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因爲接力賽裡驚世駭俗的絕地反超，13班任清風一戰成名，女生們紛紛傳頌著這樣的說法。

　　「祁司契是那種讓人覺得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愛豆一樣的帥。」

　　「任清風就是那種讓人如沐春風般溫暖，鄰家大哥哥一樣的帥。」

　　「祁司契會趁你沒回過神來的時候用臉和14班這兩件利器瞬間秒殺你。」

　　「任清風則會讓你在回過神後開始懷疑當初沒被那張臉和13班這兩樣利器秒殺的自己是瞎。」

　　當熊熊的八卦之火繼續向著格外低調的男生的過往燃燒時，越來越多的人更加不能淡定。

　　「原來任清風在初中也是第一實驗班的，只不過分班考試時因爲發燒缺考了半天。」

　　「原來任清風初三的時候就得過全國高中數學聯賽一等獎。」

　　「原來任清風才是本校初中三年得過年級第一次數最多的人。」

　　「原來返校之前校長曾經親自給任清風打過電話和他確認去13班有沒有問題。」

　　然而，當八卦驟然轉向。

　　「祁司契和任清風這個CP很好嗑啊，兩個都是妥妥的理想型。」

　　「但祁司契真的過於潔身自好了，從沒見他和哪一個同學走得特別近，無論男女。」

　　「那任清風呢？

　　「咳，任清風啊，很不幸，是有緋聞女友的，注意是女友哦，女友！」

　　「多麽好的小夥子，怎麽能是直的呢？」

　　「怪我咯！」

　　「那這位天選之女何許人也？」

　　「他們班徐來。」

　　無論從什麽方面開始，無論期間話題經歷了怎樣大同小异的轉折，只要涉及任清風，最後的結束語，一定是徐來二字。當一個名字被提起的次數多了，就會被記住，就能引起好奇。

　　問題又進一步延伸爲。

　　誰是徐來？

　　「我真要瘋了，已經連續三天被不認識的女生叫出去，」徐來坐在書桌前愁眉苦臉地開口，攤開的物理書在這一個效率低下的晚上連一頁都沒翻過去，「然後告訴我就爲了看看我是誰？」

　　「徐來，我覺得你那個緋聞男友不是一般的厲害誒，」陸瀟瀟依舊在腦海中消化著任清風閃閃發亮的履歷，「放二中這種學渣遍地的學校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好嗎。」

　　「瀟瀟，重點不是他這堆履歷是不是真的，而是就算是真的，又和我有什麽關係？」徐來回想起這幾天突然被當作動物園的珍稀動物一樣「觀賞」的自己，滿腹的莫名其妙，「我們明明沒有一絲一毫一點一滴的關係，也根本沒說過幾句話，都是同學無聊瞎傳的。」

　　「可是當時他們爲什麽這麽傳啊，總得有點道理吧？你們學霸不都是講證據的麽。」陸瀟瀟此刻則冷靜得多。

　　「真的就是因爲第一天看我們兩個人的名字配啊，我真的服了我爸媽，叫什麽不好要叫徐來，」女生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沒有證據，沒有道理。」

　　「那任清風對於這個事是什麽態度？」

　　「他的態度和我的態度一樣渺小卑微不重要，和這幫八卦分子好說歹說都沒有用的。」

　　「我的意思是，他有沒有義正言辭地明確反對別人這麽說過？」

　　「……」徐來開始努力地回想記憶中涉及兩人緋聞的，有男生出現的所有片段，一時沉默。

　　「我覺得挺奇怪的啊，聽你的描述他雖然是一個非常有紳士風度脾氣很好的人，但不像是個任人欺負的軟包子啊，他不是挺能鎮得住你同桌麽？」

　　「所以呢？」

　　「所以如果他也真的很煩這個，爲什麽不直接來個「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三連呢？」

　　「是因爲說了也沒用啊！我試過多少次了。」本以爲好友有什麽高見的女生，剛剛燃起的希望小火苗又慘遭撲滅。

　　「徐來，那是你！你可是我認識的所有人裡最人好心善的一個了，」陸瀟瀟笑著一停，「我的意思是，你說沒用不代表任清風說就沒用。」

　　徐來一時沒理清陸瀟瀟是在誇自己還是在鄙視自己。

　　陸瀟瀟已經繼續開口：「你有沒有想過，之所以你們倆的事越傳越失控，除了你自己太包子之外，根本原因是任清風的不承認不拒絕不負責？」

　　徐來這才嚴肅起來，微微皺眉。

　　陸瀟瀟將徐來的沉默當作了默認，繼續頭頭是道地分析：「他的態度爲什麽這麽曖昧不清呢？我覺得只有三種可能。第一種，就是他懶得去否認，這種事對他也沒什麽壞處，他完全無所謂，那只能算你倒黴了。第二種，就是他其實有正牌的地下女友，正好開開心心拿你當個擋箭牌，那是你真的倒了血黴了。」

　　徐來目瞪口呆，一時竟然找不出任何邏輯漏洞：「那最後一種呢？」

　　「第三種，就只能是他真的喜歡你呀！」陸瀟瀟的聲音帶著清晰的笑意。

　　「陸瀟瀟，別開玩笑了好嗎！」徐來的震驚難以言表，只好以抬高聲音的形式傳到手機的另一端，「這個絕對不可能。」

　　「徐來，我記得你還說過，他這個人還是蠻正派和仗義的，我倒是不傾向認爲他是第一種或者第二種人誒。」陸瀟瀟耐心地得出結論。

　　「……瀟瀟，真的，你這個推論一定從假設就錯了，」徐來一時間心亂如麻，說不清是驚慌，驚恐，驚愕，還是驚嚇更多一些，却獨獨沒有驚喜，「退一萬步講，什麽樣的傻子才會喜歡一個又不好看又沒怎麽說過話的平平無奇的陌生人啊。」

　　「你好意思嗎？不好看又平平無奇？」陸瀟瀟忍不住繼續吐槽，「所以初中的時候喜歡你追你的路人甲乙丙丁都是瞎子，你考到四中全靠關係和作弊，你那些獲獎的油畫也全靠叔叔阿姨給評委塞錢，幷且，任清風一個學霸中的巨無霸恰好還是21-三體綜合征，對不對呀？」

　　「……我的意思是，反正任清風是不可能喜歡我的，你的推理是有問題的。」

　　「徐來，至少我得出的結論是靠邏輯推理證據鏈，你這句『任清風不可能喜歡我』又憑的是什麽？」陸瀟瀟難得將向來伶牙俐齒的徐來說得啞口無言，此刻正興高采烈地享受著這番勝利，「講真，我覺得我才是真學霸，當時沒敢報四中實在是虧大了。」

　　陸瀟瀟在耍完嘴炮之後心滿意足地挂了電話，徐來却輾轉反側了一整個晚上。

　　解釋不通，無論如何解釋不通。

　　徐來將自己和任清風相識開始的每個相處的細節都事無巨細地回憶了三遍，實在是沒有找出一星半點與「曖昧」有任何關聯的證據，也實在沒能找出男生對自己在這一方面哪怕微乎其微的暗示。

　　事實上，任清風是她接觸過的最有分寸感的男生，他的彬彬有禮不摻雜一絲油滑，不夾帶半分戲謔，永遠堂正而光明，自然而真誠。言談也好，舉止也好，永遠恰到好處地停在使對方最舒服的點上，界限拿捏得剛剛好。

　　思前想後，徐來寧願相信陸瀟瀟的推理從根本上就是錯的，寧願相信任清風是一個像她一樣的好友口中的「包子」。因爲無法證明或相信任清風喜歡自己，所以，如果瀟瀟的假設成立，那麽無論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情况，這樣的任清風都只會讓徐來感到恐懼。

　　第二天一早，當徐來和任清風被老周單獨叫到英語老師的辦公室的時候，女生借機偷偷將男生上上下下觀察了好幾遍。

　　怎麽看都溫和無害可不知道算不算「包子」。

　　怎麽看都不是像是對緋聞纏身毫不在意。

　　怎麽看都不像有秘密的地下情人。

　　也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喜歡自己。

　　死結，徐來帶些絕望地想。

　　「我臉上沾什麽東西了嗎？」男生被女生一路上嚴肅至極的審視目光看得有些發毛，在推門進辦公室前微微低頭，禮貌開口。

　　「沒有。」徐來慌忙不好意思地笑笑，收回視綫。

　　「你們來啦，太好了，我來和你們說說這個演講比賽，」英語老師對於兩人的緋聞也早有耳聞，雖然她不知道兩人對此的看法，但在她看來，這分明就是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大有發展前途，崔老師對兩人友好地笑笑，「就是剛開學那天和你們提過的，還記得吧？」

　　「所以還真的有這麽個演講比賽啊，我還以爲是她當時逗你們的，」許嘯川聽到女生的複述後笑著開口，「那你們組隊豈不是無敵，老任的口語我是鐵服的。」

　　「不僅真有，還是很正式的那種，」徐來盯著許嘯川看了一會兒，忽然將飄飛的思緒中最想搞清的問題問出了口，「誒，問你啊，任清風有女朋友嗎？」

　　許嘯川貨真價實被嚇了一跳，停了片刻才恢復那一副滿不正經的樣子：「不是你嗎？」

　　「老許，我特別嚴肅，特別認真地想知道，」女生收起所有的笑意，將目光調試得不能再誠懇，「或者男朋友也行，有嗎？先聲明我不歧視同性戀啊。」

　　許嘯川一口老血噴了出來：「姑娘，你這是怎麽了？真看上老任要和假想敵宣戰了？你放心吧，據我所知老任以前只對數學和物理感興趣，而且他確實鐵直。」

　　「以前？那現在呢？」女生敏感地捕捉到了信息漏洞。

　　「現在啊，我看他對你就挺感興趣的，」許嘯川笑得格外曖昧，「要不要給他個機會呀？」

　　徐來無語，指指自己的臉：「您看我還要再怎麽誠懇才配得到足够嚴肅得回答？」

　　「不知道，他應該沒女朋友吧，也沒有過。」

　　「那以前有緋聞對象什麽的沒？」眼看一種解行將徹底被排除，徐來還想再確認一下。

　　「說實話啊徐來，以前的女同學真沒你好看，」許嘯川也突然特別正經，又神秘兮兮壓低聲音，「你是不是就想聽我說這個？」

　　「……許嘯川，我生氣了啊！」

　　「好啦，這種事你自己問老任去不就完了，」許嘯川滿臉狐疑，「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麽啊？」

　　「……爲了增進與演講比賽隊友的相互瞭解。」

　　胡扯完徐來自己都笑了，覺得自己已經深得同桌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