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8
周一的班會課，老周在一片整齊洪亮怨聲載道的「這特麽才是新學期第二次班會課」中不爲所動地講起了化學題，大家也只能無奈而乖巧地拿出筆記配合著將新知識納入囊中。
不過，好在老周從來都有分寸，照例在課程時間剛過半的瞬間就放下了粉筆，拍拍手上殘留的粉筆灰，笑眯眯地看向大家：「好了，咱們現在來說說拍攝英語劇的事情。」
「英語劇？」陳予瞬間表達出了强烈的好奇。
「對，這是咱們學校高二年級的傳統，每個班都要自編自導自演拍攝一個不限題材的英語短片，在下半學期舉辦的電影節裡參展。」老周環視了自己班裡才華橫溢的孩子們一眼，將信心滿滿四個字一目了然地寫在臉上。
「就是那個真的會評什麽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導演最佳編劇的電影節嗎？」郭鵬程也饒有興致地插嘴，「我記得上學期確實在布告欄裡看到過宣布獲獎名單的海報。」
「對，所以……」老周的話還沒說完。
「哈哈哈，這種事交給任清風和徐來呀！」男生的同桌聞曉已經迫不及待笑著開口，「這兩個人從構思劇本，到英文翻譯，再到出演男女主角都能包辦了。」
「有道理！」幸灾樂禍一號立刻附和。
「對對對，周老師，就他們兩個了！」幸灾樂禍二號表示贊同。
「我們要看凄美的愛情童話！」幸灾樂禍三號甚至提出了明確的要求。
幸灾樂禍四五六七號還在排著隊等待開口時。
「都給我閉嘴，」老周用力拍拍講臺，不留餘地地戳破了這些不懷好意的期待泡沫，「如果任清風要繼續準備數學競賽，是不可能有時間拍英語劇的，」在一片充滿失望的「唉」「哦」「噢」中，老周又大喘氣式地補充道，「不過姚芊與和徐來，你們兩個是班長和英語課代表，組織協調安排人選的重任就交給你們了。好了，現在大家集思廣益，討論討論可以拍攝的題材和內容吧。」
萬衆矚目中，徐來只能滿臉懵逼地點點頭。
「老任，老周，福喜，踢球踢球去！」老周的身影前脚走出教室，後脚許嘯川就從座位上「彈射」了起來，語氣中是清晰可辨的興奮，左右逢源地嚷嚷著，「老於，今天帶我們帶我們！」
「喲，這大周一的，」林蔚充滿意外地發問，「你們不去集訓了嗎？」
「擦！昨天剛特麽考完試，」許嘯川不以爲意地揮揮手，滿臉嫌弃，「誰去誰是孫子好麽！」
競賽集訓沒有年級之分，由於大部分高一新生和一些被獲准旁聽高中集訓的優秀初中生幷不會獲得參加聯賽的機會，集訓本身依舊爲這些學生照舊。
然而，對於剛剛經歷了艱苦備戰和賽場洗禮的高年級同學，老師通常會在聯賽結束到出成績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變相默許了這些人的「假期」。
「你們去吧，」周逸然揚揚手機，充滿遺憾地開口，「姚大班長要挾所有的班委都留下來討論英語劇的事情。」
「你就一體育委員，」說不上許嘯川的語氣更像是難以置信還是嗤之以鼻，「也得留下來討論英語劇？」
「滾蛋！」周逸然瞬間起立，憤恨地朝著許皮皮扔過來一頂棒球帽，「體委怎麽了？我告訴你許嘯川，今年運動會1500米你跑不掉了。」
「擦！你丫要是敢濫用公職，我就號召所有人把你彈劾了，」許皮皮在徐來頭頂穩穩地截住帽子，一邊不落下風地懟回去，一邊回頭向著任清風喊道，「老任，你還磨嘰什麽呢？到底去不去踢球？」
「稍等，」男生似乎在和書包的拉煉做著鬥爭，淡然的回應一貫的簡短，「去。」
幾個男生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見怪不怪地無視了出現在班門口幾個向教室裡探頭探腦，眼中帶星星的低年級學妹，直到。
「哥哥。」戚仍歌拎著書包默默站在幾撥女生最後面，不爭不搶，見到任清風出現的一瞬間才朝著男生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幾個女生原本追隨任清風的目光瞬間充滿敵意地重新聚焦在戚仍歌身上，而完全沒有見過這種架勢的於一戈和聞曉忍俊不禁，「噗」地笑出聲來。
「我等你一起回家，」女生目不斜視地上前兩步，帶幾分楚楚可憐柔聲開口，「昨天地鐵裡那兩個人有點可怕。」
「咳，仍歌妹妹，」許嘯川强忍住對於任清風嘲諷的笑意，再一次挺身而出替好友解圍道，「今天你任哥哥……」
「哦，仍歌，抱歉，」許嘯川的「要和我們踢球」幾個字還未出口，男生已經淡淡開口回應，目光坦然，語氣中的歉意溢於言表，「今天我有競賽集訓，你不用等我，自己路上小心。」
許嘯川和其他幾人不由自主同時睜大了眼睛和嘴，真實被任飄飛這似乎在一個暑假內又突飛猛進的不說人話的能力震懾得目瞪口呆。
在男生無比自然地向著女生點點頭，然後毫不拖泥帶水轉身走進14班教室的時候，傳來許嘯川響徹雲霄的大喊一句。
「任清風，你他媽以後就是孫子，叫爸爸都不管用了！」
「所以老許爲什麽改叫你孫子了【微笑】」。
晚上臨睡前，徐來在問完一道數學題後繼續發來這樣的疑問，顯然，當時正在教室中討論英語劇選題的女生將許嘯川的鄙夷聽得一清二楚。
「因爲他聽說運動會要跑1500，覺得人生不值得，著急入土爲安【微笑】」。
任清風在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閒適地靠在床頭，悠哉悠哉抱著手機做一個盡職盡責的陪聊。
「請說人話謝謝【揮手】」。
男生完全可以想像出女生髮來這句話時可愛至極的表情。
「那你們英語劇討論得怎麽樣了【揮手】」。
任狐狸覺得這麽正經的問題一定在「人話」的範疇裡。
「還沒什麽頭緒，幾個男生想拍一個懸疑劇【揮手】」。
徐白兔果然瞬間就忘記要繼續刨根問底有關「孫子」的事情。
「懸疑劇的劇本不太容易寫得特別精彩吧【揮手】」。
任狐狸對於這個過於雄心勃勃的計劃表示懷疑。
「周逸然說可以讓王思齊試試，他喜歡看推理小說和希區柯克【揮手】」。
「姚姚還說懸疑推理不够，談情說愛來凑，那部分就交給肖迪了【揮手】」。
徐白兔連續發來兩條，將討論內容如數客觀相告。
「所以是什麽樣的談情說愛【揮手】」。
任狐狸對於兩人對話的行進方向表示滿意。
「根據學校要求，主要是親情和友情【揮手】」。
「所以我覺得你可以來客串一下老許的孫子【微笑】」。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明天我和肖迪說一說，請她務必加入一對爺孫的戲份【微笑】」。
徐白兔此刻的笑容一定邪惡又頑皮。
「我可能沒有時間出演，麻煩老許另尋孫子吧【微笑】」。
「所以這個劇裡不需要出現女生嗎，比如孫女什麽的【揮手】」。
任狐狸巋然不動，默默將話題引向那個讓他比較在意的方向。
「不需要孫女【揮手】不過也可能有一點點隱晦的愛情之類吧【揮手】」。
徐白兔果然在毫無知覺下乖乖上鈎。
「隱晦的愛情是怎麽個隱晦法【揮手】」。
任狐狸眯起眼睛，謹慎地措辭。
「我也不知道【微笑】劇本全權交給王思齊和肖迪了【揮手】」。
徐白兔攤手錶示無辜。
「那你需要做什麽【揮手】」。
任狐狸微微勾起了嘴角，是那個運籌帷幄老謀深算的弧度。
「翻譯翻譯劇本，到時候在拍攝片場打打雜之類【揮手】」。
徐白兔思考了片刻，認真回答。
「很適合你【揮手】」。
「畢竟，演女主角什麽的，我覺得你不行【微笑】」。
任狐狸終於找到機會將談話的中心思想表達清楚。
「我爲什麽不行【微笑】」。
爲了自證演技一流，徐白兔開始了不動如山鎮壓邪祟幷且明知故問的反套話表演。
在「因爲男主角不是我」和「因爲你隻適合出演植物人一類的靜物」之間，任狐狸不需要抉擇，果斷回復了……後者。
三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任狐狸開始困了。
在男生即將失去神智夢會周公的前一秒，才姗姗來遲的。
「今日份的天已經聊死，債見【揮手】」。
任狐狸只能揉揉眼睛，委屈巴巴地回復「【好氣哦但我還是要保持微笑.jpg】」。
轉眼又是金秋燦爛的九月底。
「去年咱們班同學在運動會表現不錯，」老周照例在講完半節班會課的化學題後笑眯眯地轉換了角色，「今年還是要繼續努力，大家要積極報名。」
「周老師，今年1500許嘯川已經提前預定了一個席位，」周逸然不慌不忙地開口，「再動員一個人來跑就行。」
「周逸然！」許嘯川瞬間回頭，怒目而視，「你這是公報私仇，假公濟私，公私不分！」然後又諂媚地看向老周，「周老師，他是開玩笑的，我可沒預定。」
「誒老許，這就不像話了吧？」周逸然悠哉悠哉眨眨眼，「幾周前你明明答應得乾脆利落，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臨陣變卦呢？」
「嘖嘖，你口說無憑，」許嘯川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搖晃起來，「得拿出證據來。」
所有人都面帶微笑興味盎然地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精彩表演。
「證據呀，當然有，」周逸然露出一個奸笑，微微提高聲音，「咱們問老任。」
當沒辦法直接解决矛盾時，就快樂地轉移矛盾，這是周逸然靈機一動下的「借刀殺人」。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孜孜不倦對著爲了逃避等在班門口的各種妹子而堅持參加競賽集訓的任清風開展起360度無死角螺旋式嘲諷的許嘯川一時語窒，那個憤懣的表情生無可戀地表明「高，你丫實在是高。」
「哦，」果然，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任清風悠然地靠在椅背上，微微挑眉，淡淡開口，「我記得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許嘯川此刻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表情讓徐來忍不住輕笑出聲。
「對了，老許當時還說，」似乎覺得這一刀還不够狠，任清風停頓片刻，平淡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微微揚起嘴角，「他怕這個項目沒人報，自己特別想爲班級出力，所以願意跑1500。」
衆人只是哄堂大笑，但許嘯川瑟瑟發抖地意識到，這一席話，是一年前自己坑蒙拐騙徐來跑800米時嬉皮笑臉隨口一說的原話，幾乎一字不差。
生無可戀的許嘯川萬念俱灰，任清風這個腦子比硬盤好使的孫子。
氣定神閒的任狐狸泰然自若，君子爲他的小姑娘報仇，十年不晚。
最終，在許嘯川嗷嗷嚎叫垂死掙扎的「周逸然答應了要陪我」中，高二（13）班兩位1500米選手在一片歡騰中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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