給他打了幾個電話，結果你猜怎麽著？他就給我回了一條微信，說是和班裡的其他幾個人在購物中心吃飯，晚點再聯繫我？」手機中傳來的聲音愈加氣惱，「這是什麽意思嘛？不提前打招呼就算了，接電話說幾句有那麽難嗎？他是在躲著或者防著一起吃飯的什麽人？」
「淡定淡定，你先別生氣，」徐來沉默了兩秒才冷靜勸慰道，「你和阿歡在一起這麽久了又不是不知道，他顯然不是這種會突然玩失踪的不靠譜的人。這一次聽起來像是臨時决定和同學去吃飯的，而且確實有不方便看手機或者接電話的原因。」
「能有什麽原因？」陸瀟瀟依舊在氣頭上，非常典型的小女生式驕橫語氣，「都什麽年代了，還能有人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怎麽就不能走到邊上或者走出包間說兩句話？肯定是在偷偷發展別的妹子怕我發現。」
「瀟瀟，」聽到這番斬釘截鐵的論斷，徐來忍不住微笑，好言相勸，「你平時替我分析的時候總是一套一套的，怎麽每次到了自己這裡就這麽不留餘地呢？要我看可能的原因多了去了，比如說剛好是一群男生聊得熱火朝天，他怕被群嘲『怕老婆』之類所以不好意思接聽，比如說他們正在玩狼人殺之類的不能被打斷的游戲，再比如說飯桌上剛好有個老師或者長輩在講事情他不能缺席。你覺得呢？」
「……徐來，」陸瀟瀟沒了聲響片刻，才難以置信地喃喃開口，「你知道閨蜜是用來幹什麽的嗎？」
「你請說，我在聽。」徐來虛心地開口等待賜教。
「難道不是無比舒爽地窩在同一戰壕，然後同仇敵愾地瘋狂吐槽這些大猪蹄子的嗎？」陸瀟瀟的聲音終於恢復了一絲元氣，「可爲什麽我閨蜜的思維方式永遠是大猪蹄子本蹄？你真的好煩人啊，就不能陪我一起駡他兩句嗎？」
「噗，瀟瀟，駡他當然可以，但是起碼理由要充分吧？」徐來的心情因爲這通電話莫名轉晴，「毛•主席可教導過我們，『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現在連阿歡的解釋都還沒聽，就要立刻給人家扣帽子定罪，我沒有替他鳴不平已經是很喪失正義感地窩在你的戰壕裡了有沒有。」
「……毛•主席？」陸瀟瀟也樂了，終於拿出了慣常的調侃語氣，「徐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你家那位老迂腐者必爲老古董也。」
「哼，他那種『百花叢裡扶歸去』的真猪蹄，」徐皮皮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露出帶幾分嗔怪的鄙夷，「沒看出來哪裡迂腐了。」
「噗，任學霸好端端的在珠海比著賽，」陸瀟瀟的情緒瞬間無限高漲，「別說流連了，身邊恐怕連花叢都沒有，你這可是未經調查直接給人扣了一口鐵鍋啊，這才是真比竇娥還冤吧。」
「就在剛剛我回家之前，」徐狐狸氣定神閒不緊不慢地接口，「任竇娥的仍歌妹妹特意找到我，鄭重地通知我任竇娥曾經親口說過自己是仍歌妹妹的男朋友，這鍋扣得還真是六月飛雪呢。」
「臥槽！」驚訝到忍不住爆粗的陸瀟瀟生動詮釋了何爲同仇敵愾義憤填膺的「壕友」，「這個問題性質嚴重了啊徐包子，那你還不趕快去和你家任學霸對對質？」
「哦，」徐狐狸繼續氣定神閒不緊不慢地接口，「任竇娥的手機充電綫剛好被室友弄壞了，剛好沒有借到同樣型號的，剛好處於完全失聯的狀態，所以現在是死無對證進行時。」
「……徐來，不是我懷疑任清風的人品啊，但是，你確定他的充電綫真的壞了嗎？」陸瀟瀟遲疑了片刻，大膽講出了心中的猜測，「講真，你家那位老狐狸套路多到數不清，你又說過他是那種學起習來即便是趕上地震海嘯都能巋然不動的人，說不定他這麽說要麽就是想心無旁騖地比賽，要麽……就是想套路你一番讓你魂不守舍地思念他，哈哈哈哈！不過我真的同情你，我就說要做他的女朋友好難吧，不僅要對外死守情敵上門搗亂，還要對內嚴防層出不窮的套路。」
「你看，只要不涉及謝與歡，你明明懂得很。但我覺得這次應該不是套路，而是任清風的充電綫確實斷了，因爲他拍了照片來。他那種糊出宇宙的帕金森式拍照水平，我覺得世界上沒有第二個生物能够企及，」陸瀟瀟說得徐狐狸眯起了眼睛思考了片刻，才醍醐灌頂地悠然開口，「不過你倒是點醒了我。瀟瀟，你還記得之前去LA環球影城那天咱們討論了半天任清風想要試探出什麽來嗎？現在似乎終於有答案了……」
「徐大仙女，現在的重點明顯不是任學霸想試探出什麽來好嗎？」陸瀟瀟以恨鐵不成鋼的痛心疾首毫不客氣打斷了徐來的思考，「而是得想辦法搞清他爲什麽會說自己是別人的男朋友？這種換誰都會炸毛的事，你怎麽還能維持如此置身事外的淡定？」
「噗，瀟瀟，剛說完『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請問我炸毛給誰看？」徐狐狸依舊氣定神閒悠哉悠哉地接口，「就算我現在打飛的去珠海把任清風從賓館裡揪出來，最後却發現只不過是他們上小學一年級玩泥巴或者過家家時的童言無忌，或者只是幾個人玩真心話大冒險時被逼無奈的游戲設定，再或者只是仍歌妹妹遇到什麽危險的緊急關頭不得不假扮成男友的緩兵之計，那麽，尷尬的是誰？像個無腦白痴的是誰？這種白做功的傻事我才不幹。」
「……徐來，我是不是唯一一個會嫉妒任學霸嫉妒得要死的女生了，」陸瀟瀟嘆了口氣，將羡慕嫉妒恨體現得淋漓盡致，「憑什麽他能輕而易舉把我家這麽善解人意的徐美好拐走？」接著又停頓了一下，嚴肅至極，「不行，在他沒有解釋清楚這件事之前，我堅决反對這門親事。」
「噗……」險些笑出聲來的徐來還沒來得及有所回應，耳邊再次響起了陸瀟瀟輕快的呼喊。
「啊！徐來，阿歡來電話了！」聲音中是難掩的如釋重負和歡欣鼓舞，當然也有幾分「雖然明知這樣的行爲叫做重色輕友但我還是得挂電話」的諂媚和歉疚，「那先不和你說了，我要趕快去走訪調查了。」
「去吧，」徐來笑意未减，結束電話粥之前，不忘愉快地繼續皮道，「務必注意安全！」
徐來將手機放回到書桌上，神清氣爽地衝了一個熱水澡，沐浴露是前幾天和徐醫生共謀悄悄背著周醫生買回家中的大白兔奶糖味道，殘留在空氣中的香甜恰到好處。
沉浸在這樣令人愉悅的香氣中爬到床上，摟過枕邊的粉色兔子舒舒服服靠好坐定時，女生的心中一片澄淨的清明——感謝瀟瀟及時雨一樣的電話，自從上高中以來，徐來還從未覺得有任何涉及任清風三個字的事物可以這般簡單明瞭。
雖然對別的女生說過那樣的話，但還是捨不得對任清風産生諸如生氣之類的情緒。
雖然沒辦法對任清風窩火生氣，但還是半點不想再從別的女生口中聽到類似的話。
既然不想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那麽任清風最好搞清自己真正的女朋友姓甚名誰。
雖然真正成爲任清風的女朋友無疑會像陸瀟瀟打趣的那樣「艱難而辛苦」。
但是——
徐狐狸重新拿起手機，點進微信裡和任狐狸的聊天頁面，運籌帷幄老謀深算地揚起了嘴角。
仍歌妹妹，明知道你哥哥會攔著你來找我，還要特意擇「吉」時跑來挑撥離間，實在心機深重，不過非常抱歉，任清風這個人，作爲哥哥的確算你的，作爲男朋友却是我的。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我當然會行使作爲正牌女友的權利，向我家任先生好好告上一狀。
短暫思考了片刻，徐狐狸在屏幕上敲下了——
「今天你的仍歌妹妹找我聊了聊【微笑】聽說，你有女朋友？」
確認了語氣和用詞都一如往常，片刻的心跳加速後，女生果斷按下了發送鍵。
看這行文字安然鑲嵌於綠色的對話氣泡中，徐來竟然只覺得無比安妥——對於這句話的理解自然可以有無數種，但女生無比篤定男生的解讀將會唯一且確定。
首先，任清風會知道戚仍歌找到自己幷發生了不甚愉快的交談。
其次，任清風會明白戚仍歌說出了「他是我男朋友」這樣的話。
最終，雖然隱晦，但任清風會懂得這其中暗含著兩人之間數次言辭閃爍避而不談却早已呼之欲出的問答——
「聽說你有女朋友？」「沒錯。」「是誰？」「是你。」
但凡徐來願意這樣問下去，任清風必定會這樣回應。
因此，這條微信幷非質問，而是代表確認的答覆——好吧，勉爲其難默許你跳過表白，空手套得女朋友了。
徐來將懷中的兔子抱得更緊，微微低頭，深吸了一口氣——長手長脚無比軟萌的兔子上隱隱約約也沾染了大白兔奶糖的甜香。
所以，徐狐狸靈機一動地想，以後可以趁任清風霸占自己的書桌學習的時候通過威逼利誘連哄帶騙等各種手段把兔子强行塞進他的懷裡，這樣她就可以在睡前收穫一只帶有任清風身上的味道的兔子。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比這個更加不錯的是，下一次再去游戲機廳抓娃娃的時候，面對圍觀群衆殷切而崇拜的覬覦目光，她可以昂首闊步無比驕傲又壞心地皮上一句「我男朋友恕不外借」。
比這個還要不錯的是，下一次再抓娃娃回來，面對周醫生板起臉來諸如「這麽大的人了還天天抱著毛絨玩具」的花式說教，她可以坦然躲到任清風身後做個鬼臉然後皮回去「一定是因爲你家徐先生沒有這麽厲害一個娃娃也抓不到所以心生嫉妒」。
不——不錯的其實幷不是任何一個「下一次」或是「未來中」可能發生的具體場景，而是從這一刻開始，所有可以預見的下一次和來日可期的漫長未來中，都將有「任清風」這三個字。
想來那時走出鬼屋便乖乖鬆開手的任清風想要試探出的，一直耐心等待的，便是這樣一刻吧。
真是錙銖必較貪得無厭的幼稚鬼——單單喜歡上他還不够，像他喜歡她一樣非常喜歡他也還不够，偏要等到有一天，她對他的喜歡滿溢到讓她開始排斥在他周圍的鶯鶯燕燕，讓她徹底忘記何爲不動如山鎮壓邪祟，讓她不再遲疑不顧一切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驀然回首，果然一切都是迂回曲折防不勝防的套路。
徐狐狸伸出右手食指輕戳向懷中兔子圓滾滾的肚子——不過很遺憾，飄是不可能讓你這麽輕易飄起來的，任三歲。
你準備怎麽解决和仍歌妹妹之間的誤會我幷不關心，但是，徐狐狸幽幽地想，在你無論以什麽樣的方式有所回應之前，我才不會再給你多發一個字，畢竟——
徐氏馭夫法則之一：雖然我沒有生氣，但是你必須要意識到我非常生氣。
徐氏馭夫法則之二：平日裡的女孩子是需要哄的，生氣中的女朋友更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