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回到盛川溫暖的家中，徐來首先選擇兩耳不聞窗外事地睡了兩整天——回程的飛機上，女生如願以償地和秦子衿餘笑荷共享了同一排座位，可三個女生凑在一起，只顧喋喋不休聊著八卦，一路下來幾乎沒怎麽闔眼，更不要提睡眠質量四個字。

　　在接下來的幾天隨父母走訪了一輪親戚後，徐來這才重新體會到暑假的自由。

　　女生先是見了陸瀟瀟和幾個初中同學，雖然KTV中人多耳雜，陸瀟瀟還是找到一個無人關注的空檔低聲詢問道：「所以這都回來一周多了，你和任學霸再也沒有出來約個會？」

　　「瀟瀟，我們幷不是男女朋友，不需要出來約會，」徐來無情地將陸瀟瀟凑上來的笑臉輕輕推走，示意女生收回那個曖昧的探尋表情，「而且，九月初就是數學聯賽，任清風每天都要集訓。」

　　「每天？這可是暑假呀徐來！」陸瀟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這也太拼了吧？他不是初三和高一拿過兩個一等獎了嗎？」

　　「但是這一次，學校希望他能進省隊。」徐來禮貌拒絕了一個女生一起唱歌的邀請，繼續和陸瀟瀟窩在角落裡咬耳朵。

　　「省隊又是什麽？」陸瀟瀟抱起一盤瓜子，好奇地開口。

　　「好像是每個省從一等獎裡面選前幾名，全國選200人參加一個什麽冬令營，繼續考試。」

　　「還考？這又是爲什麽？」陸瀟瀟瞠目結舌。

　　「從這裡面選前60人組成國家集訓隊。」

　　「不能一次都考完，直接選出60個人嗎？」陸瀟瀟停下了嗑瓜子的小嘴，「這個國家集訓隊又是幹嘛的？」

　　「可能是聯賽難度還不够高吧，聽他說這60人還要再經過兩輪考試，選前6名進國家隊參加明年暑假的IMO。」

　　「IMO又是什麽？」陸瀟瀟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竪起耳朵，「還有國家隊？」

　　「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換徐來悠哉悠哉地抓過一把陸瀟瀟手中的瓜子。

　　陸瀟瀟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緩了片刻，「所以，你家任學霸是要爲國爭光的男人？」

　　「……」徐來的臉上黑綫密布，拿瓜子的手一停，「瀟瀟，任清風開學高二，在一堆高三大神中間能不能進省隊尚且全靠造化，這個爲國爭光，著實有點遙遠吧？」

　　「那如果能成爲這6個人之一，肯定北大清華搶著要，根本不用高考吧？」陸瀟瀟的眼中只剩羡慕嫉妒恨。

　　「好像是能進那60人的國家集訓隊就可以保送。」

　　「你家任清風是真的酷。」羡慕嫉妒恨之上高懸著溢滿崇拜的星星。

　　「……他還是得能够進省隊，」徐來無奈，「瀟瀟，換個話題吧？比如談談你和老謝？」

　　「徐來，我不得不說，在聊完任學霸之後非要聊阿歡，你不是傻就是壞。」

　　「？？？」徐來覺得此刻只有黑人問號臉的表情包可以恰如其分地傳達自己的心情。

　　徐來回國的時候，沈亦如恰好隨父母在外地旅游，兩人終於得以見面時，已經是八月中旬。

　　兩人冥思苦想了很久都沒能想到除去各種購物中心外值得一去的地方，索性自暴自弃地决定一起到學校游泳館游個泳——畢竟，八月的太陽之狠毒讓一切室外活動淪爲不可能。

　　可是，當兩人換好泳衣走出更衣室時，才意識到這個這個决定多麽錯誤。

　　暑假時，四中游泳館以一個極公道合理的價格對公衆開放。因此，上至白髮蒼蒼前來淺水區「乘凉」的老人，下至一群群抱著浮板參加游泳課的四五歲小朋友，游泳池內外人滿爲患，徐來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下餃子」是一個何其精妙的形容。

　　這樣的熱鬧氛圍中，不僅「好好游泳」成了問題，連站在泳池某處聊聊天都成了奢望，兩個人只好鎩羽而歸。

　　然而，從游泳館走向食堂的路上，兩人再次面面相覷地確認，選擇這個時間來到學校，不僅是個錯誤，更是個極其嚴重的錯誤——從高中教學樓魚貫而出的，是一群群難掩興奮的年輕面孔，這一張張充滿期待與驕傲的臉，一看便知道是前來參加分班考試集訓的高一新生。

　　在正值午飯飯點的此刻，這些新生顯然剛剛結束了上午的學習。

　　四中在分班考試前會對所有新生進行爲期五天的高强度集訓——主要授課內容爲高中數理化三科的一部分重點概念，以填鴨式教學法在最短的時間給學生灌輸進最多的知識點，主要考察學生對新知識的接受和理解能力。

　　而這些高中試題，和初中基本知識點，適量的超綱競賽題三足鼎立，組成了四中的魔鬼分班考試。

　　「……我就是想說，」徐來看著這些豪情壯志的「年輕人」，默默感嘆道，「去年這個時候，我們看上去也是這麽耿直這麽傻麽？」

　　「哈哈，真的勇士，要敢於直面自己的黑歷史。」沈亦如笑著拍了拍女生的肩膀。

　　「不過記得當時第一天上午的數學課結束，我想退學的心都有了……」徐來正充滿感慨地憶苦思甜，身邊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竊笑和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我課間偷瞄到了！祁司契坐在第二排第三個，真的超帥啊！」花痴臉一號。

　　「可是長得太帥了也沒安全感吧？反正祁學長這樣的，我是鐵定不敢追的。」花痴臉二號。

　　「沒錯，我覺得還是任清風帥得平易近人一些。」花痴臉三號。

　　「任清風？」花痴臉四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你不知道嗎？就是前一陣在知乎上還蠻火的在咖啡廳學習的白襯衫小哥哥，」花痴臉三號解釋道，「也是咱們學長。」

　　「我知道我知道！那個側臉無敵了好麽！從我大姨到我表妹都說帥！」花痴臉二號瞬間接口，「天啊他竟然是我們學校的！」

　　「我特地打聽了一個暑假，他還是貨真價實的年級第一啊！」花痴臉三號的迷妹屬性暴露無疑。

　　花痴臉一號的好奇心被徹底激發，當下掏出手機：「知乎哪個問題？我看看我看看……」

　　「他也在競賽集訓班嗎？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再去偷瞄一眼吧……」花痴臉四號也興趣滿滿地凑到了手機旁。

　　「……」徐來對於集訓的慘淡回憶被徹底打斷，無奈而無語地停了片刻，轉頭看向忽然笑得神秘莫測的沈亦如，「爲什麽這些小姑娘在這種時候還有時間關注這種問題？是放弃分班考試了嗎？」

　　「噗，徐來，」沈亦如被徐來神奇的腦回路徹底逗樂，「一般在這種時候，正常女生難道不應該擔心自家男人被覬覦嗎？你這平白無故操的是什麽心？」

　　「……」爲了證明自己不是和某幼稚鬼同流合污的神經病，徐來正色開口，「我在當時集訓吃午飯的時候，滿腦子只有那堆三角函數轉換公式，生怕記混了，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她們哪來的時間去關心學長帥不帥？」

　　沈亦如此刻微妙的表情顯然暗示著「你是神經病實錘了」：「徐來，即便是這種時候，我們『正常』女生多多少少還是會在休息的時候環視一下四周，看看有沒有英俊幷且合眼緣的臉的。」

　　「……」徐來索性不再開口。

　　「不過，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這些看起來超瘋狂的學妹跑來追你家『平易近人』的任學霸嗎？」沈亦如調侃道。

　　「……比起這種危機感，我倒是比較擔心他的態度會不會非常不禮貌。」徐來想到奪門而逃的馮書亭，滿臉失落的姚芊與，尷尬至極的向園，心有戚戚焉。

　　「……徐來，我不得不說，你和你家老任是真的配，」兩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沈亦如篤定地得出結論，「不僅一樣腦回路异常，而且一樣飄飛上天。」

　　「？？？」徐來覺得此刻依舊只能祭出黑人問號臉的表情包。

　　「不過，看這陣勢食堂是擠不進去了，」眼見從高中樓走出的人流越加壯大，沈亦如直接停住了脚步，「咱們還是出去……」

　　話音未落，就聽背後傳來一聲熱情而陽光的「徐來！沈亦如！」

　　這個張揚不羈無比親切的聲音讓徐來微微揚起嘴角，兩個女生同時回頭。

　　許嘯川在幷排而行的六個人中間笑著揮揮手，然後三步幷作兩步向著兩人「奔襲」而來：「徐來妹妹，兩個月沒見，想不想我？快讓哥哥抱一下！」

　　徐來明媚的笑意擴大，大大方方微微張開雙臂，特意上前一步以配合許皮皮的重逢大戲。

　　可許嘯川在女生兩步開外靈巧地刹住車，然後乖巧地回頭：「老任，行嗎？」

　　然後不出意外收穫了徐來已經兩個月不曾操練的「敲頭殺」。

　　「你丫戲可真多……」周逸然滿臉鄙夷地白了許戲精一眼，才笑著向兩個女生點點頭，「早！」

　　「美女們，你們這種不畏酷暑到堅持到校的精神簡直感天動地。」符夕辰也笑著接口。

　　走在剩下的五人最中間的任清風同樣勾起嘴角，向著兩個人點點頭。

　　男生另一側是一高一矮兩個不認識的女生，個子稍矮些的扎著高高的馬尾辮，齊劉海下的白晰面龐眉清目秀，個子稍高挑些的長髮披肩，巧笑倩兮，氣質有著和年齡不符的溫婉成熟。

　　兩人的目光都帶些拘謹和好奇落在徐來臉上。

　　隨著這一行人也在徐來和沈亦如面前站定，高個美女側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任清風。

　　「哥哥，同學嗎？」

　　這嬌媚而甜美的聲音讓徐來的心都不由自主地一陣柔軟。

　　「噗，我還以爲是真妹妹，」徐來明確表明兩人此刻的目的地幷不是食堂，笑著拒絕了許嘯川一起吃午飯的傾情邀約後，沈亦如在和一行人道完別轉身的一瞬間忍不住開口吐槽，「結果就是媽媽同事的女兒，那聲『哥哥』叫的，我鶏皮疙瘩掉了一地。而且她這個名字，戚仍歌，也實在太奇怪了。」

　　「我倒是很喜歡這種行爲和氣質有反差的軟萌款，」徐來不以爲意地笑笑，「而且這個名字非常有水準。我猜的啊，出處不是蘇軾的詞就是泰戈爾的詩。」

　　「？？？」這次換沈亦如發動了「黑人問號臉」表情包，看向徐來的眼神祉有難以置信。

　　「你看啊，無論是那句『仍歌楊柳春風』之後的『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或者是因爲爸媽覺得『戚』這個字難免讓人和哀愁悲傷聯繫起來，所以取『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這層意思，你不覺得都非常讓人印象深刻嗎？」

　　「……徐來，」沈亦如瞪大了眼睛，「這不是重點好不好？重點是……」

　　「她是可愛的高一學妹，幷且，她看任清風和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對。」徐來悠哉悠哉接口。

　　「那你剛剛爲什麽要拒絕老許的邀請？」沈亦如難掩困惑，「感覺她和老任不僅認識很久，還很熟的樣子，這個時候就應該打入敵人內部，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呀？」

　　「咱們兩個好不容易才見上面，我今天唯一的打算就是和你單獨聊聊天，」 徐來將任狐狸「運籌帷幄，老謀深算」的表情借來一用，帶著淡淡的笑意開口，「另外，你覺得這個妹子像我嗎？」

　　「說實話，人家看上去比你端莊賢淑乖巧可人多了。」沈亦如客觀評價道。

　　「所以，她不是任清風會喜歡的類型。」

　　「……你看看你看看，這種飄飛上天的自信，不是女版老任是什麽？」

　　「倒不是我對自己多有信心，而是我對任清風有信心。」

　　「……在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秀恩愛？」

　　「亦如，這個妹子看他的眼神裡期待值和眷戀值都太高，」徐來收起語氣中的調侃，正色回應道，「可是，任清風這個人，在真正專注於自己的事情的時候，不希望被打擾，也不可能對這樣的關切有所回應，」女生看著啞口無言的好友，將結論補充完成，「因爲這樣一個忙起來會六親不認的任清風恰好太忙，所以這樣的妹子追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