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非常危險。

　　徐來默默看著此刻已經站在操場的主席臺上認真講起學習經驗的任清風，仍然沒有從剛剛發生的一切回過神來，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對這個人定位一次評價。

　　「溫和無害」四個字不過是張唱籌量沙的面具，在任清風無意做些什麽的時候，於散漫下安然遮蓋著男生的一切犀利與鋒芒，輕易讓人忘記這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也輕易讓人忘記這樣的聰明在無形中讓男生做任何事都能游刃有餘，甚至易如反掌。

　　女生曾經以爲，永遠禮貌克制的任清風，即便對自己有幾分喜歡，也不過只會一直停留在陸瀟瀟笑稱的「老古董式的暗戀」而已。但顯然，剛剛的那幾句若不是親耳聽到幾乎不可能相信出自男生之口的，看似輕鬆却實則過界的調侃，更像是某種清晰而鄭重的信號。

　　不是甲乙丙丁任何一種的，來自任清風的。

　　「呐，通知你一聲，這一次，我是有意做些什麽的。」

　　「所以，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任清風以一種老生常談的方式爲自己的報告作結，淡然的聲音透過話筒在操場靜靜散開，不知爲何在此刻的徐來聽來竟然多了幾分意味深長，「希望你們都擁有光明的前途，謝謝大家。」

　　男生禮貌地對著所有老師和孩子鞠了一個接近90度的躬，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以慣有的標版姿態走下臺來。很多可愛的女孩子和年輕的女老師帶著星星眼和痴漢笑目不轉睛追隨著男生的身影，甚至有很多男孩子的目光中也溢滿崇拜。

　　「徐來，我覺得你家任清風每次在臺上都發著强光，越看越帥。」沈亦如笑著以胳膊肘捅捅徐來，悄聲開口。

　　「……真不是我家的，拜托別再這麽說了。」徐來下意識看向姚芊與，見女生的注意力幷不在此，才幽幽放下心來。

　　「至少任清風這肯定算是在追你吧？」沈亦如笑笑，不以爲意。

　　「我怎麽沒看出來？」女生在一陣徐來的清風中默默裝傻。

　　「裝，接著裝，」沈亦如也小心翼翼環顧了四周，將聲音壓得更低，語氣中的不懷好意清晰可辨，「小朋友問任清風姚芊與是不是女朋友，他說什麽？簡單明瞭的不是！小朋友說你是他女朋友，他說話了嗎？他不僅沒說話，還縱容地笑了！」

　　「……」徐來覺得再繼續裝傻只會顯得自己像個弱智，或者越描越黑，只好保持沉默。

　　「不過你們倆也太逗了，一個在八字一撇剛開始畫的時候已經信心滿滿地默認了勝利，一個拼了老命也要把這一撇已有的部分擦乾抹淨，我拭目以待，」沈亦如向來是客觀公正的火眼金睛，拍拍女生的肩膀，「但是，徐來，抱歉啊，我還是壓老任大獲全勝。」

　　「……兄弟，請對我有些信心，謝謝。」徐來絞盡腦汁，只想出了這一句平板的回應。

　　但那一瞬間女生忽然覺得自己燃起了從未有過的高昂鬥志——一個「不會輸」也看似沒輸過的任清風，如果兵敗如山倒，不知會是什麽樣子？

　　校長在鄭重其事地對徐來一行人表達了感激之後，解散了隊伍，宣布自由活動開始。低年級的小朋友得以在操場上繼續愉快地玩耍，高年級的小朋友則沒有那麽幸運——好不容易來了一群學霸，老師自然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偷師或給孩子們補課的機會。

　　徐來想著任清風大概率會被直接叫去輔導功課，便默默地决定留在操場陪小朋友做游戲。但偏偏天不遂人願——剛剛幾個小朋友早就稍盯上這個笑容無比親切的大姐姐，在隊伍解散的瞬間便迅速衝向女生，將徐來連拉帶拽地圍住，生怕一不留神被女生跑了路。

　　「大姐姐，你也來給我們講題吧！」女孩子眼中是單純的請求。

　　「對啊，剛剛那個發糖講話的大哥哥不是也會來講題嗎？」男孩子眼中則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男朋友和女朋友就是要在一起才對！」

　　徐來一時竟有些語窒，想了想，才帶著不忍心讓孩子們失望的語氣緩緩開口：「好，那我也去給你們講題，但是說清楚，大哥哥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哦。」

　　「才不信！大姐姐騙人！」

　　「大哥哥都沒說不是！一定是大姐姐害羞了！」

　　「大哥哥學習又好，長得又帥，又懂得哄你開心，爲什麽不肯承認啊？」

　　「大哥哥聽到會傷心的吧。」

　　帶著笑意的稚嫩反駁聲四起，竟然步步爲營，有理有據。

　　「噗，」一時竟然不知從何說起的徐來被人拍了肩膀，許嘯川帶著一臉高深莫測的笑意超過女生，語重心長，「徐來，以前是不是忘了跟你說，任清風可是條千年的狐狸，其實段位高得很。」

　　任狐狸就乖乖坐在六年級教室裡，一邊和老師誠懇地聊著天一邊看著孩子們一撥接一撥不情不願回到教室坐定。然後，男生對著最熱鬧的一撥中，被幾個孩子熱情簇擁著的，同樣一臉不情願却依舊維持著微笑的徐來露出了一個非常任清風的笑容。

　　這笑容溫暖而真誠，再無半點狹意，只有著「偶然遇到老熟人」這樣純粹而適度的開心，仿佛徐來會出現在這裡的緣由與自己絲毫沒有半分關聯。

　　徐來挨著男生坐定的一瞬間，突然對於那個晚上自己那聲深思熟慮後的「謝謝」感到無比後悔。女生甚至感到了隱隱的緊張，生怕這個突然露出了狐狸尾巴一角的男生會再做出什麽一鳴驚人讓她難以招架的事。

　　然而，任清風依舊只是那個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任清風。男生拿起粉筆在黑板上講題的時候沉著冷靜，回答孩子們問題的時候溫柔耐心，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是一個活脫脫的謙遜有禮的好學生墶本。

　　任清風在清晰明瞭講完了孩子們的作業題後，接收到孩子們意猶未盡求知若渴的眼神，又臨時起意講起了速算多位數和11相乘的小技巧，畫綫數點速算兩位數的乘法，甚至如何手算平方根。

　　男生的講法通俗易懂，寓教於樂，孩子們在一片恍然大悟中聽得津津有味，讓坐在一邊旁聽的班主任老師滿意地頻頻點頭。徐來也不得不承認，能够擁有這樣的老師，對於任何一個孩子，都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大家都聽明白了嗎？」任清風放下粉筆，對著孩子們笑笑。

　　「聽明白了！」整齊而洪亮的回答。

　　「那，我找個人上來替我講一道和剛剛的例子差不多的題，好不好？」

　　「大哥哥！我學會了！我來！」正是剛剛纏著徐來講捉麻雀故事的小男孩。男孩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一副即將大展身手的樣子躍躍欲試。

　　「好，那就你來。」任清風點點頭，準備給孩子在狹小的講臺上讓出一條通路。

　　調皮的男孩子却帶著明媚的笑容跑向了另一個方向，停在一個白白瘦瘦眼睛大大的小女孩桌前，認真地從校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塊顯然是沒捨得吃掉的糖，伸手摸了摸女孩子的頭頂：「聽課辛苦了，吃不吃糖？」

　　在小姑娘突然的面紅耳赤中，全班哄堂大笑。

　　「你們別笑，剛剛大哥哥就是這麽哄女朋友的！」小男孩一臉嚴肅，義正言辭，「不信你們問大姐姐！」

　　坐在一旁的年輕女老師皺著眉頭，一臉嚴肅地站了起來。老師似乎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一出，正準備開口嚴厲批評男孩一番，站在講臺上忍俊不禁的男生搖搖頭，將有些氣急敗壞的老師攔了下來。

　　「好，現在哥哥知道你有漂亮的女朋友了，請問你可以上來講題了嗎？」

　　「大哥哥的女朋友也漂亮！」小男孩對於沒有被老師駡感到十分開心，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越發堅信任清風是個十項全能的好人，一蹦一跳走上講臺時不忘真摯地和男生商業互吹一番。

　　徐來啼笑皆非地扶額，萬般無奈中覺得既好氣又好笑。面對一群稚氣未退眼神乾淨的孩子，反駁的話一時堵在嘴邊，總感覺一張口將會無情戳破無數個綺麗絢爛的夢境，女生終歸沒有忍心。

　　微微低頭，一邊無奈搖頭一邊努力忍住笑意的徐來沒有看到，在男孩子一筆一劃寫起解題過程的時候，任清風靜靜看向她，同樣微微勾起了嘴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來，」陸瀟瀟聽了白天的故事後笑得停不下來，「我收回之前對任清風所有不負責任的評價，什麽稀世古董，什麽包子，什麽慫，哈哈哈，對不起，我向盛川市第一學霸誠懇致歉，我對他的誤會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

　　「……」徐來無語，半晌，才帶幾分憤恨開口，「陸瀟瀟，說好的同仇敵愾呢？」

　　「徐來，真不是我臨陣倒戈，」陸瀟瀟又意猶未盡地補充道，「而是你同桌說的對，他絕對是一條老狐狸精，我覺得你道行尚淺，鬥不過，鬥不過。」

　　「你就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嗎？」徐來想到白天沈亦如和許嘯川兩人和好友如出一轍的語氣，無奈加了倍。

　　「徐來，所以任清風這是徹底向所有人大方承認他喜歡你，順帶宣告他準備採取行動了吧？」陸瀟瀟直接選擇了無視女生的感慨，「雖然一個字都沒明說，但全天下都知道了你注定是大哥的女人，此時無聲勝有聲，這才是真霸氣啊徐來，瑪麗蘇霸總劇都不敢這麽演的好麽。」

　　「……陸瀟瀟，有看無腦電視劇的時間，多學學習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