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初晴警戒四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如潛伏在黑夜下的靈貓， 不聲不響往那幢建築樓摸了過去。她是古家人， 降妖除魔是古家人的天職， 沒遇上也就罷，遇上了，就絕不能視若無睹。
四周靜悄悄，一片寂靜。
古初晴一路無阻， 悄無聲息來到建築樓下。她抬眸往樓上看了一眼，邁動雙腿， 沒有任何一絲猶豫地上了樓。
一進樓， 光線就黯淡下來， 樓道口仿佛地獄之口，森然邪煞籠罩，漆黑不見五指。
古初晴黑眸泛疑，越往上走，眸中慎重越深。
好重的邪氣……不過，這邪氣似乎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裡見過！
“——砰！”一聲沉重撞擊聲突兀響起。
那聲音穿透層層天花板， 由上至下傳達進古初晴耳裡。
古初晴心神一凜， 拔腿就往樓上奔了去。
建了一半的建築樓最高層， 煞氣橫掃，邪風呼嘯。地上橫七豎八的鋼筋似乎也受不住陰煞侵蝕，外層竟泛起了一層褐黃鏽跡， 就和當日紀弘修那輛莫名發鏽的車一樣。
寬闊水泥板上，三個影子飛梭如箭，在空中打得不可開交，速度快得隻留下道道殘影。
在這三條人影中，有一人通身都被黑氣遮擋，只有一雙發紅的眼晴暴露在外面，看不真切。
在他身後，還有兩個滿臉黑色符紋的“人”正在追擊他。
他們戰鬥不遠處，有一老一少兩人，腳踩神秘步伐，跳起詭譎舞姿，正圍著一個法壇在作法。他們的術法很神秘，似乎在通過某種神秘渠道，操控戰鬥中兩個滿臉符紋的“人”！
老少兩人神情嚴肅，如臨大敵。
對手的強悍似乎超出了他們的認知，二人堅毅的眼睛裡，竟透著一絲破釜沉舟的意志。
在他們腳邊，鮮紅血液稀稀落落灑了一地，看上去極為詭異。而古初晴所嗅到的血腥味就是從地上那些血裡散發出來的。
古初晴到達頂層，沉眉環顧一圈，看清楚前方情勢後，提著的心微微放下。
還好，情況與她預想的不一樣。
這場面並非是魔物作亂，而是有偃師在作法降魔。
看到兩個偃師，古初晴微微詫異。
沒想到，如今這年頭偃師這一行竟然還存在。
偃師修行傀儡術，同樣是陰陽術中的一種，是以操縱傀儡著名。術法也極為神秘，與其他派系相差巨大。
其他派系的道術多少有點相通，比如古初晴雖學祝由術，一般情況下敕令借法多是祖師皇帝，但偶爾也能借三清法旨降妖除魔。
但偃師卻不同，非偃師職業出生的人，請出的法旨根本就沒辦法操縱他們的傀儡，而偃師也從不借用別派法旨。
偃師的傀儡又為傀命，據記載，偃術高深的偃師甚至能左右一場戰役的勝敗……當然，那只是在久遠之前，如今嘛，卻是不好說。
畢竟，好多古老傳承都斷在時間洪流中，留下的只是微末邊角。哪怕古家這個從來沒斷過傳承的祝由家族，某些高深術法也已經失傳。
古初晴稍微走神，就收回了目光，最後把視線落到那個通身都被陰煞掩蓋的人影身上。
那人隱在一團陰煞中，臉孔模糊，根本識不清他的真面目。
她唯一能判斷出的，就是這物是個大家夥……很厲害！
厲害到……就是她大伯活過來，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不過，這東西似乎有些奇怪。
他雖與倆傀命戰得不可開交，卻始終沒有下狠手拍散傀命，戰鬥時，還頗有些閃躲之意。
古初晴有些疑惑，那東西實力如斯強悍，按說，不可能會束手束腳才對……
他，是在忌憚什麽，或是在等什麽？
場上情況未明，古初晴見狀，暫時也沒出手。想等等，看暗中是否還隱藏著別的危機。
剛做下打算，戰鬥中三個非人類腳步一轉，那個一直被陰煞淹沒的人突兀掉頭，正面對向了樓道口。
那雙一直沒被古初晴發生的紅色血眼，也瞬間暴露。
看見那對眼晴刹那，古初腦袋都不用轉，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僵屍！
一隻只在傳說中的紅眼僵屍……
古家傳承至今，祖上也隻碰見過一次紅眼僵屍。
祖籍上記錄，紅眼僵屍力量恐怖，已經脫離了傳統意義上的僵屍，身體不再僵硬，行動敏捷，甚至還有自己的思維。這種僵屍已經不能稱之為僵屍，而是僵魔。
當年古家祖輩為了殺那隻紅眼僵屍，犧牲了足足六人，才將之消滅，如今……
古初晴愕然大驚。
紅眼僵屍，怎麽會是紅眼僵屍！
要是別的僵屍她還有把握將之消滅，可紅眼僵屍……她就是把自己的命賭上，也沒辦法收拾他。
這可是她家老祖宗都收拾不了的東西！
奇了……紅眼僵屍形成條件極其苛刻，千百年也不見得能出一隻，這隻紅眼僵屍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難道賊老天真的看古家不順眼？她剛破命成功，還來不及享受一番人生，轉頭就給丟隻紅眼僵屍出來……
古初晴咬牙切齒，要是可以，她真想問問蒼天，她古家到底哪裡得罪他了。
身為祝由術傳人，僵屍出沒，古初晴不可能當沒看見，所以……
古初晴黑眸暗沉，心緒飛快翻湧，頃刻間就有了決斷。
打是不打過，唯今之計只能先救人。
那從偃師不是紅眼僵屍的對手，她走神這一會兒，二人已經處於落敗邊緣，一旦他們的傀命被紅眼僵屍擊殺，那他們……
想到這裡，古初晴額頭緊鎖，身子一縱，當即就從暗處躍了出去。
古初晴並沒有自大的空手和紅眼僵屍扛上，而是想向偃師借劍一用。
她今天出門，什麽東西都沒帶，吃飯家夥還在大舅家的皮箱裡。沒有降魔劍，哪怕她功夫再好，也不敢赤手空拳和僵屍鬥。
“小姑娘，快快離去。”
古初晴剛出現，操縱傀命的老者就發現了他。老者心驚，大喝出聲，想讓古初晴快快離開。
古初晴步伐一頓，停在他們三步之外：“你們不是他的對手，趕緊收回傀命，先逃命再說。”
情況危及，古初晴沒有任何廢話，直言相告。
聽古初晴一言叫破傀命，老者話音一頓，立即就知道出現的這小姑娘是同行人。
“不能收回……”
場上情況已經不是他們想不想收回傀命了，而是不能收回。一旦收回傀命，他們師徒二人就會暴露在魔物跟前。
沒有牽製傀命牽製魔物，他們只會死的更快。
古初晴眉頭緊鎖，一聽老者的話，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古初晴抬頭，看了眼遠處戰成一團的三個非人類，沉聲道：“還有劍嗎？給我一把……我去牽製他，你們迅速收回傀命，然後趕緊逃命。抓緊時間，能跑多遠是多遠，我最多只能牽製他兩分鍾。”
老者聞言，心帶感激，回道：“不可……魔物強悍，你不是他的對手。趕緊離開，把消息散播出去，讓同行們連手處決他。”
他與徒弟功力消耗太大，已經是道盡窮途，就算脫身也跑不遠。
這小姑娘年紀還小，就算手上有點本事，想來也不會很厲害，她插手，也不過是枉送性命，且她還沒有引起魔物注意，現在跑還來得及。
這次是他失誤，本以為只是一次普通的降妖除魔，不想引出魔物後才發現，是他托大了。
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死了也罷，可他的徒弟還年輕……
早知這隻魔物是僵屍，他說什麽都不會叫上徒弟。
現在他和徒弟都已經陷進來，跑是跑不到了，如此，還不如讓那小姑娘逃生。
邱寧鶴很後悔，說起來，他遇上這隻魔物也是巧合。
作為一個修行者，邱寧鶴與古家同樣，把斬妖除魔當作已任。在去辦事的路上察覺有魔物出沒，且還是隻不知沾了多少血的邪魔，當即轉道追蹤，想要消滅他。
到了斫市，他發現魔物停下腳步，似乎有意在斫市駐留。
他暗中觀察了魔物好些天，見他在獵殺活物，取鮮血供自己修煉，靈機一動，就打算用血液引他上勾。
可……等魔物上了勾後，他卻發現，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追了一路的魔物竟會是隻僵屍。
他原以為這隻魔是某個山精修煉成的魔，因為，他行動敏捷，不懼陽光，能白日行走。
山精成魔雖然很難對付，但以他能為，也不是不能消滅，可是僵屍……
遇上僵屍，別說他這個偃師，就是道家正統派系的道長，也沒把握能消滅僵屍。據他所知，對付僵屍最拿手的是一個姓古的祝由家族。
可那家族已經消失了近百年，況且眼前這隻僵屍連太陽都不怕，如此厲害，就算古家人還在，也不見得就能收拾他。
“你快走，這裡我們先頂著。”邱寧鶴對著古初晴大道一聲，轉頭，全神貫注對敵。
古初晴見狀，也懶得廢話。她抬眸觀望二人腳邊，打算不問自取。
都是靠劍施法的同行，出門在外，身邊絕不會只有一柄法器……先找把武器應付過去再說。
見地上散落著一些作法工具，古初晴小跑上前，在裡面翻了翻，不出預料，還真被她翻出了一把劍。
派系相差太大，所用的法器也很大，偃師之劍，多是青鋒長劍，劍身極為鋒利。劍雖不是古初晴慣用的桃木劍，但也是一柄克邪法器。
古初晴拿起劍，在手中撚了撚，二話不說，挽劍傾瀉，直奔魔物。
身影飄出同時，她凜聲道：“只有兩分鍾，你們快跑。”
救人歸救人，但古初晴也並沒有脫大，她還沒打算把命交待在這裡。
過了兩分鍾，不管情況如何，她都會撤退。她還沒那偉大，為了兩個不認識的人犧牲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