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往柳樹下睨了一眼。
喵了個咪，這死家夥差點沒把他老人家嚇死，回來就回來，搞這麽大動靜幹什麽……害得他還以為，賊老天不給古家活路，要滅了屋裡的小丫頭呢！
“小黑，別鬧，快點開門，你不是那東西的對手。”古初晴拍打房門，白靜臉畔再也繃不住，肅然黑沉。
小黑……這是想獨自面對未知危險！
不行，小黑不能出事，他一生都奉獻給了古家，死後甚至不惜成為地縛靈守護古家老宅，她不能眼睜睜看他替她受難。
來的這玩意太恐怖，就連她所處的屋子都受到了影響，森冷氣息籠罩，牆壁已經被陰煞浸得隱隱帶起濕氣，。
這已經非是小黑或是她能單獨對抗的了！
他們倆合力，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
小黑收回視線，古初晴擔憂的語氣，讓他貓心暖洋洋，頓時覺得世界終滿了愛。
沒白疼這丫頭，還知道為他老人家擔心。
看在她還有點良心的份上，就讓她好好睡個安穩覺。這幾天，她也沒怎麽合眼，不養好精神，明天怎麽給自己破殼！
今晚有那家夥在，就算僵屍厲鬼一起來，小丫頭也出不了事……
想到這裡，小黑貓瞳微縮，幽藍眼珠子倏然一聚，一束藍色幽光從他眼底深處躥出。
光束穿透瓦片，直射房內。
焦急的古初晴頓感腦袋一懵，意識泛暈，眼前視線突兀變得模糊。
倦意席上頭頂，古初晴暗道不好，知道自己著了小黑的道。
她猛然甩動腦袋，準備打起精神抵抗腦中困泛，卻不想身子一軟，緊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徹底昏迷前，古初晴心底苦澀，一片冰涼。
小黑……
屋內平地升起一股異風，輕柔的仿若一雙溫柔大掌，小心翼翼托住古初晴身體，慢慢將她移到床上。
——
院外陰煞籠罩，鋪天蓋地，極為駭人。連夜晚活動的動物，似乎都受到了驚嚇，集體躲了起來。更是有幾隻來不及飛走的鳥兒，撲騰著翅膀，被嚇得齊齊從天空中掉了下來。
小黑安置好古初晴。柳樹下，那個隱在樹蔭中的黑影似乎有所感應，仿佛在踩螞蟻一般，慢吞吞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人的影子，他臉孔融入黑暗，看不真切。但從他背景中，不難看出這人很高大。
他脊背筆直挺拔，邁出的腿雖然慢，卻鏗鏘有力，無處不張顯著力量。
小黑見他出來，貓瞳微眯，不緊不慢升展四肢，然後從屋頂跳下。
“我還以為你害羞，不願出來見人呢？”小黑睜著對高傲眸子，淡淡睨著來人。
來人默不作聲，縈繞通身的煞氣，在快要接近古家老宅時，仿佛被撫慰，竟莫名少了幾分噬人之意。
他泛著血紅的眼珠子留念地打望著老宅，眸中充斥複雜難喻的情緒。
他靜靜站在大門前，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後，他收回視線，略有些遲緩地彎下身，把懶洋洋趴在地上的小黑提到手裡。
“——放開我！”
冰冷陰煞在頸項間擴散，凍得小黑渾身一激，頓時乍毛，四隻貓爪子像烏龜腿一般，在半空中猛蹬。
來人不語，仿佛沒看小黑掙扎，把小黑塞進懷中，然後伸出略顯蒼白的手，有一下沒有下的擼著小黑的貓毛。
“你回來就回來，弄這麽大動靜做什麽，小丫頭差點被你嚇死。”被擼得太舒服，小黑放棄掙扎，抬起後腿，把自己的貓肚子露了出來。
小黑貓愜意地眯著貓瞳，慢吞吞的道：“你現在才回來，知不知道，古家現在就剩下兩個人……”
“兩個人……怎麽會？”來人動作一頓，詫異道。
他說話速度不快，聲音很低，很啞，仿佛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般，聽上去陰陰側側，極為詭異。
“自從你和他被人搶走後，古家人就接二連三英年早逝，沒一個活得過四十。”小黑說到這裡，話聲一頓，黑瞳閃過幽光，繼續道：“古義天施法尋找你們，卻一點線索都沒有，最後反倒被術法反噬，嘔盡心頭血，沒兩年就死了。也是他說，古家被人下了咒。”
來人聞言，紅如寶石的眼睛赫然一睜，眼中戾氣暴升，周圍空氣極速下降，地面竟結了一層霜。
“喂喂喂——你做什麽，想凍死老人家嗎？”小黑被他溢散的冷氣，凍得直打囉嗦，乍毛尖叫：“打住，打住，別放冷氣，老人家怕冷！”
生氣就生氣，沒事放什麽冷氣，難道不知道貓怕冷嗎？
他是貓，哪怕成了地縛靈依然帶著貓的天性，這是生而帶來的，改不了。
小黑叫喚聲把震怒邊緣的人拉回現實，他紅眸微眯，收斂溢出的陰煞。
等周圍氣氛平靜下來後，小黑貓腦袋一轉，貓臉驚愕，不確定問：“你……你沾過血了？”
來人沉沉“嗯”了一聲。
小黑震駭，貓眼呆滯。
良久後，他咻得一下從來人懷裡跳下來，倒豎著貓毛，繞著來人轉了兩圈：“怎麽會為樣，你為什麽要去沾血？你知道不知道，一旦沾血，你可就……”
僵屍沒沾血前，雖然也是至陰魔體，但還算有得救，只要放掉口中的氣，便能去地府報道。
雖去了地府，會在阿鼻地獄洗淨魔孽，到至少還有轉世的機會。且像他們這種修習道法，鏟惡除奸的陰陽人，只要活著時沒做下孽，哪怕曾鑄過魔體，下輩子也不會太差。可一旦染血，那就是萬劫不複，有今生，沒來世，僵體毀滅就會魂飛魄消，徹底死翹翹，再沒機會重來。
來人蒼白臉孔一片淒涼：“我知道，但是……”
“知道還去染血……氣死老人家了。你身上到底發什麽了什麽事？”
小黑扼腕心痛，眼前這個不算人的人，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小時候光著屁股滿院子亂跑，多可愛，多有活力……後來甚至不惜把自己練成僵體守護古家，以報古家養育之恩。
性子恩怨分明，至情至聖，是個少有能讓他記懷在心的人。
他以前之所以告訴古初晴古家血咒的事，就是想讓古初晴去把他找回來，讓他不至於死也歸不了家。
“我不清楚我們被帶去了哪裡。你也知道，我們雖然有生前記憶，但沒有醒過來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不知道。我是四十年前，在西北一處荒地裡爬出來的。但是那時……”
那時他從土裡爬出來，四周只有他一人，僵體也似乎被人動了手腳，他不知道自己是誰，記憶混沌，豈還……渴望鮮血。
他憑著本能獵食，功力大增之後，有一日，靈台突兀恢復，記憶回攏，才發現自己到底犯了什麽孽。
可大錯已鑄，說再說也只是徒然，不過是為自己找借口罷了。
他無顏面對教養他的古家人，與是乾脆找了個墓地，把自己埋下去，打算閉關壓抑內心噬血意念。
三年前，他終於成功抵抗住對鮮血的渴望，從墓裡爬了出來。
小黑聽到這裡，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停下打轉的貓步：“也對，那人既然針對古家人下咒，要的，必然也是與古家有血緣關系的人，你嘛……不過古家養子，連祖譜都沒上，當初肯定是被那人認錯，順手帶走的。”
“喂，姓穆的，你即然出現，那古家血咒的事，就由你負責。”
小黑說到這裡，貓瞳望向老宅，沉重道：“古家現在就剩一男一女，雖也修習道法，但……天意難料，古家丫頭命格極陰，一出生就是死命，她家人為了讓她活下來，借了古家小子的陽氣為她續命。所以，古家小子身體不好，手上功夫一般般。丫頭到是很好，天賦極高，如不出意外，必能趕上她老祖宗……但她身上背負著延續古家血脈的重任，不能出差錯，一出差錯，古家可就是徹底斷絕了……”
小黑歎了口氣，把古家這些年發生的事，徐徐告訴穆同光。
老實話，不管是穆同光還是小黑，對古家都有很強的歸屬感，要不然這一人一貓，也不會一個是僵屍，一個是地縛靈了。
古家近百年的遭遇，他們感同深受，特別是小黑……
這些事，可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古家人，一個一個死去，到最後……就差沒死絕。他黯然神傷，焦急得不行，可他只是地縛靈，離不開這座老宅方圓一裡之地，就是急死，他也無可奈何。
穆同光聽到古家這一百年發生的遭遇，血紅眼睛深沉，彷如一汪血泉，愈發詭譎。
“這事，我會負責，就別讓小丫頭摻合。”穆同光穩了穩起伏不定的情緒，鄭重承諾：“我會在他們四十之前，把血咒破除掉。”
小黑斜睨著他：“當然該你負責。”
他不負責，誰負責。都出現了，難不成還讓兩小年輕頂在前面……
一人一貓交換了一下信息，一聊就是大半夜。
穆同光今日回來，是前天夜觀群星，發現星辰變幻似乎與古家有關，心裡所動，於是趕回來，想看看古家是不是出事了。
他是古家養子，吃的是古家飯，學的是古家術，就算古家祖譜裡沒有他名字，他也是古家人。
從幼時義父把他撿回古家那刻起，他就是古家人。
哪怕他現在的身份，會讓古家視如蛇蠍，除而後快，他也必須回來
——古家有難，他不能置之不理。
可不想……回來後，得到的卻是這麽個信息。
可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