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
嚴格說起來，那人在古初晴心裡， 早已不是“人”了。
偶遇的人， 他是人， 或許又不是人。
他的出現， 讓古初晴憤怒非常，緊握的拳頭上青筋暴突。
皓月寒光，江面波光粼粼。
紀弘修今兒得穆老祖半天假，來市區接古初晴回老宅。他心裡打著小主意， 想趁今兒這機會和古初晴確立關系，於是， 在市裡吃完晚飯後， 就帶著古初晴在濱江路下面閑逛， 培養一下氣氛，也當作約會。
他已經把他喜歡古初晴的事告訴了老爺子和大哥，兩大家長都不反對，讓他自己拿主意。
孫子、弟弟的路已經偏離正常人的軌道，他們管不上，能不被妖魔鬼怪奪去小命， 就已經萬幸， 其他的都不重要。
江景迷人， 氣氛曖昧， 倆小年輕第一次約會，卻不想，半路殺出個“古符斌”。
古初晴一開始， 並沒有認出那人是“古符斌”。
隻覺得樹影下站著的人，看著有些眼熟。待她和紀弘修從那人身邊走過，那人抬頭，咧嘴衝她詭譎一笑時，她狐疑間才從記憶深處尋出此人的身影。
——古符斌！
她的曾祖父。
古初晴沒見過古符斌，但卻見過他的相片，那相片是古符斌民國時期照的，相片上的他一表人才，清雅俊逸。記得大伯過世後，她和古耀收掇大伯遺物，看到那張相片，還感慨隔輩遺傳，大伯和曾祖竟長得有五分像。
那張相片，後來被古耀拿去放大，掛在了祖父遺像上面。
古初晴蹙著額頭，與那樹蔭下的人錯身十幾步，才赫然想起他是誰。
她腳步一頓，星眸突兀大睜，不可思議地猛然轉身看向那人。
只見那人依舊在對她笑，笑意裡惡意滿滿。他見古初晴又看了過來，抬手，在頸項間比一比，比劃了一個斬頭的動作。
那動作威脅意味十分濃鬱。
威脅完，不待古初晴反應，那人轉身便沒入了黑暗中。
古初晴眉梢緊斂，抬步就追。
“初晴，怎麽了？”紀弘修見古初晴走著走著，就突然停住了，回身，疑惑地問了問。
古初晴一臉凝重，步伐沒有任何停頓，邊跑邊道：“你回車上，把我的工具箱提來，追不上我，就用裡面的羅盤來追我。”
說罷，也不等紀弘修再問，拔腿飛奔而去。
古符斌，曾祖父？
不，不，黑無常說過，曾祖父神魂受損，已被閻王送去投胎養魂。而且，曾祖父過世已有六七十年，就算在世，那也是耄耋老人。
此人不是曾祖父，曾祖父已過逝，就算能再現世間，也覺不是以“人”的身體出現在她眼前。
剛才錯身刹那，她並未在此人身上察覺到屍氣，他呼吸沉穩，且極為規律，所以他是人，而不是其它的東西……
但，他為什麽會和曾祖父長得那般相像？且看他離開前的動作，分明是有意挑釁於她。
古初晴揣著一肚子疑問，跟著前方若隱若現的身影，飛快追逐。
那疑似古符斌的人，前奔速度不快不慢，始終和古初晴保持著一定距離，讓古初晴能夠輕易跟上他。
古初晴追了一路，眼見著就快追進富津郊外的大山，她眸中銳光一閃，腳踝在地上突兀一轉，縱到近身的一棵大樹上。
她單手攀樹乾，從樹乾上折下一根樹枝，內勁灌注手腕。斷枝受力，驟然脫手而去。
斷枝攜帶利風，風馳電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往前方的身影傾瀉而去。
那人似察覺到身後攻擊，身子微微一頓，然後往左一傾，避開突來的襲擊。
避開攻擊後，他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古初晴所在的大樹，步伐沒有任何停頓，猛得一頭扎進了大山之中。
古初晴等那人徹底消失在黑暗中，才冷著雙眼，從樹上跳了下來。
她抬頭，遙望大山，眼裡一片狐疑。身子一縱，飛到那人停頓的地方，從地上把那根斷枝撿到手裡。
古初晴視線如炬，緊緊盯著斷枝不放。
凌家……
除了凌家人，她想不出還會有誰會特意用曾祖父的容貌，跑到她面前挑釁她。
曾祖父……看樣子，曾祖父的死與凌家也脫不了關系。想到這裡，古初晴面如寒冰，另一隻放在身側的手，憤怒地緊緊握了起來。
剛才那人的意圖很明顯，分明是想引她入山。
……山中必定設有針對她的陷阱。
哈，凌家人還是真是算準了她的心思。用曾祖父的容貌出現，她哪怕明知山有虎，也必會上山一行……
古初晴一臉慎重，從兜裡摸出電話，撥通了紀弘修的電話。
“在哪？”她的工具箱在紀弘修的車子裡，沒有吃飯家夥在手，她沒辦法放手一博。
紀弘修：“在市效的馬路上，快追到你了。”
古初晴：“趕緊過來。”
紀弘修：“發生了什麽事？”
古初晴：“我遇上了凌家人，今晚，怕是有一場惡鬥。”
“臥槽，凌家簡直是陰魂不散。”紀弘修上了古家族譜，對古凌兩家恩怨有了大致了解，知道這凌家與古家是不死不休的死敵。
紀弘修：“要不要通知道老祖宗？”
凌家極難對付，有實力不算，還很陰險。他和古初晴兩人就這麽上山，萬一著了他們的道怎麽辦。
家裡有個大殺器，遇到這種事，當然要讓大殺器來救場。
古初晴思索了一下，道：“你過來，我通知老祖。”
說罷，古初晴掛掉電話，然後又立刻給穆同光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穆同光在聽到有凌家人找上古初晴時，眸中血光一閃，連電話都沒掛，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老宅中。
紀弘修開著車，在山腳和古初晴匯合。下車，打開後備箱，把古初晴的工具箱提出來，然後又自己那個帆布包甩到背上。
“我陪你一起去。”
“行，進山前，你先放點血出來。”古初晴接到工具箱，迅速打開，拿出五張黃符並列擺在地上，然後又把上次做法用的那個木偶從箱子裡拿出來，把手中的斷枝放到木偶身上。
紀弘修動作一頓：“為什麽又要放血，今晚鬥得不是人嗎？”
“是人沒錯，可我懷疑找上我的人身上披了一層皮，我要把他身上那張皮扒掉。”古初晴擺好木偶，火速拿出一盞蓮花燈，放到木偶的頭頂之上。
她吐了口氣，伸掌往蓮花燈上一抹，點燃燈，續又往自己指尖一劃，滴了一滴鮮血到蓮花燈上。
這燈，是她前二十年用來續命的七星陽靈燈，燈內有她和古耀的氣息，而且氣息純正，沒有一絲雜異。
她追蹤了那人一路，雖然沒在他身上發現什麽異處，但卻不知為何，總感覺那人處處透著股違和。
她懷疑……她要先確定心中猜測，事情倘若真如她所想……那今晚，她必開殺戒！
紀弘修驚悚：“皮……難道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也許是。”古初晴眉梢緊鎖，說這話的時候，牙齒不自覺得緊緊咬了起來。
紀弘修：“我的血有什麽用嗎？”
古初晴：“你的血裡含有靈氣，除了克制陰邪，還能破人術法。從你開始修練之後，你的血中靈氣漸漲，比黑狗血的破術效果還要強。”
紀弘修摸摸鼻子：“合著，我現在越活越像狗了！”
古初晴：“……！！！”好像還有點道理。
“別囉嗦了，你放點血出來裝進陶瓷瓶裡。”古初晴：“我要開始施法了。等會入山後，你先不要暴露，找個機會，把血灑到他身上。”
她的工具箱裡只有雞冠血。上次從考古隊那裡得來的黑狗血被古耀拿去煉符去了，雞冠血太少，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還得讓紀弘修出血才行。
紀弘修翻了個白眼：“我覺得，我早會變貧血。”
“要不了多少，幾十毫升就行。”古初晴：“這事完了，我去學食療，保準一個月內，把你的血補回來。”
古初晴說罷，垂頭，便開始施法。
她得查查，那人的那張臉，是不是出至於曾祖父，如果是……
陽靈燈點燃，古初晴垂眸，伸手在燈芯裡夾出一撮火種，彈到木偶上的斷枝上。
斷枝應火燃燒，眨眼便燒成了灰燼。
那灰燼似受某種神秘牽引，剛呈現，就沒入了木偶中。
一縷青煙從木偶頭頂徐徐升起。
古初晴緊緊盯著陽靈燈，當青煙在半空中一分為二，有一縷撲向陽靈燈後，她神情赫然大變，眸中頓時升起了滔天大怒，
古初晴憤恨，她吐了口氣，壓抑住心中陡然升起的殺戮，彎身，把陽靈燈和木偶收入工具箱，然後一聲不吭，提著工具箱就往山上奔。
古初晴眼睛發紅，眼眶濕潤，心中升起了一股悲愴。曾祖……你當年，到底是遭遇了何種罪。
不怕，我現在就來帶你回家。你的仇，玄孫為你報，那些凌虐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放過。
殺人不過頭點地，可凌家卻殘忍地殺人剝皮……他們，他們簡直……可恨至極啊！
剛才那青煙一分為二，有一縷受陽靈燈指引，撲向了火芯，那就證明，剛才那人身上必帶有古家人氣息。
那人有一張同曾祖相似的人臉，那張臉……
不，也許他身上整張皮都是曾祖的。
曾祖，曾祖，你當年，到底發現什麽，為何死得如此淒慘。
周文石說，你當年尋水妖妖丹想要下黃河，那最後，是不是葬身在黃河？
黃河流域，西北，西北大漠？是不是一開始，她和老祖就弄錯了方向……
“唉，等等我。”紀弘修見古初晴眨眼就跑出去三丈，把陶瓷瓶裝進口袋，拔腿就追。
紀弘修最近這段時間的幻境也不是白呆的，身速比之以往不知快了多少，追逐間，已經能流利地使用輕功了。
提氣追上古初晴，見古初晴臉色難看，他疑惑問：“你怎麽了？”
古初晴閉了閉眼睛，低啞著聲音道：“剛才那人的臉，和我曾祖父年輕時一模一樣。”
“你曾祖？”紀弘修：“周文石一直惦記在心的古符斌？”
古初晴點頭。
紀弘修疑惑：“然後呢？”
古初晴轉頭：“如果我沒有猜錯，我曾祖當年，應該是被人凌虐而死。”
紀弘修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麽，驚悚道：“你剛才說，那人身上披了一層皮，那層皮該不會是，是你……曾祖的人，人皮吧！吧！！”
紀弘修被嚇得說話打結，這凌家手段，簡直是讓人膽寒……他算是長見識了。
他側頭，看了看臉沉如水的古初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想，道：“別氣，這不是找到仇人了嗎？今晚，咱們就給他老人家報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