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蔓延，就在穆同光把七棵陰木連根推倒之際， 西北一座三線城市， 一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似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攻擊， 猛得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他似乎是壓抑不住， 剛起身，就嘔了一口鮮血。
男子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等抑製住胸口疼意之後，才艱難下床， 往別墅地下室走了去。
偌大的地下室陳放了好幾面銅鏡。銅鏡中，都映著一處地方。
而地上， 還有一方已經破碎掉地的銅鏡。
男子臉孔陰鷙， 把破碎銅鏡撿起來， 狠戾道：“斫市？”
說罷，他黑著臉冷哼一聲，拿著破掉的銅鏡，就出了地下室。
——
已是晚上一兩點，古初晴三人處理完山上的事，就驅車往古耀家趕。
“別回去了， 晚上住我家。”到了市中心， 古耀回頭對古初晴道。
古初晴點了點頭， 沒有拒絕：“好。我兩天沒回去了， 明天怕還得受大舅一頓炮轟。”
她要不住古耀家，回頭也要去外面開房。這時候回去，會把大舅一家吵醒。
古耀淡雅微笑：“他是關心你。”
古初晴聳聳肩：“我知道， 只是有些事，告訴他也無濟於事。”
古耀點頭：“確實如此，我明天和你一起去范大舅家一趟，就說接你過來小住幾天。住我家比較方便。”
最近她和他都有事要忙，住在范大舅那邊，整天不著家，只會讓范大舅更擔心。住劉家卻不同，他媽媽在古家生活了這麽多年，最清楚古家的事，出入很少會過問，行動比較方便。
古初晴：“行！”
談話間，車子開到了小區樓下。
古耀下車，視線轉向坐在後排座，一動不動的穆同光身上：“老祖今晚也隨我回去。明天我在附近租個房子，你暫時住那邊，等斫市的事有了眉頭，咱們再做打算。”
穆同光：“不用管我，我自己有落腳地。”他這身份，不適合住進有人住的地方。
他雖能收斂身上陰煞，可依然對人身體有所影響。古耀家應該還有幾個凡人，住進去，會連累到他家人。
古初晴熄掉油門：“老祖，將就著住一晚，明天咱們就搬出來。放心吧，我哥在呢，沒事的……”
都是對僵屍最為熟悉的人，古初晴和古耀當然明白穆同光拒絕的用意。再說了，他說的落腳地，不是沒人的廢棄工廠，就是晚間收工的工地。
他可是古家老祖，怎麽可能讓他去住那種地方。
古初晴從車上下來，打開後車門，伸手挽住穆同光胳膊，把他從車裡帶出來。她打了個哈欠：“走了，走了，都一兩點了，我還在長身體，睡不好會長不高。”
穆同光垂眉，看著還不到自己肩膀的古初晴，紅眸泛笑：“確實有點矮，回頭讓你哥給你補補。”
古初晴：“……”她不過一句玩笑話，老祖要不要這麽認真。
“明天讓媽給你做好吃的，多吃點，肯定能長高。”古耀淡笑，配合穆同光道了一句。小妹從小就抱怨自己長得不夠高，老祖這一擊，算是打中她的要害了。
古初晴覺得胸口痛。
她都二十歲了，還能長？
騙小孩子呢！
——
深更半夜，劉家卻還亮著燈。方清開著電視，靜靜坐在沙發上，當屋外響起鑰匙聲，她略有些困意的眼睛，突兀一睜，起身往門處走了去。
“回來了，沒事吧？”方清看著門邊的兒子和侄女，擔心地問。
她從傍晚古耀離開後，就一直坐立不安。
她雖不清楚古耀和古初晴在忙什麽，但心裡多少有點底，生怕他們在外面出事。這會兒見兄妹二人安全回來，提著的心微微放下。
“伯母好。”古初晴進門，笑著向方清打了聲招呼
古耀把鑰匙放好：“沒事，媽還沒睡？”
“年紀大了，瞌睡少。”方清溫柔笑道，隨後目光落到穆同光身上。
當看見穆同光那雙極具代表性的紅色眼睛後，她話音一頓，躊躇著問：“這位是？”
方清雖沒有修過祝由術，但長年生活在古家，認知很強，一見穆同光那雙有異於常人的眼睛，當即就知道，他怕是……
古耀微頓，輕輕握住方情的手：“媽，這是我古家一位長輩，今晚暫時住在這裡。”
方清訥訥地道：“長輩嗎？”
古家是什麽情況，她比誰都清楚，哪來什麽長輩。
如果還有長輩在，當初古初晴也不會讓她這個伯母來撫養了。而且，他的眼睛……
方清眼睛一縮，瞳孔瞬間帶起了驚怕。
她想起來了，古耀他爸在彌留之際，曾遺憾地說：如果僵體老祖還在，定會護著古耀和古初晴平安長大，那他就是死，也死得安心。
難道，他是，古家失蹤的……
方清噎了噎喉嚨：“你晚上和承平睡，他，他睡你那屋。
古耀輕輕拍了拍方清的手：“好，時間不早了，你帶初晴去休息。”
方清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古耀，回頭，拉著古初晴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今晚劉啟振在超市裡盤貨，沒有回家，家裡倒是住得下。
方清掩上房門，握著古初晴手瑟瑟發抖，她吐了口氣：“初晴，你給伯母說實話，那人是誰？”
古初晴一笑，拍了拍方清的手：“古家長輩。伯母不用擔心，他不會害我們。”
方清臉色難看：“他是不是……就是古家尋找百年的人？”
古初晴並未接話，隻笑著點了點頭。
方清眸子一縮：“不會有事嗎？”
古初晴牽著方清的手，把她摁在床沿上，安撫道：“不會有事，要是有事，我們也不會帶他回來。伯母安心睡覺，明天他就會離開。”
方清在床沿邊坐了一會兒，緩了好幾口氣才道：“不會出事就好，你們自己小心些，古家可就剩下你和古耀了，你們要出事，你爸和你大伯死也不安心。”
這兩兄妹從小七災八難。不管是初晴他爸，還是古耀他爸，到死都是遺憾的，一是沒辦法看著他們長大成人，二是在他們活著的時候，沒能為兩個孩子掃清前路，擔心他們最後也走上古家老路。
古初晴鄭重點頭，似乎是想讓方清放心，她道：“伯母，我們死不了。古家的事老祖已經有眉目，正在調查中，要不了多久，古家血咒就會解掉。”
方清眼中帶起狂喜：“真的？”
古初晴笑著點頭：“嗯，所以你不用擔心老祖會害我們，他雖和我們不同，但他是古家老祖，他只會護著我們。”
方清聞言，眼中的焦慮終於消失。
古初晴的話許是真的起到了作用，方清這一晚睡得很踏實，早上天一亮就醒了來，她忙著忙後，為家裡三個孩子做早餐。當路過古耀房間時，她似想到什麽，解開圍裙，匆匆忙忙跑去菜市場買了兩塊豬血回來，準備親自做飯，孝敬屋裡那個為自家孩子操心的老祖宗。
古家人為了壽命，奔波百年，卻一無所獲。
她這些年，也因為這事一直鬱鬱寡歡，心裡面憋著一股說不出的悲哀，昨晚古初晴告訴她的消息，如同一汪激流，猛得一把她壓在心底的事給衝走了。
所以，她必須做點什麽，來感謝這個突然來她家的老祖宗。
大清早，劉家就熱鬧起來。最跳脫的，莫屬中二少年劉承平。
劉承平拖著脫鞋和古耀走出臥室，眼睛都還沒完全打開，就瞅見了家裡從出來的兩個人。
其中，那個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再說什麽的漂亮女子他見過，那是他大哥的妹子，而另一個……
中二少年翻了個白眼，暗道：這哪來的家夥，帶對紅色美瞳裝什麽逼……
“哥，他是誰？”劉承平戳了戳古耀。
古耀回頭，淡淡一笑：“一個長輩。”
劉承平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長輩……你這長輩好另類！”
先前只顧著看他的眼睛去了，仔細一看，好吧，這裝逼裝得著實有些瞎眼。
瞅瞅，留著一頭比女人還長的頭髮就算，穿的衣服也怪裡怪氣，幾張黑破布，愣生生被他穿出一個夜探皇宮的刺客模樣。
要是這會兒他手裡拿把劍，說他是大俠都有人相信。
劉承平拖著拖鞋，啪啪啪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到穆同光身邊。
他歪頭，睜著對黑漆漆的眼睛，研究了一會穆同光，道：“大叔，你的美瞳在哪買的？”
穆同光側頭，木著臉看劉承平：“……”
劉承平：“你是在哪個劇組拍戲嗎？回頭，帶我去你劇組玩玩唄……”
穆同光繼續沉默。
古初晴一聽劉承平的話，看著穆同光的眼神變了變，道了句：“是該買副美瞳。”
說完，她回頭對古耀道：“哥，找套衣服給老祖宗換上。等會出門，找家理發店，給老祖理一下頭髮。”
老祖這身打份太顯眼了，他們現在不宜暴露人前，得稍微偽裝一下才行。
最起碼，不能讓人一看就覺得格格不入。
“啥，老祖宗？”劉承平一驚，指著穆同光：“……他是你們老祖宗？”
古初晴捂嘴咳嗽：“別看他年輕，但輩份高，是老祖宗沒錯。”
劉承平撇嘴：“他看著也不比我哥大多少，你叫人家老祖宗，也不怕把別人叫老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