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兩個人剛剛走出校門，徐來的書包一震。女生掏出手機，看到微信的內容後微微一笑。
「我猜是任學霸吧？」沈亦如也帶著了然微笑著開口。
徐來直接將手機屏幕和好友共享。
任清風：晚上還在學校附近嗎【揮手】。
「哈哈，徐來來，老任在你面前這麽含蓄又卑微的嗎？」沈亦如一瞬間就樂了，「這是什麽老古董式約妹法？」
「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徐來重新將手機收了起來，再一次任由某幼稚鬼的信息原地發黴，「我覺得任清風又開始飄。」
「我只看到了一個著急想要和老婆大人澄清誤會的誠懇小夥。」沈亦如打趣道。
「我們從美國回來，差不多快兩周了吧，這還是他第一次提出來要見個面。前些天他都那麽忙，偏偏今天就不忙了嗎？我覺得不是，」 徐來慢條斯理地發表著自己的見解，「顯然他覺得『備戰比賽』是要比『和我見面』更重要的事，可爲什麽剛剛好今天就反過來了呢？」
「肯定是因爲仍歌妹妹唄。」沈亦如的語氣無比輕鬆。
「任清風其實特別怕麻煩，巴不得全世界都在他需要的時候安靜如鶏千萬不要影響他做自己的事，所以，顯然，他在這個時候約我，只是想儘快解决掉『我可能會誤會或生氣』這個麻煩，好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繼續認真準備他的比賽而已。」徐狐狸老謀深算地微微眯起眼睛。
「……」沈亦如竟然覺得這聽起來無比傲嬌的一派胡言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當然，這必須還要建立在他認爲『今天意外見到戚仍歌會讓我誤會以及生氣』的前提下，」徐狐狸維持著剛剛的語氣和表情，「也就是說，他理所應當認爲我在這種時候應該吃個醋，」女生嘴角鬥志鬥勇的笑意擴大，「所以，亦如，你說這種自我感覺過度良好，幷且想要別人配合他的時間表，對別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霸道，不是飄飛上天是什麽？」
「……徐來，我之前的擔心多餘了，以你的段數，別說一個仍歌妹妹，就是全世界都變成仍歌妹妹，也拐不跑你家任狐狸。」沈亦如嘆爲觀止。
「對付這種飄飛上天的人，就是不能完全遂他的意，」徐來閒適地開口，「既然他希望我吃個醋，那我就乖乖吃個醋好了，但是，想在今晚就很方便地順手解决麻煩，那他把事情想簡單了。」
「哈哈，忽然覺得老任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沈亦如笑出聲來，「你準備怎麽回他？」
「亦如，都說了今天是難得和你約會的日子，」徐來也笑笑，「至於其他任何人的信息，等我想起來再說吧。」
「你就不怕他因爲你不回信息茶不思飯不想，題也做不下去了嗎？」
「噗，亦如，他可是一個在知道自己沒犯錯誤的情况下，認定參加集訓比給我過生日還重要的人，要是因爲一個仍歌妹妹就茶不思飯不想，我倒要懷疑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了，」徐狐狸眼中閃過狡黠的光，「好啦，快走吧，我都要餓死了。」
任狐狸終於如願約到徐白兔，已經是連續碰壁三天之後的事——第一天，小姑娘要和閨蜜在下午茶之後看電影，第二天，小姑娘要去外婆家給妹妹慶祝生日，第三天，小姑娘要隨自己的美術老師到郊區採風。終於，在任狐狸「那明天總該輪到我了吧【揮手】」這樣卑微至極的試探下，徐白兔紆尊降貴發回了「好【揮手】」。
但是，小姑娘遺憾地表示，晚上早就定好要和父母一起欣賞難得到盛川巡演的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的《天鵝湖》，所以只能中午一起吃個飯——女生在說完這些之後，又善解人意格外體貼地加上「所以就在學校食堂隨便吃點什麽好了【微笑】」。
依舊要競賽集訓的任狐狸除了乖乖回答「好【微笑】」之外別無他法。
「咳，老任，你的仍歌妹妹實在太執著了吧？」在上午最後一個下課鈴打響的一瞬間就衝出去上厠所，此刻已經走回階梯教室的楊凱齊忍不住對著正在慢悠悠收拾東西的任清風吐槽到，「自從高一開始分班考試集訓，每天中午是打定主意非要等你一起吃飯不可。」
「這個仍歌妹妹真是你所有明裡暗裡的追求者中間態度最堅决的一個了吧？」鄧昊忍不住插嘴，「不過話說徐小妹知道你這麽浪麽？」
「哈，別提了，前幾天正好撞上徐來，」符夕辰凑上來，一邊拿起任清風的筆記隨意地翻了起來，一邊幸灾樂禍地開口，「結果聽說徐小妹直接就不理他了，哈哈哈……」
「錯，」任清風悠哉悠哉奪回筆記本放好，再悠哉悠哉地挑眉，似乎心情極佳，「我沒有浪，徐來也沒有不理我，等一下吃飯的時候我會和她解釋清楚。」
戚仍歌過於明顯的意圖，只要她一天不說開，任清風就可以一天繼續視而不見——雖然男生對於女生暗藏的心思早有察覺，却還是被女生自從考入了四中後忽然變得异常熱情主動的言行嚇了一跳，著實適應了幾天才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若是其他女生，或許男生會以更加直接更加冷淡的方式挑明後禮貌拒絕，但是，因爲季女士這一層關係，也因爲兩人相識十年多少算得上朋友，經過一番考量，男生認爲裝傻充楞是最合適的態度。
出於對季女士和邵阿姨的尊敬與禮貌，任清風幷不介意在和這些損友吃飯的時候帶上戚仍歌和她的朋友——畢竟，在女生面前，這群平時口無遮攔放蕩不羈的狐朋狗友總歸有所收斂，還他一個安靜的用餐時間以充分消化一上午的競賽試題，怎麽想都穩賺不賠。
可徐來不同。
如果是和徐來共進午餐，任清風只會覺得身邊哪怕再多一個人都非常礙眼，也不願意在這備戰競賽的特殊時期，將和女生難得相見的寶貴時間浪費一分一秒在聽別人高談闊論上。
任清風相信向來冰雪聰明的徐來清楚這一點，也默認了他的邀約代表「單獨相見」。
正因爲如此，徐來會特意選擇在中午的食堂見面，說明她終於準備好在無數雙好奇的眼睛面前，坦然站到他的身邊。
幾個人走出教室時，果然看到了戚仍歌和好友默默站在階梯教室外亭亭玉立的身影。
「今天你們任哥哥有事，我們帶你們吃飯！」幾天相處下來，幾個男生也和兩個女生漸漸混熟，許嘯川唯恐天下不亂地熱情開口——最初因爲女生的這聲「哥哥」，任清風被群嘲了好幾天，無論男生怎樣冷著臉解釋「是從上小學之前就開始就這樣叫」都無濟於事。
面對女生的探尋目光，任清風坦然點點頭：「嗯，你們先去吧。」
「你今天不吃飯了嗎？」戚仍歌柔聲開口，再次和任清風確認道。
「我有事，」男生溫和地回應，「等下再去。」
「那需要我們幫你帶點什麽回來嗎？」女生似乎依舊不死心。
「不用，」男生的回答依舊禮貌而簡短，「多謝。」
「那，我們先去了哦。」女生在轉身之前又看了站在原地的男生一眼，似乎在努力探尋出任清風所謂的「有事」指什麽，可從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解讀出的，除了慣常的淡然笑意外一無所獲。
一群人的背影漸行漸遠，任清風正準備從褲兜中拿出手機，就聽到從身後傳來一句帶著笑意的「你今天不吃飯了嗎」。
這清越的聲音和戚仍歌相比，算不上甜美溫柔，只帶著隱隱的挑釁和調侃，却讓男生微微勾起嘴角。
男生轉過身來，上前一步，在身旁魚貫而出的新生好奇而充滿艶羨的注目中，微微眯起眼睛，毫不避諱也毫無猶疑地抬起右手，落向徐來的頭頂：「那要看有些人的誠意足不足。」
在頭髮慘遭笑得有些不懷好意的任狐狸造型成鳥窩的前一秒，徐白兔敏捷而迅速地躲避開來：「誠意在你這裡多少錢一斤？二兩够不够？」
「潑留希金，阿巴貢，夏洛克，葛朗台，」任清風平靜挑眉，「這四個名字，你選一個吧。」
「那還是……」徐來這才驚覺不對，微微提高聲音，瞪他，「！！！我爲什麽要選？」
「所以還是中文名字比較好？」男生好商好量，笑意擴大，「徐監生怎麽樣？」
「……不吃算了。」徐來才不要陪幼稚鬼溫習語文常識小課堂，轉身就走。
更何况，在瀟灑轉身的那一刻，女生幽幽地想，此刻她的人設是「吃醋中的炸毛精」，若是過於文明禮讓講道理，反而和劇本不符，需要擇吉日仔細研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才是。
人言，一回生，二回熟。
所以，在左手又一次毫無預警被任清風帶些力氣抓住的時候，雖然徐來的心跳依舊瞬間加速，却比上次有了可喜進步，勉强可以算在「狂野」能够定義的範圍內。
儘管，這一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是在學校衆目睽睽的樓道中。
徐來回頭，看向那張再次挂上「運籌帷幄老謀深算」八個字的似笑非笑的臉，審視了片刻後，選擇了一個波瀾不驚的語氣：「很好握哦。」
「嗯。」任清風用力點點頭，表情乖順誠懇得像是望眼欲穿等待幼兒園老師發糖的小朋友。
「但是不行哦，」徐來盡職盡責地扮演好耐心溫柔的幼兒園老師的角色，「還有問題沒解决哦。」
「如果解决好問題呢？」任三歲不急不徐，認真而乖巧地發問，幷沒有鬆開手的意思。
「那也不行哦。」徐老師溫柔耐心的笑意不變。
「如果隻牽到食堂門口呢？」任三歲眨眨眼，依舊認真而乖巧。
「還是不行哦。」徐老師也眨眨眼，依舊溫柔耐心。
「爲什麽不行呢？」接收到徐老師眼中的堅决，任三歲這才微微眯起眼睛，再一次乖乖放手。
「因爲我超吝嗇的，」徐老師也微微眯起眼睛，揚起那個不動如山鎮壓邪祟的笑容，「不想讓你好握。」
人頭攢動的食堂裡，乖順站到奶茶窗口隊伍中的任狐狸可以清晰地聽到身後傳來的竊竊私語。
「欸欸欸！前面的那個是不是任清風啊。」
「哇，原來任學長喜歡喝奶茶，也太可愛了吧。」
「哈哈哈哈整個隊裡就學長一個男生，可見是對奶茶愛得深沉。」
「完全看不出來啊，絕對是反差萌。」
脊背筆挺默不作聲的任狐狸無比辛酸地反思到——因爲那一念之間的飄飛上天，不僅沒有如願牽到徐白兔的手，還在衆多學妹面前落得一個「可愛」和「萌」的凄慘形象。
「咱們賭一賭學長會買什麽味道的？」
「我賭三塊，原味！」
「我賭五塊，薄荷！」
「會不會是加咖啡的港式鴛鴦？」
「來來來，你賭多少錢的？」
「十塊！」
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的鋼鐵直狐默默開展起了直擊心靈的靈魂拷問——對不住各位學妹，但怎麽才能順利買到，幷且順利不讓別人知道自己買的是粉色的玫瑰味？
徐白兔不費吹灰之力，吃到了在食堂裡最喜歡的西班牙海鮮飯，喝到了無比想念的玫瑰味奶茶，還順帶瞭解了仍歌妹妹的全部往事。
任狐狸卑微地陪吃陪喝又陪講故事，收穫了來自徐老師刻骨銘心的第九課。
在徐來面前，任清風飄是不可能飄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飄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