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开学的第一天，在春节红包大作战中大获全勝的符夕辰果然按照约定带了一大包从东南亚某国进口的芒果幹——福喜同学意有所指地表示，糖没有意思，都是猥琐大叔来哄骗小姑娘的低劣伎俩，青年人应该积极尝鲜。

　　13班同学感动异常，因为这一大包芒果幹重量喜人，从家背到学校裡的负累可想而知。

　　许啸川小心翼翼捧着幾片从王思齐和闻晓手中疯抢来的战利品，一边嚼着一边向着刚进教室，错过了年度抢食大戏的任清风高喊着：「老任，给你留了福喜的芒果幹！快过来叫爸爸！」

　　任清风脚步一顿，淡淡开口：「哦，我芒果过敏。」

　　徐来忍不住带着懷疑的目光从课本中抬头，莫名其妙看向男生平静无波的脸。记得在外婆家吃饭的那天，男生並未对饭後的芒果产生任何抗拒。

　　任清风对着徐来眨眨眼，在许啸川的「少特麼眉来眼去地虐狗」和围观群众无比誇张的叫声中，默默走向了座位。

　　徐来这才反应过来，大概男生只是不想叫许啸川「爸爸」。

　　关於「芒果幹」以及「任清风和徐来」的话题在老周满面微笑地走进教室的一刻才得到终结。

　　到了周三社团活动时间，徐来走进美术教室，向着所有人友好地打了招呼，左顾右盼却不见了向来积极的冯书亭的身影，便向着坐在旁边6班的高个女生询问道：「书亭怎麼没来？」

　　「你不知道吗？她好像退出咱们社团了。」女生满脸意外，对徐来消息的灵敏程度感到意外。

　　「退出了？」徐来也满脸意外，这才想到上学期最後一次活动冯书亭也没有参加，但当时女生隻当是最後一次活动，大家交过作品的都可来可不来。女生的心中一沉——冯书亭在画室看到任清风那次之後，似乎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是啊，说是自己没有绘画天赋，觉得画不好之类吧，」6班的女生淡淡开口。

　　「……哦。」徐来点点头，心中苦笑。

　　因为一个任清风，她莫名其妙得罪了姚芊与，又莫名其妙得罪了冯书亭。

　　当肇事者依旧端着一杯奶茶悠哉悠哉走进画室的时候，徐来正在仔细地帮一个3班的男生修改十二面体的阴影线条，女生的神情异常投入，整个人因为这样的认真泛着耀眼的光彩。

　　反倒是3班男生聽到脚步声，看到走进来的竟然是仅活在普通班学生传说中的活的任清风，吓了一大跳，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否应该主动打个招呼。

　　任清风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向男生点点头，以左手食指迅速地比了「噤声」，示意不要打扰徐来，找到一个离两人有一段距离的凳子坐了下来。

　　男生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年级裡最大的学霸，似乎还是身边的徐来的绯闻男友——不过，他看看墙上挂钟上的时间，再看看男生手中的奶茶，满头问号，真的只是「绯闻」男友吗？想到这裡，竟然有种被「捉奸在室」的汗颜。

　　为了自证清白，男生连忙敲敲徐来的画板，女生这才带着一丝迷糊的神色抬起头来。

　　在惊吓中四目相对了片刻，任清风抬抬手中的奶茶，笑意扩大：「你忙。」

　　当然，所有的忙碌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3班的男生急赤白脸地表示「谢谢，已经够好了」，然後飞也一样离开了画室。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徐来竟然有些庆幸这是个男生。

　　「……我和你商量件事好吗？」女生叹了口气，看着走来身边落座的高瘦身影。

　　「请讲。」男生挑眉，笑得让徐来隐隐发毛。

　　「以後，你能不来这裡送奶茶吗？」徐来的眸中无比认真。

　　「那我要到哪裡送奶茶？」一副无比惊讶，受到伤害的语气。

　　「以後，你能不送奶茶了吗？」徐来只得换了更为直接的说法。

　　「那我要送什麼？」理所应当的无赖语气，「徐来，除了奶茶，你还喜欢喝什麼？」

　　「……任清风，冯书亭退出了油画社。」说不上是无奈，亏欠，遗憾还是些别的什麼，总而言之，徐来的心情无比復杂。也不知道为什麼，这份百味杂陈的心情，就这样对任清风说了出来。

　　「徐来，冯书亭也好，其他时不时出现问我问题的女生也好，我没有办法劝她们改变偏好，只有在不造成困扰的前提下尽量做到以礼相待，」任清风一眼看出了女生的欲言又止，淡淡开口，「但是将心比心，冯书亭的做法却给我造成了困扰。我说过，不是每个女生都能和我愉快地聊天，也不是送每个女生回家我都心甘情願。即便不是在那天，即便不是在你面前，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答復。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你无关。所以，你在自责些什麼？」

　　「如过那天我没有那样说，或许她就不会产生那样的希望了。」

　　「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我看她的确拎着重物走得艰难，随手帮了她一把，根本不会出现你说的那天发生的一切，」男生关切而温柔的目光静静锁住女生带幾分沮丧的脸，「别多想，不是你的错。」

　　女生默默叹了口气。

　　「但是，徐来，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後来发生的事，对於我，有多重要。」

　　男生沉静而坚定的声音让女生的心重重一跳。

　　「如果你之前没有给我上那一课，我可能会考虑在地铁站送奶茶，但是，」男生突然笑着转移了话题，「我现在可不敢确保某个小姑娘会不会为了躲我，先往反方向坐一站呢。好啦，奶茶要凉了。」

　　「……任清风，那你今天送奶茶的理由又是什麼？」女生的心情似乎终於晴朗了一些。

　　「那天不小心说了个谎，求明察秋毫的大姐姐原谅。」似乎早有准备，男生带着温柔的笑意无比迅速地回答道。

　　「徐来？这个名字好有意思啊，是说凡事都要慢慢来吗？我叫向园，」周六下午，英语课外班上，徐来的同桌热情地和女生搭起了讪，向园长得白白净净，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个时下流行的圆框眼镜，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十六中的，你呢？」

　　「……四中的。」徐来友好地笑笑。

　　「哇，学霸你好，」女生露出了敬佩的笑容，开玩笑道，「所以，你是因为看不上清华北大才决定考SAT，出国读本科的吗？」

　　「怎麼可能，是因为考不上清华北大才考虑要出国读书的。」徐来已经习惯了所有人自动把 「四中」二字与学霸挂上等号。

　　「四中的前30名，北大清华还是稳的吧？」向园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那也要前30名啊，哪有那麼容易。」女生谦虚地笑笑，没打算把自己的成绩公开。

　　「好羡慕你们，条条大路通向光明的前途，」向园叹气，然後像是忽然打了鸡血一样使劲拉拉女生的袖子，「徐来，你看，帅哥诶！」

　　徐来顺着向园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是徐来熟悉的深灰色羽绒服。

　　任清风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並没有向徐来的方向瞄上一眼，只是按照聽课证上的学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向着身边的一男一女点点头，礼貌地坐了下来。

　　这一瞬间，哑口无言的徐来幾乎说服自己信了「缘分」的邪。

　　「诶，那个男生真的好帅啊，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向园的目光黏合在任清风笔挺的後背上——男生已经将羽绒服脱掉，露出一件依旧是灰色的卫衣，幹幹净净。

　　「……」徐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徐来，真的好帅啊，好想认识一下，」向园毫无遮掩地表达出对於帅哥的喜欢，「超合眼缘啊。」

　　「还好吧。」徐来觉得还是需要给一些回应。

　　「真的，不开玩笑，我下定决心准备课间去和他说说话，要个微信，」向园处在无与伦比的激动中，「徐来，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呀？」

　　「我就算了吧。」不知为何，徐来在这一瞬间忽然想到了姚芊与和冯书亭，心中一哆嗦。

　　在第一节语法课开始的时候，老师要求每个人进行简短的自我介绍。

　　在任清风淡淡地介绍自己来自四中时，班上的女生奉献出了一波惊叹声——显然，暗地裡觉得任清风帅的女生，不仅向园一个人而已。帅哥不少见，少见的是学习好的帅哥。

　　「徐来，你们学校的诶，你不认识吗？」向园压低声音，悄悄地开口。

　　「呃，算是认识吧……」徐来无比迟疑地回答。

　　「你认识他！那你刚刚不早说，等下下课你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好不好？」向园的眼睛泛着让徐来难以招架的光。

　　「……我们也不太熟。」徐来漾起一个歉疚的微笑。

　　可是，並不需要向园在课间跑到任清风的身边去介绍自己。

　　因为，在徐来开始头皮发麻地自我介绍的一瞬间，本来低头不知道在写些什麼的任清风带着同样难以置信的愕然，瞬间转过头来。

　　向园不敢相信这个心心念念的帅哥，居然就这麼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女生偷偷地看着任清风温柔和煦的眉目，心跳漏了半拍。

　　「嗨。」这个开场白，微笑着的任清风已经很久没有对徐来使用过。

　　「……」徐来觉得这个带着无穷深意的笑容无比刺眼。

　　「好巧。」任清风觉得这个微微低头，像个小白兔一样的徐来无比可爱。

　　「……」徐来下定决心无视这个语气过於愉快气场过於飘飞的任清风。

　　「你也是四中的吗？」虽然聽起来依旧礼貌，但语气中的调戏之意清晰可辨。

　　徐来终於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来：「你好，任清风。」

　　男生露出幾颗洁白整齐的牙齿：「你好，徐来。」

　　「任清风，你上一个SAT，为什麼也要搞到这麼晚？」季姝女士再次黑着脸把垃圾桶裡捡来的小狐狸堵在了门口。

　　「咳，季女士，抱歉，因为不巧发现小姑娘也在那个课上。」男生挑眉，忍不住微笑。

　　「……任清风，你是不是採取了什麼见不得人的手段偷窥了人家的行程表？」季姝女士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妈，我也很意外，」这一次，任清风的目光不再荡漾，不再有平日裡和季姝女士鬥智鬥勇时的戏谑，无比认真，无比坦诚，「但是我想，我追到徐来的那一天，你就真的有儿媳了。」

　　「憨傻小朋友，这自信是打哪儿来？」季女士也挑眉，看着这个难得认真的儿子。

　　「我们会有同一个未来。」任清风的语气无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