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這個破勞技課凑什麽期中考試的熱鬧？」林蔚在勞技教室裡嘟嘟囔囔抱怨著，對著手中的一塊已經用黑色記號筆劃好圖形的鐵板使勁皺著眉頭，渾身散發著「抗拒」的氣場。

　　這學期的勞技課是金工課，需要學會使用電鋸，錘子，矬等工具完成一系列簡易「工藝品」。而在期中考試前最後一節課上，向來存在感爲零的勞技老師毫無預警地宣布了「期中考核內容」，讓所有本來只是準備充分放鬆心情坐姿一片懶散的同學們措手不及，個個瞬間如臨大敵。

　　考核的內容是當堂製作簡易的訂書機起釘器。每人得到了半成品工具包一袋，主要的任務就是按照圖紙將兩塊鐵板切割，打磨，拼接成起釘器最主要的上下兩個「起釘」部分，再插進工具包中現成的塑料外殼中。

　　雖然老師再三保證著「這個任務非常簡單，時間也足够用」，但對於大多數女生來講，只要涉及對電鋸的操作，就如同灾難一般——由於女生力氣小，一旦控制不好鐵板與鋸齒的接觸力度，完成的作品將如同「狗啃」一般，那參差不齊的截面讓再高超的銼平技術也無能爲力。

　　徐來雖不在明目張膽的抱怨之列，但也深刻感受到了一絲絕望——之前數次對於電鋸的使用讓女生的心中産生了極大的陰影，重點幷不在完成的作品極度不美觀，而是總感覺一不小心就會切掉手指。通常一節勞技課下來，身心疲憊的程度不亞於一節數學課。

　　「唉……上學期的陶藝課老師簡直是小天使啊。」蘇弈薇的哀嘆瞬間收穫了無數正在與圖紙和電鋸搏鬥的女生的贊同。

　　對於徐來來講，畫圖沒有任何難度。女生幾乎是五分鐘之內就將圖紙上的圖形完美拷貝到了兩塊鐵板上，甚至還義務地幫助了三四個畫圖障礙患者，剩下半個小時則都在滿頭大汗地與打定主意和自己對著幹的電鋸較勁。

　　然而，千般小心萬般注意，還是沒能逃過一個失手將一條弧綫鋸出了幾個小小棱角的命運。

　　聽到女生嘆氣聲的林蔚凑過來看了一眼，大大咧咧地安慰道：「徐來，沒事沒事，你看我的，角比你還多呢。」

　　張肖迪聽到也凑上來，語氣中的絕望清晰可辨：「至少你們的基本形狀還看得出來，我這個已經是純鋸齒了，你們覺得這種還能有分數嗎？」

　　徐來看了一籌莫展的兩人的作品一眼，一時間覺得在這樣的時候著實沒有必要精益求精，轉而安慰起兩人來：「別擔心，肯定有分數的，再說勞技課又不重要。」

　　「算了算了，趕快安好塑料殼就能交差走人了，實在是沒眼看。」林蔚無奈地搖搖頭。

　　「是啊，還是趕快回班複習數學比較重要吧，」張肖迪悶悶不樂地接口，「這個勞技課真的太鬧心了。」

　　「同意，」將藍色的塑料殼套到已經拼接完成的骨架外，正在用小錘子輕輕將兩者砸實的徐來也心有餘悸地點頭，「據說這次期中考試的主命題人是14班班主任，想想就可怕。」

　　「徐來，你守著老許和任大學霸兩個人，」張肖迪也進行著同樣的工作，不需要使用電鋸，精神也明顯放鬆了下來，調戲道，「還怕數學考試？」

　　「別在他倆中間帶我，」許嘯川不知道突然從哪個角落竄了出來，義正言辭地開口，嚇了幾個女生一跳，「我，潔身自好，從不招惹別人家妹子好麽。」

　　「許嘯川……」徐來無奈地揚揚手中的錘子表示威脅。

　　事實上，自從那次被任清風套路之後，徐來真的再也沒能從許皮皮口中問出任何數學或物理題的答案——徐來再後來的兩次試探都以無情無義的「問老任【壞笑】」告終，女生也就徹底失去了繼續和許嘯川扯皮的興趣。

　　「我半點沒說謊啊，徐來，咱倆就這個問題可早就劃清了界限啊，」許嘯川又露出了令人隱隱發毛的招牌笑容，凑上來看了幾個女生手中的作品一眼，不懷好意地笑出聲來，「哈，你們就拿這些交差？真能得著分？」

　　「許嘯川，你煩不煩？」林蔚是真的拿起了錘子準備敲向瞬間蹦得老遠的許嘯川。

　　「哈哈哈，祝你們好運！」許皮皮揮揮手，轉身拿著手中的完成品交差去也。

　　男生們已經滿不在乎地紛紛起立準備交差，顯然這個任務在他們眼中的確輕而易舉。

　　受到了許嘯川的啓發，每位心情極佳的皮皮少年在經過女生聚集的這個操作臺時都要裝模做樣地探頭探腦再幸灾樂禍地品評一番。

　　「哈，你們就拿這些交差？」郭鵬程將許嘯川的語氣學得半分不差。

　　「真能得著分？」陳予的語氣比許嘯川還要誇張。

　　「祝你們好運啊！」就連平日老實巴交的宋舒陽也忍不住加入，笑意清晰可辨。

　　「滾滾滾！」經歷了N波嘲諷後，忍無可忍的林蔚跳脚，强行將幾個人推離了操作臺的範圍。

　　徐來默默地坐在座位上，自動忽略所有的調侃，只是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成品」上，帶幾分壯烈地想著還能再怎樣搶救一下這兩條慘不忍睹的弧綫。

　　「就拿這個交差？真能得著分？」任清風似笑非笑的聲音突然在身後淡淡響起，空氣中也瞬間飄來男生身上异常宜人的洗衣液的味道。

　　「……」徐來無奈地回頭，很想將「幼稚」兩個字直接懟到任清風似笑非笑的臉上。

　　男生輕笑一聲，將自己手中的起釘器輕放到女生面前，然後，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拿起女生的殘次品轉身就走。

　　幾個女生看著徐來面前那個如同從商店買來的流水綫産品一樣造型完美的起釘器，目瞪口呆了片刻，才紛紛嚎叫出聲：「啊！啊啊啊！！！這也太犯規了吧！！！！！」

　　「啊啊啊我靠，你家老任真的666！」林蔚拼命搖著女生的後背，嫉妒之情溢於言表。

　　徐來有些心跳加速地看著男生若無其事的標版背影，一時間竟然忘記去反駁「你家」二字。

　　任清風在運動會接力賽一戰成名，而任清風的追妹套路在勞技課後一換成名。

　　據說，任清風是13班唯一一個在勞技課的「期中考核」中得了B的男生。

　　據說，那些在13班之後上勞技課的班上，得B及以下的男生數量則呈指數增長，多到勞技老師不得不决定在下半學期課程中採用更爲極端的規章制度——任何人在勞技課上不能隨意走動，每個人的作品不再自由上交，而是由老師親自一桌一桌依照順序收取。

　　據說，2班和7班幾個明目張膽想要幫 「心上人」渾水摸魚的莽撞小夥甚至不幸招來了各自班主任和年級組長的「特殊關注」，一番懇談之後，紛紛支支吾吾表示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招數，絕非故意爲之欺騙師長。

　　據說，年級組長幾經周折打聽到事情的源頭來自13班任清風後，默默找到了13班班主任，可老周聽到這個消息反而只是樂了樂：「嘿，他可真會。」

　　檸檬樹下的檸檬精們只好紛紛捧著檸檬表示：在這個以成績將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底層社會裡，站在金字塔尖的學霸的確有權任性。

　　這位任姓又任性的學霸此刻正坐在畫室裡，悠哉悠哉翻著歷史書，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早上勞技課的一頓天秀操作給整個年級帶來了怎樣的影響。

　　男生只是在章節間靜靜看了一眼身邊已經見底的奶茶，覺得自己在經歷了接近四個月孜孜不倦的探索，幾乎試遍了食堂販售的所有味道後終於解鎖了「正確」的一種——他的小姑娘顯然非常鐘意玫瑰味。

　　然而任清風關於「這是否意味著女生在平時就喜歡玫瑰花香」的拓展思考還來不及展開，就被徐來短時間內第六次響起的微信提示音徹底打斷。

　　正在專心排綫條的女生也終於不堪其擾地停下手中的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輕嘆了一聲。

　　「怎麽？」男生察覺到女生隱隱的無奈，從歷史書中抬頭，靜靜開口。

　　「……托某人的福，最近跑來找我問題的各種小夥子突然多了很多，」徐來放下手機，嗔怪地看了男生一眼，「特別是要期中考試的最近。」

　　從任學霸大大方方發來徐來寫的答案那一晚，很多目的無比單純就是想搞清題目解法的耿直小夥才忽然意識到，其實不光是任清風，徐來也是個真學霸，幷且，顯然是個更加隨和的學霸。

　　自己不會的題，80%-90%的情况下徐來會解，而女生的回復不僅比任清風更快，發來的解題步驟照片不僅比任清風的更清晰明瞭，通常還會附帶幾句耐心而善良的講解或點撥。

　　而剩下那10%-20%徐來也不會的題，完全可以靠徐來請教她的追求者。自己給任學霸的微信通常會石沉大海許久，可徐來給任學霸的微信男生秒回的速度大家都曾親眼所見。

　　綜合以上兩點，大家恍然大悟，同樣是七點發出的問題，相比在男生那裡的十點半解决，女生這裡的八點解决則方便太多，於是紛紛選擇了捷徑——與其問老任，不如問老任家妹子。

　　於是，這一晚，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班級群裡毫無預警突然出現的幾乎可以算是刷屏的來自任學霸的無數張照片，充滿疑惑地打開一看，才發現竟然是任學霸親手寫成的所有數學物理模擬練習卷最後一道題的詳細解法——雖然依舊有些模糊不清，但質量比之前的帕金森拍攝法已經有所收斂幷有了喜人進步。

　　先發制人慷慨地將答案免費發放的任學霸附送解釋一句。

　　「我這兩天要背政治和歷史，恐怕沒時間一一回答大家的問題了」。

　　每個人自然歡天喜地忙不失迭接住了這從天而降的餡餅，完全沒有往「老任是否升級了套路」這個方向有過絲毫懷疑，可當著徐來小白兔的面果斷又迅速完成了這新一輪天秀操作的任狐狸心情的確非常複雜。

　　其一，自以爲萬無一失的老謀深算，竟然有朝一日把自己反算進了自己的套路裡。

　　其二，自從兩人不完全吵架那晚，痛定思痛的男生决意不再給徐來造成任何困擾。

　　其三，殷切跑來問他的小姑娘題的不懷好意的小夥子們？不允許，不能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