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4
看著任狐狸不緊不慢地在書桌前安頓好，徐白兔走回厨房撥通了陸瀟瀟的電話，幷在周醫生的支使下乖乖做起了鮮榨果汁。
「徐來，」陸瀟瀟神采飛揚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震耳欲聾地傳來，「今天怎麽這麽晚才回家？我還以爲你被任學霸拐賣到山裡去當童養媳了呢，需要我報警嗎？」
「瀟瀟，我挂電話了啊。」徐來好脾氣地威脅道。
「不對，任學霸怎麽可能捨得讓你去當別人的童養媳，莫非你們兩個剛剛……」
「瀟瀟，我真的挂電話了啊。」眼見好友越說越離譜，女生不得不微微加重了語氣。
「好啦好啦，」女生聽得出好友十足興奮，「不鬧了，周日是個什麽大日子你還記得吧？」
「陸瀟瀟大人的生日我可不敢忘，」徐來一邊微笑著以面頰和肩膀夾住手機，一邊將洗好的草莓，藍莓和樹莓從大木碗中艱難地倒進榨汁機，「生日禮物在下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一聲令下通知聚會的時間和地點呢。」
「這還差不多，」陸瀟瀟的聲音傳達出清晰的滿意之情，「你周日全天都有時間嗎？」
「上午不行，上次說的英語劇你還記得吧？」徐來試著按下榨汁機的啓動按鈕，奈何機器開始運轉的一瞬間産生的巨大噪音完全吞幷了自己的聲音，只好重新關上按鈕宣告放弃，「我和其他人之前就說好了周日上午要繼續討論劇本。」
「哼，」陸瀟瀟進行起傲嬌的質問，「如果過生日的是你家任學霸，是不是就不會有討論劇本這檔子事了？」
「錯，無論過生日的是誰，該討論劇本還是要討論劇本，」徐來面不改色地迅速接口，本想以這樣的姿勢繼續剝開一根香蕉一同丟進榨汁機，可眼看手機將要從肩頭滑落，只好將手機放在厨房的操作臺上打開公放，「問出這種問題，幼稚。」
「噗，」陸瀟瀟瞬間更換了陣營，「原本還想爭風吃醋一把，結果沒想到任學霸竟然這麽沒有家庭地位，哈哈也太可憐了吧……」
「瀟瀟，生日聚會，時間，地點，忘了嗎？」徐來在好友長篇大論的「同情」和「教誨」開始之前，果斷將話題引回到主題上去。
「啊，不過說到任學霸，他有沒有時間一起來呀？我超想再近距離沾一沾盛川第一學神的仙氣，保佑自己期中考試旗開得勝！」陸瀟瀟憧憬而虔誠的語氣像是誤入了什麽邪•教的歧途。
「瀟瀟，你學文誒，」徐來友好地打斷好友天馬行空燒香拜佛的想像，格外現實地開口，「拜他估計沒什麽用處吧。」
「……可你不是說過任學霸當初的政治和歷史成績也永遠接近滿分嗎？啊！而且！我剛剛突然想起來，他可還沒有經歷過我，也就是徐來小朋友的頭號閨蜜的拷問呢！」陸瀟瀟理直氣壯地越說越慷慨激昂起來，「你看啊，當初我可是第一時間就把阿歡帶給你過目，你倒好，別說投桃報李了，連粒芝麻也沒讓我看見，從始至終把任學霸藏匿得太嚴實了吧？一點也不公平……」
「……任清風這周末剛好去北京。」徐來被陸瀟瀟說得忽然有點汗顔，語氣中的遺憾也的確真情實意。
「這麽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間去北京？」陸瀟瀟語氣狐疑，關注點隨之跑偏。
「嗯，他這次進省隊了，」徐來簡短地回答，「去北大考試。」
「……嗷！！！徐來！我當時說什麽來著？」手機裡傳來的驚叫可以掀翻屋頂，「你家任學霸是注定要爲國爭光的男人吧！」
「……生日聚會，時間，地點，又忘啦？」如果有可能，徐來很想從手機裡伸出手，用力敲敲好友的腦袋。
「其實我還沒定具體的地點和時間，但你只有下午有空的話，那就下午安排活動，晚上一起吃個飯吧，」陸瀟瀟思考了片刻，「我還叫了以前的幾個同學，你沒意見吧？」
「噗，我能有什麽意見，」徐來莫名其妙地笑出聲來，「當然一切以壽星大人開心爲准。」
「主要是，咳，」陸瀟瀟忽然言辭閃爍起來，「我下午放學剛好在地鐵站碰到夏憶，就隨口問了一下她，然後她問能不能叫上男朋友一起，我當時沒多想就欣然同意了……」
「誒？她這個乖乖妹居然會交男朋友？」徐來訝然，「不過這不是挺好的嗎？」
「問題是，我發誓！我絕對是剛剛才知道，」陸瀟瀟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她男朋友是居然是……向燃。」
徐來一楞。
「嚇死我了，我現在都不敢相信他們兩個是怎麽會凑到一起的，」陸瀟瀟完美重現了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驚訝，「向燃又沒在二中，而且問題是，這兩個人初中說過話嗎？」
在好友終於絮絮叨叨表達完自己的難以置信，兩人結束通話的下一秒。
「那麽，」在徐來背後兀自響起的聲音再次嚇得女生一驚，任清風穩穩地端著茶杯，脊背筆挺地斜靠在半開放式厨房的墻面上，居高臨下地挑眉，雙眸比平日更加深幽半分，「能否允許這位沒有地位的可憐份子斗膽一問，」男生慢悠悠抿了一口茶，語氣不善，「誰是向燃？」
人會傾向於記住一切重複出現的事物，比如時常被好友拉出來開玩笑的「甲乙丙丁」。
雖然只是標簽而已，却因爲出現的頻率居高不下而被迫進入了徐來的長期記憶中——根深蒂固到，它們甚至與它們原本指代的人名出現了割裂的斷檔，所以女生聽到「向燃」二字時微微一楞。
向燃也不是特別重要的誰，是甲乙丙丁中的乙。
在「學渣遍地」的二中，當時能够和徐來討論問題的爲數不多的人中，向燃算是一位。可兩人所有因討論學習問題而始的友誼徹底終結於後知後覺得女生意識到課間的糖果，體育課後的飲料，和大多數與作業無關的閒聊統統暗藏著高於友誼的期許的那一刻。
儘管金錢上兩不相欠，多多少少受到了一定傷害的向燃在那之後對徐來避之不及。
避之不及到，本可以輕鬆考上四中的向燃，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地選擇了實驗中學作爲第一志願，無論老師或家長如何規勸都無濟於事。
徐來花了一整個暑假的時間終於勸服自己不要多想，却始終難以真正原諒自己。
儘管。
「徐來，這是他自己『輸不起』，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和你無關。」
初中的班主任老師這樣講，父母這樣講，陸瀟瀟這樣講，此刻俊眉微蹙的任清風也這樣講。
周日關於英語劇選題的討論結束後，徐來帶幾分忐忑走進謝與歡提前訂好的桌游吧包厢時，見大部隊尚未到達，著實鬆了一口氣。女生和謝與歡以及另外兩位初中同學打了招呼後，挨著打扮得格外嬌艶動人的陸瀟瀟坐定，從挎包中拿出包裝精美的禮物：「生日快樂啊瀟瀟。」
「啊啊啊啊啊！徐來，我愛你！」在迫不及待拆開包裝後，陸瀟瀟直接嚎叫著將徐來撲倒在沙發上，「這是我頭號愛豆組合發行的日本限定寫真集啊！你是怎麽搞到的？」
一時被壓得難以呼吸的女生覺得，爲了防止已經在失去理智邊緣游走的好友直接親上來，還是不要透露這是她在日本期間親自在新宿排了三個小時的隊才得來的戰利品比較穩妥：「你喜歡就好，請高抬貴……玉體，我要被你壓到慷慨就義了……」
「這是什麽？」又和徐來鬧了片刻才乖乖起身的陸瀟瀟注意到在寫真集下面還壓了一個小紙袋，好奇地打開，一個粉色的禦守安靜地躺在其中。
「……任清風親自爲你挑選的禮物，」徐來扶額，心中連續吐槽了三句「神經病」之後才無奈地開口，「說是不能親自到場，所以讓我轉送這個保佑你期中考試旗開得勝。」
「噗！替我謝謝他，但是我天，這個死亡芭比粉！」陸瀟瀟狂笑了片刻，才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媽呀，徐來，他是偷聽到那天咱們的電話了嗎？那……我說他沒有家庭地位什麽的，他沒生氣吧？」
「沒有。」爲了不破壞沉浸在收禮物的快樂中的陸瀟瀟的好心情，徐來决定還是不要透露「任清風的審美通常極爲正常」這個事實比較穩妥，畢竟，她自己也只是懷疑「死亡芭比粉」這個選色結果和「沒有家庭地位」這幾個字有極大概率呈正相關而已。
「那任學霸去大首都玩得High嗎？」陸瀟瀟小心翼翼將兩人的禮物重新包好，「北大怎麽樣？我記得好像是很小的時候去北京瞻仰過一次，可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說一直在考試，根本來不及好好逛。」正說著，徐來手裡的手機屏幕一亮，微信提示中顯示的「任清風」三個字讓陸瀟瀟瞬間好奇地凑了上來。
「噗！徐來！你家任學霸是得了帕金森嗎？？？」隨著徐來點進微信打開男生剛剛發來的圖片，陸瀟瀟笑得花枝亂顫，頓時話都說不利索，「這些……噗……照片有……哈哈……一張能看的嗎？」
糊成一片沒有焦點的未名湖，糊成一片沒有焦點的博雅塔，以及，糊成一片沒有焦點的……完全無法辨認爲何物，緊跟著三條簡短的文字信息。
「吃完飯偷拍的【微笑】」。
「要繼續考試了【揮手】」。
「注意人身安全【揮手】」。
徐來絕望地嘆了口氣，終於還是不小心將「神經病」三個字說出了口——
其一，光天化日下，又沒有被限制人身自由，有必要「偷拍」嗎？
其二，即便是「偷拍」，有必要拍出萬聖節鬼屋驚魂夜的效果嗎？
其三，生日聚會裡打打桌游吃個飯而已，要注意哪門子人身安全？
正準備和陸瀟瀟吐槽，可另一個初中同學突然大剌剌地在徐來的另一側落座，女生也就默默地收起了手機，笑著和許久未見的老友打起了招呼：「可凡！美！」
同在二中的黃可凡身材瘦瘦小小，五官水靈清秀，和徐來親熱地抱了一下，打趣道：「徐大學霸更美！」
平日陸瀟瀟和黃可凡見面的機會更多，兩人只是隔著徐來互相微笑著點了點頭。
簡短地聊完了最近的生活狀况，黃可凡環視四周，壓低聲音開口：「誒，瀟瀟，聽說你也叫夏憶了？」
徐來心中一凜——剛剛過於歡樂的氣氛幾乎讓她忘記了這個令她有些焦躁難安的事實。
「別提了，我怎麽知道她竟然和向燃搞到一起去了？」陸瀟瀟同樣壓低聲音，痛心疾首，「向燃去了實驗中學之後明明和絕大多數人都斷了聯繫呀。」
「徐來，你後來和向燃沒再見過了吧？」黃可凡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完全沒有。」女生同樣壓低聲音，儘量濾過心中的愧疚與苦澀。
此時包厢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身爲壽星的陸瀟瀟不得不起身去招呼，只剩徐來和黃可凡縮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將話題繼續。
「不過我有點搞不懂夏憶啊，」黃可凡不甚贊同地開口，「她明明知道瀟瀟的生日Party你肯定會來，也明明知道你和向燃的那些不愉快，幹嘛還要提出來帶向燃？」
徐來還來不及回答，包厢中原本喧沸的氣氛一寸一寸驀然安靜了下來。
包厢中的所有人都認識徐來，也都認識站在門口，穿著情侶裝，雙手緊緊相牽的這對璧人。
所有人都知曉徐來和向燃自初二下半學期之後尷尬彆扭的關係，也因此，大部分人著實不敢相信這個爲了避開徐來能够放弃四中與光明前途的男生竟然真的會出現在這裡。
徐來隨著身邊的黃可凡靜靜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時間五味雜陳——明明沒有誰有錯在先，喜歡上自己不是向燃的錯，不喜歡向燃也不是自己的錯，可若沒人有錯，一切本不應該是這樣。
小鳥依人的夏憶依舊是女生印象中靦腆羞澀的女孩，微微仰起頭的向燃却不再是女生記憶中的溫潤少年。
僅需一眼，徐來便讀懂了男生漆黑眸中的挑釁。
可徐來還是微微點頭，淡淡開口：「夏憶，向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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