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看著暴怒的凌煜與那老者，眼裡劃過諷剌。

　他嗤笑：“我能回哪裡去， 我現在可是個死人。”他都已經廢的毫無利用價值， 他們還把他救出來做什麽。

　就讓他死在特殊監獄不是更好， 還能節約糧食。

　老者看著凌峰， 略感無奈地道：“阿峰……”

　凌峰譏笑，抬起略有些無力的手掌翻了翻：“我是個廢人，無關緊要，古家就算要對付也不會來對付我。以後這種事， 別再叫我。”

　凌峰算是凌家另一個異類，他與他六叔性格有些相像， 他從始至終都不相信長生不死這一套。

　老祖用長生不死誘惑後輩， 驅使他們為他做事……做的事， 還沒有一件是人乾的。

　凌峰其實很不願意摻合這些事，但他是凌敀宗兒子。等凌敀宗百年後，是要接手凌家的人，所以，從出生那刻起，就注定逃不出古凌兩家恩怨漩渦。

　凌峰一直覺得， 像凌家這樣的家族， 根本沒有存在必要， 敗了也好。

　一個無情無意， 把涼薄刻在骨子裡的家族，早就該滅了。

　在功力被廢掉後，他甚至還隱隱期待古家人早日殺來， 把肮髒的凌家清理乾淨。

　凌煜怒瞪凌峰，咆哮大吼：“狼心狗肺，你三叔，四叔死了……”

　凌峰呵呵笑了，輕笑似還不能發泄他的情緒，最後，竟癲狂大笑起來。

　笑夠了，他抬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凌煜：“你這麽憤怒，是在為他們的死憤慨，還是在用憤怒掩飾你的害怕。那晚去別墅的僵屍讓你焦慮了。”

　凌煜咬牙切嘴，陰鷙地瞪著凌峰：“住嘴。”

　凌敀宗呵斥：“阿峰，少說兩句。”

　凌峰輕笑兩聲，神情黯然：“收手吧，別到時候落得和三叔四叔一樣。”

　凌煜：“你是巴不得我們全死吧。”

　凌峰沉默，不再出聲，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後，他抬眸，對視凌敀宗：“給我弄個身份，我傷好後，要高原做支教。”

　留在這裡，只會越陷越深，抽身而退，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你離開也好。”凌敀宗沒有強迫他留下，他把他從特殊監獄弄出來，只是在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罷了，也沒打算讓他再摻和這些事。

　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他凌敀宗這一肢的血脈，還需要他延續下去，哪怕……最後淪落成普通人。

　凌峰嗯了一聲，抬眸複雜地看向凌煜：“小叔，你現在抽身還來得急。”

　凌煜冷哼一聲，側開臉。

　凌峰見狀，暗暗歎息。話他已經說了，他如何選擇，那是他的事。

　說罷，凌峰轉身，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山洞。

　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已經看到了凌家的結局。這潭淤泥太深，繼續走下去，只會淹沒全身。

　凌峰離開，凌煜神情不明地看向凌敀宗：“二哥，就這麽讓他離開了？”

　凌敀宗收回視線，垂首道：“要不然呢，他現在功力全失，留下來也毫無用處。”

　說到這裡，凌敀宗抬眸意味不明的對凌煜說了句：“如果可以，你也走吧。”

　從斫市大陣被破之時，他就推演不出天機。隨後，凌家處處失利，凌家怕是……

　在此之前，他希望老七能脫身。

　老七和他最親近，他以前，完全是將他當兒子在養，比那個……被老三送進神龍架余脈的兒子更得他心。他希望，在和古家最後這一爭上，老七能夠安然抽身。

　凌老三和凌老四的死，並沒有牽動出凌敀宗任何多余情緒，但凌煜卻不同。

　凌老三的生死於凌敀宗而言，仿佛就是死了一個陌生人般，連一絲惋惜都沒有，甚至還隱隱帶著幾分解氣。

　因為，他和凌老三之間，有一筆到死都算不清的帳。

　他這一生，除了凌峰之外，還曾有二女一子，當年從風家女手中拿到十方陣大陣之後，風家三母子，本是能活下來的。偏凌老三在老祖跟前進讒言，說什麽風家血脈特殊，且那三孩子身上還帶著凌家血脈，如果將他們殘殺，讓他們帶著滔天怨憤，成為春陽山大陣的陣眼，肯定能加深那陣法的功效，說不定還真能讓老大複生。

　而老祖聽後，覺得凌老三的話很有道理，在拿到十方陣後，就下令讓他將那母子四人殺死。

　風家母子，他雖不怎麽喜愛，但那也是他的妻兒，且還一起生活了好些年，他又怎麽會下得了手。

　他不願意出手，凌老三說他優柔寡斷，他不下手，那他就幫他下手。與是，他偽裝成他的模樣，在一個黑月之夜，把那母子四人殺了。

　他生氣，憤怒，但卻無濟於事。

　因為，他無能反抗老祖，他身上……有老祖下的禁術。凌家七兄弟，除了老六，每個人身上都有禁術。老六能置身事外，得虧他當年有個心計厲害的母親。

　風家母子死後，他算是徹底從那場長生不死的夢中清醒過來。那之後，他隨便找了個女人，留下血脈，退到這個地方，再不管其它的事。

　美其名曰，他是駐守看顧此地，然真正原因，只有他知道自己……

　凌峰現在之所以對凌家有那麽大的不滿，其實也是他有意為之。他教他怎麽做人，卻又狠心地撕開凌家陰暗，讓他看清凌家本質……

　凌煜：“我不走。”

　凌敀宗歎息：“罷了，隨你吧。。”

　凌煜：“二哥，幾年不見，你似乎……”

　凌敀宗：“似乎什麽？”

　凌煜：“你不看好老祖，似乎已經確定古家會打上門來，而且，我們還必輸。”

　凌敀宗遙望遠處：“老七，你覺得凌家怎麽樣？”

　凌煜：“什麽怎麽樣？”

　凌敀宗回頭看了一眼，見凌煜還身在迷障中，搖頭，掐斷這個話題。

　老七這些年，被那長生不死的誘惑迷了心智，性子越來越邪乎，已是喚不醒了。

　罷了，能讓小峰抽身已是萬幸，老七……隨他吧！

　凌敀宗收攏心中思緒，道：“輸不輸我不知道，但古家反撲的力度大太，別說是我，就是老祖都不見得能應對。走吧，該做準備了，古家說不定很快就會找到這裡。”

　凌煜：“那隻僵屍還沒魔化，不繼續施法了嗎？”

　凌敀宗看了看手裡的長釘，眼中眸光有些不明。

　他沉下眼，掩飾著眼底情緒，道：“他已有防備，咒引很快就起不了作用，魔化不了。這事你別管，我自會給老祖說。”

　當年老祖受古家術法反噬，身受重傷，已無力破僵屍的銅牆鐵壁之身。在確定那隻僵屍與古家沒有任何血脈關系之後，便把他丟在了荒漠裡。

　以防那隻僵屍清醒追殺他，他倉皇離開時，用養了多年的血嬰，下了一個血陰術在僵屍身上。

　他當時，本是想讓那隻僵屍永遠不醒，倒不想，那時施下的術，卻發生了變異。

　凌煜：“二哥，老祖長生不死術是不是快煉成功了？”

　凌敀宗眸子微暗：“也許吧。”

　長生不死……哈，出來後，怕不是長生不死，而是人非人，鬼非鬼的怪物。

　凌煜聞言，臉上帶起喜意。

　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看到希望了。

　——

　暮色降臨，寧靜山村嫋嫋青煙吹起，日落而歸的村民們，已在開始做晚飯。

　古耀在傍晚時分回到老宅，回來後，就立即去地窖察看了一下穆同光的情況。

　他並未出聲打擾穆同光，只在地窖入口處看了一會兒，便退了出來。

　飯桌上，古耀看著時不時為古初晴添菜的紀弘修，清冷眸子裡閃著一縷慍怒。

　似不想給紀弘修表現的機會，古耀放下碗筷，道：“初晴，我已經找到老祖異變的關鍵。”

　古初晴赫然看古耀：“什麽原因？”

　古耀：“據記載，在世間有一種特殊的血，那血可以助長陰氣，我懷疑老祖就是喝了那血嬰的，所以才會異變。”

　古初晴：“什麽血？”

　古耀：“血嬰。”

　“血嬰？”古初晴額頭一跳，詫異道：“血嬰是靈體，怎麽會有血？”

　血嬰是用邪術練出來的邪靈，沒有肉身，哪來的血。

　所以，這血嬰血……

　古耀：“不清楚，但據我所知，史上得確出現過一只有血的血嬰，那血嬰最後反噬主人，把自己練與了血魔。血嬰屬邪物，煞氣極濃，它的血對於僵屍來說，無疑是大補之物，如果老祖當年吸過血嬰血，那變成紅眼，也就不足為奇。”

　說到這裡，古耀聲音微頓，冷凝道：“而我懷疑，老祖所中的咒術，就是由那血嬰帶來，我正在查有關血嬰方面的資料。只要能找出那隻血嬰是怎麽孕養而成的，就有辦法除掉老祖身上的咒術。”

　“血嬰……”古初晴：“我們家有血嬰相關信息記載嗎？”

　古耀：“沒有，所以我準備去找茅山派的道長問問，血嬰也屬鬼術中的一種，他們應該比較清楚。”

　紀弘修夾了一筷子魚放到古初晴碗裡，俊臉有些繃不住：“你們能不能別在飯桌上討論這種問題，血嬰什麽的，我一聽就沒辦法吃飯。”

　古初晴扭頭：“沒事，多聽聽就好，咱家飯桌上，聊的一般都是種問題。”

　紀弘修放下筷子：“血嬰下飯……喝喝，不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