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漂亮哥哥！”小女生仰著頭,手裡拿著千紙鶴,像是得到了什麼珍貴的禮物般舉在頭頂。
霍銳輕笑了聲。
沈愈卻一直沒敢動。
兩個男人靠這麼近確實不奇怪，但是霍銳離他這麼近,沈愈莫名有些不自在。
好在霍銳說完,便往後退了兩步。
沈愈心底鬆了口氣,回頭才發現剛剛那個小男孩兒已經不見了。
他四周找了一圈,霍銳大概猜了出來, “他回病房了。”
沈愈哦了一聲：“你怎麼突然……”
好像和平時的霍總不一樣了。
沈愈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這話好像太過逾越,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偏過視線看向小女生。
小女生正仰著頭看霍銳，臉上帶了屬於小孩子的天真的笑容。
沈愈又看向霍銳。
霍銳正低著頭和小女生對視著,不知為何又突然偏過頭正好和沈癒的眼神對上。
他唇邊難得帶著清淺的笑意，平日里凌厲的眼神也柔和了下來，身後映著的是無邊無際的雲霞,像畫布一樣鋪散，對視的那一瞬間，沈愈覺得云霞不紅也不美。
霍銳太過耀眼。
意識到自己剛那瞬間的晃神，褪下去的熱度又升了上來，沈愈只覺得耳後根隱隱發熱，飛快地挪開了視線，又輕拍了一下小女生的腦袋。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只要動作夠快，什麼情緒都追不上自己。
霍銳極短促地笑了聲。
這樣的沈愈，臉上有著少年人該有的模樣,而不是做什麼都恰到好處。
他喜歡看著沈愈不一樣的神情，總會覺得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觸碰著，被擊打著，慢慢地、慢慢地一發不可收拾。
霍銳往後退了兩步，一直靠到椅子邊上坐了下來：“嗯，檢查完了？”
見他繞開了話題，沈愈鬆了口氣，點頭道：“過幾天會出結果。”
沈愈想了想，也坐到了霍銳身邊，把剩下的便利貼拿出來放到膝蓋上，拆成了兩份，偏著頭問霍銳：“試試嗎？”
霍銳略有困惑，沈愈便指了指小女生手裡的那隻千紙鶴。
霍銳表情木了兩秒。
他從來不做這種手工活。
在他看來，疊千紙鶴這種事情，和自己的氣質十分不符合。
但是沈愈又猜不到他心中想法，見他一副為難的神情，還以為他是因為不會而糾結，十分自然地撕了張便利貼，抓著他的手腕親自放到他的手心，然後自己也撕了一張，低著頭道：“我教你怎麼疊，很簡單的。”
霍銳遲疑了一會兒，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十分突兀地插了進來：“漂亮哥哥，我能一起嗎？”
也不等沈愈答應，小女生就自顧自爬到了椅子上，生怕被拒絕，還十分主動地拿起便利貼給自己撕了一張下來，捧在手心裡，朝沈愈不斷地眨著眼睛。
“當然可以。”沈愈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面對小孩子，他真的沒有抵抗力。
尤其是這麼可愛乖巧的小女生。
霍銳表情一滯，掃了小女生一眼，十分勉強地拿起便利貼木著臉：“沈老師，來吧。”
聲音毫無起伏可言。
沈愈沒聽出來。
有了剛剛的第一隻千紙鶴，沈癒的手感也好了很多，他本來就白，手也白，手指又細，骨節分明，手雖然漂亮，但是一眼就看得出來是男生的手。
霍銳盯著他的手看了好一會兒。
“霍總？”沈愈把疊好的千紙鶴放到霍銳面前，看著霍銳手裡一動沒動的便利貼不禁有些失笑。
像霍銳這種身份的人，估計從來沒有碰過這些。
被他一喊，霍銳回過頭來，嗯了一聲：“沒看會。”
沈愈抿了抿唇，看了眼很努力疊了只醜醜的千紙鶴的小女生，實在說不出您連小孩子都比不過的話來。
但是他的動作出賣了他。
霍銳明顯察覺到了，面色有那麼一點點的臭：“再來一次。”
看起來還有點幼稚。
沈愈笑了聲：“好。”
然後又重新開始教他，邊教邊給他講步驟。
“我會啦！！”小女生終於疊成功了一隻漂亮的千紙鶴，高興地直接爬到了椅子上，一把摟住沈癒的脖子：“漂亮哥哥！我疊的送給你！”
“好，謝謝你。”
兩人蹭了蹭臉，完全無視了旁邊還在和便利貼戰鬥的霍銳。
霍銳面無表情掃了兩人幾眼，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裡被折騰的皺巴巴的便利貼，本來的笑意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踪。
這兩個人絲毫沒有註意到他散發出來的冷氣，沈愈還在低聲和小女生說著什麼，逗得小女生咯咯直笑，一直喊著漂亮哥哥。
平時也沒見沈愈對自己有那麼多話。
三個人正形成一種詭異的氣氛。
當然這種詭異的氣氛主要來源還是渾身黑氣的霍銳。
一直到來找人的醫生打破了這種氣氛。
“菲菲，該回去了。”
菲菲是小女生的名字。
沈愈愣了一下，見小女生十分熟練地伸手讓醫生抱抱，朝她揮了揮手：“那我們以後有機會見。”
“漂亮哥哥，帥氣哥哥，再見呀。”小女生也揮了揮手。
沈愈點了點頭。
霍銳第一次聽她稱呼自己，臉上表情緩和了點，嗯了聲。
醫生同兩個人告了別，才抱著小女生離開。
走到半路的時候，小女生突然朝著霍銳大聲喊著：“帥氣哥哥！不要忘了我的玩具！”
霍銳勾了下唇角：“好，不會忘的。”
語氣也溫柔了下來。
送走了小女生，公園裡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天色暗了下來，醫院門診和住院部的位置也彷彿歸於緩慢。
因為霍銳還有和陸疏行他們的聚會，晚上也沒法陪沈愈吃飯，只能先把人送回去再去赴約。
回去的路上，霍銳的助理終於打了個電話過來，表示一切都安排好了，給那些小孩子的禮物也都派人送去他們的病房了。
霍銳接電話的時候，沈愈有些犯困地靠在窗玻璃上，腦袋一點點地磕著，但意識還存在，勉強支撐著讓自己別睡著，有些迷糊道：“你買了多少？”
霍銳掛了電話：“不多。”
“答應的。”
雖然他只答應了小女生，但是其他孩子也會羨慕的，所以基本都送了。
沈愈啊了一聲：“應該也算我一份。”他仰著頭眨眼，眼神有些迷離。
霍銳見他是真的困，一隻手從他後頸處伸過去，墊到了窗玻璃上，直接轉移了話題：“困的話就睡一會兒。”
“到你家還有一會兒。”
沈愈打了個哈欠：“我先點個外賣。”
今天是不可能自己做飯的了，不知道為什麼，在霍銳身邊，他只想偷懶。
這樣一點也不好啊。
窗玻璃和手指碰撞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霍銳皺了下眉：“我幫你點了，你睡。”
沈愈看了看他墊著的手。
“或者可以靠我肩膀上。”霍銳補充。
沈愈果斷選擇了靠在窗邊。
應該沒有朋友會靠在對方的肩膀上睡覺。
見他選的這麼果斷，霍銳垂下眼輕笑。
沈愈是真的困，也可能是因為睡在旁邊這個人身邊讓他有股莫名的安心，沒多久他就睡了過去。
等他睡著了，霍銳才動了動手指，沈癒的頭髮壓在他的手心，一開始還不敢靠上來，只是虛靠著，後來大概實在是撐不住了。
霍銳勾著唇。
終於摸到他的腦袋了。
……
沈癒的檢查結果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因為以前沒好好吃飯落下的胃病，醫生還是建議他少吃刺激性食物，平時注意養胃。
日子還在繼續過著。
霍銳在聞城過了一個週末又回了霍氏總部，他現在的工作重心在那邊，總不能把工作放到一邊不管。
從那天開始，兩人的關係好像又更近了一步。
從之前的互相發有時差的早安晚安變成了沒時差的互相分享生活。
大概就是每天吐槽身邊的事情，分享今天吃了些什麼。
霍銳的主要目的是監督沈愈每天好好吃飯，偶爾也會吐槽手底下的某個員工把工作報表交成了別的東西。
沈愈每次看他一本正經地吐槽都會覺得好笑。
誰會知道，一整天板著臉看起來兇巴巴的小霍總私底下也會小聲bb員工呢。
沈愈翻著聊天記錄，笑了起來，又莫名覺得心疼。
他也才比自己大了不少。
不過，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樣的。
怎麼過，都是自己的選擇。
在他眼裡，霍銳也是自己要學習的對象，他耀眼奪目，也比普通人優秀、聰明。
沈愈偶爾有工作上的問題也能從他那兒找到解決方案。
沈愈偶爾也會在半夜夢見那一天對方在遮掩了雲霞的模樣，不過他把這一切歸咎於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優秀。
霍銳每次回聞城都會找沈愈一塊出來吃頓飯，或者是沈愈偶爾去出差，也會找霍銳出來吃飯。
有時間的時候，兩人還會一塊看個電影。
沈愈覺得，如果能一直保持著這個狀態好像也不錯，有個聆聽的朋友，像是在孤單的生活裡多了一份依靠。
很神奇，明明兩個人看起來沒有什麼交集，也不該有什麼交集。
時間本該很安靜地流逝，兩人的關係本該也這樣一直過下去。
變故發生在沈愈獨立門戶的第一個月。
公司剛剛起步，總是會比以前更忙一點，維持了小半年的無時差“交往”回歸到了時差回复的模樣。
但是這也沒有什麼大的影響，沈愈上班的時候如果能摸到手機，會點進去看一下有沒有霍銳的消息。
已經習慣了，也改不掉。
這天沈愈上廁所的時候照常翻了下微信消息。
霍銳果然又給他拍了張照片，吃的早飯圖。
[霍總：昨天給你拍照的時候不小心多吃了兩口炒雞蛋，助理以為我很喜歡吃炒雞蛋，今天還是炒雞蛋]
沈愈：“……”為什麼莫名覺得有點委屈。
沈愈笑了聲。
[sy：你可以直接和助理說你不喜歡吃]
霍總大概很閒，秒回。
[這個助理話太多了]
[前幾天還在逼我向我喜歡的人告白，問我是不是想暗戀一輩子]
收到這條回复的時候，沈愈已經走出了衛生間。
旁邊有個員工正好在衛生間門口打電話。
其中一個道：“她對象了你現在擱我這兒難過有什麼用？”
“以前她喜歡你的時候你也沒什麼表示啊？你現在跟我說你沒察覺當初自己喜歡她？”
“不是，你腦子有病吧？你不喜歡她天天跟人家發消息，天天早安晚安時不時出來吃個飯？”
“哦，她沒說喜歡你，現在她說了，她喜歡別人了，你不是應該高興？ ”
“什麼東西？當初要是不喜歡你，估計就是跟你腦子一樣有泡！”
“算了，氣的老子說話語無倫次，掛了，我他媽還在上班，我們老闆一天天的跟笑面虎一樣，要不是長得帥我早就罵……他了……”聲音越來越微弱。
沈愈不是故意要偷聽，只是這人講話聲音太大，實在是很難不聽見。
他對最後那句話倒是沒什麼感覺，畢竟經常有人這樣說，他太過嚴格，給員工的福利雖然比起同行業小公司來說已經是很好的了，但是在工作方面，確實要求嚴格。
員工私底下有所抱怨是難免的。
畢竟他的年紀擺在那兒，公司裡沒有比他年紀還小的了，再不兇殘點，沒人會信服他。
不過前面那段話……沈愈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沈愈沒打算問責，那名員工就立馬朝他連鞠躬三次，然後跟後面有什麼野獸追趕似的立馬跑了。
沈愈無奈地搖頭。
回了辦公室，沈愈重新開始工作。
看了會兒文件，又打開了微信聊天框。
剛剛沒有來得及回复消息，但是總覺得不太想回复。
霍銳暗戀的人？
很難想像霍銳會暗戀什麼人，他暗戀別人的時候，會是什麼樣？
意識到自己在工作中發呆，沈愈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工作上去。
但是，霍銳如果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聽說有了對象，就會和朋友逐漸疏遠。
霍銳也是普通人，應該也會的吧。
沈愈嘆了聲氣，敲打了一下腦殼。
冷靜一點，工作要緊，應該要祝福他的。
半小時後，沈愈看著亂七八糟中間還夾著霍銳名字的文檔，再次長嘆。
這樣可不行。
他把文檔刪了。
然後又盯著手機，繼續發了會兒呆。
一個上午，都沒有完成多少工作。
坐在他對面辦公的助理好幾次欲言又止。
老闆是不是平時太壓抑了……
霍銳發完消息，盯著手機看了會兒，沒有回信。
他木著臉看向進來送報告的助理：“這份報告，不行，重做。”
助理看了眼：“小霍總，這是我才拿進來的，您還沒看。”
霍銳哦了一聲：“拿錯了。”又扔了一份看過的過去。
前幾天晚上，他和舒惠打電話說了一會兒話。
舒惠現在的狀態比之前好了很多，這麼長時間的治療還是有效果的。
就是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他有對像這種謠言，舒惠的智商和小孩子差不多了，不管霍至喬和霍銳怎麼解釋，舒惠也不聽，就是一直吵著要見兒媳婦。
等舒惠去睡了，霍至喬才語重心長道：“最近聽小徐說啊，你跟踪了一個男生兩三年了。”
小徐就是霍至喬之前的助理，也就是霍銳現在的助理。
霍銳沉默了一會兒。
霍至喬是什麼人，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的。
見他沉默，霍至喬快要恨鐵不成鋼：“爸爸和你阿姨沒法陪著你，我們也不反對你談戀愛。”
“像我們這種家庭，如果你想接受家族聯姻，爸爸也不是不允許，甚至會覺得很高興。”
“但是你高興嗎？樂意嗎？”
霍至喬一直知道，車禍的事情對霍銳的打擊有多大，但是他也不想讓兒子一輩子抱著這種想法。
“你舒阿姨現在也很好，過去的事情也都過去了，這種事情也不怪你。”
“但是如果你因為這件事情，放棄自己的本性，爸爸才會自責一輩子。”
“你要做什麼，爸爸都順著你來了，你想要接管公司，行，我給你，你確實做得很好，但是你高興嗎？”
“以前月月在的時候，總和我說，最大的願望是希望兒子能夠平安長大，放肆地過一輩子。”霍至喬想了想，笑了聲：“爸爸也是這樣想的。”
“你總不能一輩子縛在枷鎖裡。”
最後，霍至喬又補充：“最近啊好多世交都來跟我打聽說你有沒有什麼心儀的女孩子。”
“你要是真不想和人家在一起，那就趁早斷了念想，老爸這兒正好收了一堆照片，改天發給你看看。”
霍至喬講完，又給助理上了點耳藥。
雖然他放任霍銳做事，但是這些年霍銳做了什麼，他全都知道。
霍至喬嘆了聲氣，還是沒讓眼淚落下來。
當爸爸呢，是不能哭的。
因為要當個無所不能的人。
他拍了拍舒惠的後背，又低頭親了親她的額角：“謝謝你。”
……
助理接過小霍總扔過來的文件：“好的小霍總，對了，霍總介紹的喬氏的千金剛剛打電話問您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
霍銳掀起眼皮，黑著臉：“比我大幾歲？”
助理：“……也就兩歲吧，還在上大三。”
霍銳嗤笑了聲：“不好意思，告訴她，我喜歡比我小的。”
助理應了聲：“喜歡比您小的怎麼還沒有什麼行動呢？”
霍銳低頭看了眼依然毫無回信的微信，冷笑：“辭掉一個助理也不是什麼難事。”
助理：“好的小霍總，我去忙了。”
目送助理出門，霍銳繼續盯著手機看了會兒。
一個小時過去。
毫無音訊。
兩個小時，依然沒有。
一上午過去，沈愈最近可能太忙，沒有時間回復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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